第八十八章 幻無眠
幻音城,幻音皇城。
位於五城最南方的是幻音城,與無夏城相反的是,幻音城氣候溫暖,終年不見嚴寒。
幻音城被稱之為文藝之城,城中百姓無論男女老少,皆會舞霓裳、彈箜篌,城中隨處可見的是歌舞昇平的景象。
行人遊走於幻音城中,到處音聲相繞、如夢似幻,幻音城也因此而得名,也因此,幻音城的修為實力普遍較弱。
幻音皇城的一座宮殿中,一攏青衣,玄紋雲袖,席地而坐,一男子低垂著眼臉,沉浸在自己營造的世界里,修長而優美的手指若行雲流水般舞弄著琴弦,長長的睫毛在那淡漠的臉上,形成了誘惑的弧度,人隨音而動,偶爾抬起的頭,讓人呼吸一緊,好一張翩若驚鴻的臉!
只是那雙眼中忽閃而逝的某中東西,讓人抓不住,卻想窺視,不知不覺間人已經被吸引,與音與人,一同沉醉。
若有人能不被男子所吸引,定能發現,男子的面前,不偏不倚的放著一口洪鐘,無端打破了這麼美好的畫面。
洪鐘的正上方,有一個形似盤曲的龍的鐘紐,那個鐘紐,正是蒲牢的形象。
這本身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蒲牢,形似盤曲的龍,排行第四,平生好鳴好吼,洪鐘上的龍形獸鈕是它的形像。
原來蒲牢居住在海邊,雖為龍子,卻一向害怕龐然大物的鯨魚。當鯨魚一發起攻擊,它就嚇得大聲吼叫。
人族據其「性好鳴」的特點,「凡鍾欲令聲大音」,即把蒲牢鑄為鐘紐,而把敲鐘的木杵作成鯨魚形狀。敲鐘時,讓鯨魚一下又一下撞擊蒲牢,使之「響入雲霄」且「專聲獨遠」。
這是人界普遍的做法。
只是,從未有人在琴案的正前方,放置這麼一口洪鐘。
若有有心者,更會發現,這口洪鐘上的蒲牢鑄像並非靜止不動,而是時不時的眯起眼睛,似在欣賞男子的琴音。
當然,男子的這座宮殿沒有人能進來,就連宮人都沒有一位,因為男子彈琴時不喜有人打擾,只有一位是例外。
那就是洪鐘上的蒲牢鑄像。
準確說來,那並不是蒲牢的鑄像,因為它是活的。
沒錯,趴在洪鐘上的蒲牢,正是失蹤的龍之三子之一,而彈琴的男子,便是蒲牢的命定之人,幻音城唯一的皇子——幻無眠。
一曲終了,蒲牢意猶未盡的睜開眼睛,對眼前的男子,也就是幻無眠說道:「無眠,冷青琰和藍景灝已經先後見過了夜琳琅,在這段日子以來,已經與夜琳琅的交情匪淺,你居然還有心思在這裡彈琴?」
「你都不急,我急什麼?」幻無眠帶著無所謂的語氣,對蒲牢說。其聲恰似流水擊石,清明婉揚,又似清泉入口,水潤深沁。
蒲牢看著眼前可以魅惑眾生的幻無眠,暗自感慨,自己怎麼就生的這樣一副面貌?若是畫上紅妝,也會是一位極美的女子吧。
這樣想著,蒲牢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哪有男子會希望自己變成紅妝呢?神獸就更不行了!
尷尬的咳了一聲,蒲牢對幻無眠說道:「你們人界的爭端而已,我為什麼要急?我要做的,是跟隨你的意願行事,畢竟,我是你的契約神獸。」
「那我又有什麼好急的呢?」幻無眠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姿態,「我幻音城實力本就較弱,更何況,我也沒有要掌控人界的野心,我想做的,只是守住幻音城的這方樂土,心無旁騖的彈琴罷了。事實上,守住幻音城並不是我想做的事,而是我必須要做的事,誰讓我是幻音城唯一的皇子呢?」
蒲牢並沒有因為幻無眠這無所謂的姿態而放棄交談,事實上,很多時候,幻無眠都是一副對任何事情都無所謂的樣子,像極了在天界時的蒲牢,沒有任何的野心。
蒲牢看著幻無眠,說道:「無眠,聽說,夜琳琅除了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四方之主靈脈以外,還是這世上少有的美人,難道你就不動心?」
「哦?」幻無眠抬頭看了蒲牢一眼,手指隨意的撥動了兩下琴弦,「蒲牢,你說,我這副容貌,若是畫上紅妝,比起夜琳琅,如何?」
「.…..」蒲牢一時無話,幻無眠這倒是跟自己剛剛想到一塊兒去了。
但是,這樣頂著一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跟自己說男扮女裝的事真的好嗎?
蒲牢有些無奈。
見蒲牢沒有答話,幻無眠倒是難得的主動提起話題:「蒲牢,既然你選擇了無心爭奪人界霸主的我做為契主,便證明其實你並無心插手人界爭端,那你來人界到底是何目的?」
蒲牢深深地看了幻無眠一眼,在幻無眠以為蒲牢又要像之前一樣選擇沉默時,蒲牢說道:「九弟是爭不過三哥的。」
「嗯?」幻無眠來了興趣,「你是說冷青琰和藍景灝的契約神獸?」
「不,」蒲牢搖搖頭,「冷青琰是三哥的命定之人沒有錯,但是三哥卻不是冷青琰的契約神獸,他的契約神獸是危月燕。」
聞言,幻無眠皺眉,危月燕沒有擇四方之主靈脈為主,而是擇冷青琰為主,這確實不是什麼好消息。
「你不用驚訝。」蒲牢說道,「在天界時,危月燕傾心於三哥,這是所有神獸都知道的事情,三哥現在不知所蹤,危月燕留在三哥的命定之人身邊,這不是什麼不好想明白的事情。」
幻無眠點點頭,這確實很容易理解,但是,跟蒲牢來人界又有什麼關係呢?
蒲牢接著說:「我雖不贊成三哥和九弟插手人界爭端,但既然這件事情已成定局,以我一己之力也無力阻止。但是,三哥始終沒有出現在冷青琰的面前,讓我有些不安。」
「難道嘲風還有什麼其他的預謀不成?」幻無眠說道。
「我不知道。」蒲牢說,「他放任危月燕與冷青琰簽訂契約,本身就超出了我的預料。而四方之主靈脈是為了拯救人界眾生而出現的,若因此而讓人界蒼生萬劫不復,於心何忍?」
聽到蒲牢的話,幻無眠隱約猜出來為何蒲牢會來到人界。
果不其然,蒲牢對幻無眠說道:「九弟鬥不過三哥,而人界與鬼界爭端必須有人來統領,也必定會有一位一統人界的人皇,若這位人皇不是夜琳琅這個四方之主靈脈的擁有者,那我選擇站在九弟的那一邊。」
幻無眠若有所悟的說:「你會選擇做我的契約神獸,就是為了讓我去輔佐藍景灝嗎?」
蒲牢沒有正面回答幻無眠的問題,而是反問道:「那依你來看,冷青琰和藍景灝,誰更適合做人皇?」
「我對他們二人了解不多,又如何能回答你的問題呢?」幻無眠說道。
蒲牢透過窗戶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自言自語的說道:「恐怕,你很快就會與他們有交集了。」
「此言何意?」幻無眠不解。
蒲牢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知道冷青琰和藍景灝的身份,那你覺得你自己的身份能瞞得住嗎?誠然你沒有爭霸的雄心,但是,不為人皇,即是臣子,作為整個人界僅有的擁有契約神獸的四人之一,你覺得誰會放棄你這麼一個強大的助力?」
「哎……」幻無眠嘆了一口氣,說道,「終究,我還是逃不過這宿命,對嗎?」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蒲牢異常嚴肅而認真的說道,「鬼族已經蠢蠢欲動了,雲茨城已經淪陷,你覺得,你還能靜靜地守著你的幻音城不問世事嗎?」
「你是說處於五城正中位置的雲茨城被鬼族攻陷了?」幻無眠的臉上終於沒有了那一副無所謂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無比認真的神色,「為什麼雲珏沒有向我們求助?」
「他為什麼要向你求助呢?」蒲牢反問。
被蒲牢這麼一問,幻無眠反應過來了,是啊,如果雲珏自願成為鬼族的傀儡呢?那他又為什麼要向其他四城求助?成為人皇不一定非要借力於天界,成為鬼界控制人界的傀儡,從另一方面來講,也是一位人皇。
幻無眠沉吟良久,有些不忍地問道:「那雲茨城的百姓……」
蒲牢沒有回答,而是靜靜地看著他。
幻無眠頹然的低下頭,說道:「我知道了,作為雲茨城的皇,雲珏若在意雲茨城百姓的安危,又怎會向鬼族屈服?是我太天真了。」
「那你想好了嗎?」蒲牢問幻無眠,「比起三哥,我更傾向於輔佐九弟,三哥心機太重了。」
「可我為什麼非要在冷青琰和藍景灝之間做選擇呢?」幻無眠反問蒲牢,「也許,夜琳琅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呢?」
聽到幻無眠的話,蒲牢沒有因為他與自己的意見產生分歧而生氣,而是頗有興趣的說:「我很好奇你為什麼這麼認為。」
幻無眠勾起了一抹笑容,說道:「我只是單純的認為,若是說心存良善,那麼夜琳琅作為一名女子,理應比我們更溫和的對待萬民,更何況他日若她能馭四方之主,就算我們三人聯手都不是她的對手,至於雄韜偉略,作為輔佐之人的我足夠了。」
蒲牢又問:「那如果選擇輔佐冷青琰或者藍景灝為人皇呢?」
「那我就讓她永遠背棄他們兩個。」說這話的時候,幻無眠的眼神中多了少見的凌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