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愛成殤
蕭引凰對於這些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之後耶律賢進來的時候,她也坐著沒動,甚至,連個笑容都沒有。
她在想,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想她與高姝虞各種的作對,想,他封了高姝虞為渤海妃讓她有了依仗可以為難自己。
更想著,他竟然給高姝虞做主,讓自己一直跪著,呵,最後竟還封了這麼一個貴妃。
誰稀罕當這個爛貴妃?
更遑論說,高姝虞打了自個兒,他竟然還去棲霞宮裡頭。
想起來今兒挨打時自個兒隱隱的小心思,她心裡頭不免有些苦笑。
她不信,他會不知道。
耶律賢本還是欣喜的,不管怎麼樣,他們最終還是在一起了,他也懂得珍惜,因為他記得他失去她時的哀腸寸斷,他告訴自己不要太介懷她過去的欺騙了,她還在就好。
可……抬眼看到床上坐著的那個人一臉的嘲諷,和……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耶律賢心中的那點兒喜悅也漸漸消失了。
蕭引凰見耶律賢來了,從床上坐起來,福身:「見過陛下。」
幾個月前,她還一身儒冠,對他道:「臣叩見陛下。」
如今,臣字後面是要加妾了。
蕭引凰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玉鸞宮裡靜悄悄的,甚至能聽見清風擦袖的聲音。
「起來吧。」耶律賢說道,伸出手要扶她。
誰知蕭引凰起得快,耶律賢的手掌剛伸出去,她已經站直了,耶律賢那隻手掌就這樣尷尬地擺在空氣中。
耶律賢收回了手,隨即負手而立,「你有什麼想和我解釋的嗎?」
是我,不是朕。
蕭引凰看著地上一束清寒的月光,低著頭:「欺君之罪,無話可說。」
沒有苦衷,沒有辯解。
「你就這麼討厭朕嗎?連話都不願意同朕說?」耶律賢忽然喝道。
「陛下,臣妾真的無可辯駁。」蕭引凰盯著腳尖,喃喃道。
耶律賢聽罷,火冒三丈。
「也就是說,你離開朕,你騙朕,你把朕玩弄於股掌之間,你看朕思你思得悲痛欲絕,你沒有任何苦衷,你肖若只是開心是嗎?」
耶律賢紅了眼睛,怒吼道。
蕭引凰跪下,叩頭:「臣妾罪該萬死。」
最憤怒的宣洩換來她最冷漠的回應。
耶律賢想拂袖而去,正欲邁步的時候聽到地上跪著的女人低聲言語道:「陛下,罪女名蕭綽,小字燕燕,人稱引凰。」
呵呵。
耶律賢在心底一陣陣冷笑。
你騙得我好苦。
耶律賢打消了離開的慾望,睥睨著蕭引凰,並沒急著讓她起來。
「說吧,還有什麼是假的?」
蕭引凰眨了眨眼睛,睫毛上滾動著一層陰翳。
她的膝蓋接收著陣陣寒意,像耶律賢的心。
她不忍心把過去那些謊言撕破,因為每撕一個,就是在撕破她和他的心。
可是,她更不忍心再說謊繼續騙他了。
「臣妾蕭氏,丞相和當年燕國公主的嫡女,十五歲被江湖術士齊半仙撫養,十五歲后回蕭府。」
她淺淺地說道。
原來是她。
那會兒肖若還只是個有謀的少年,問他想娶誰,他說他可能會娶蕭思溫的女兒。
不是可能,是必須。
耶律賢淪陷在往事中,道:「我曾說過,可能要娶蕭綽。」
蕭引凰雙目空洞地看向前方:「陛下也娶了渤海妃娘娘。」
「當年,陛下手下良臣,蕭丞相、高密使、甄工部……」蕭引凰絮絮說著當初跟他一起謀划思慮的眾人,全然不顧后妃不得干政的規矩。
「陛下已經娶了高家小姐為渤海妃,高家先祖本就是渤海人,如此,陛下就拉攏了渤海國。甄先生沒什麼女兒,他的為人也無需陛下拉攏,但是女里大人的女兒芳瑤,陛下是必須要納入後宮的,且位分不能次於渤海妃娘娘……」
蕭引凰在原地踱步,彷彿又回到了那運籌帷幄的時候,她以一個謀臣的身份給耶律賢如何調節好前朝後宮關係的建議,完全把自己當成了局外人。
耶律賢耐心地聽她說完,問道:「蕭府呢?」
蕭引凰笑笑道:「陛下不用擔心蕭氏,先祖隨太祖皇帝開國,蕭家跟皇家血濃於水。」
耶律賢真是搞不懂這女人什麼意思。
「你吃醋了?」
是的,她吃醋了。
從高姝虞被封為渤海妃的那一刻開始。
蕭引凰站在原地,後背挺得筆直:「陛下……」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她已經被耶律賢抱住了。
他直接撲了上去,將蕭引凰壓在身下,炙熱的嘴唇不斷地吸取著,好似在表明著自己的心,也昭示著自己的領地。
蕭引凰被耶律賢抱得猝不及防。
這種感覺多麼熟悉啊。
幾天前,她就是這樣被酩酊大醉的他這樣抱著的。
然後呢?
然後他就娶了高姝虞。
不管因為什麼,他娶了。
現在抱著她的胳膊上,還殘有高姝虞的體溫吧!
蕭引凰難以接受,掙紮起來。
而她越是掙扎,耶律賢便越是緊緊地禁錮著,甚至恨不得咬上去,讓她安分一些。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掙扎?
耶律賢烙在蕭引凰唇片上的吻更重了,他的雙手按住她的雙手,身子一壓,直接把她固定在身下的床上。
蕭引凰被他吻得窒息,腦海里交替的卻是高姝虞和耶律賢纏綿的情景,還有……還有韓德讓臨出征時的那個吻……
她和他,怕終究不是一路人。
蕭引凰的睫毛被滾出的淚水濡濕了,她瘋狂地扭動著脖子。
耶律賢終於鬆了口。
來不及說一句話,他就聽到蕭引凰的嘶吼:「陛下,我有婚約,我的未婚夫是振國侯府的韓公子!」
話音落下的一秒,耶律賢愣了。
天知道他那時的心情是多麼的糟糕。
幾乎在蕭引凰喊出這話的那一刻,他覺得全世界都昏暗了。
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她離開他的理由。
她根本不愛他啊!
從頭到尾是他耶律賢在自作多情罷了。
他贏了天下,卻在和她的感情角逐中輸得徹頭徹尾。
他今夜最後的耐心,終於散凈了。
當蕭引凰再抬眸的時候,她看見的是全身散發著野獸一般氣息的耶律賢。
「女人,我不管你和誰有婚約。」耶律賢忽然抬起下巴,睥睨著蕭引凰。
「我現在要了你,我看你怎麼做他的女人。」
說完,耶律賢抓住了蕭引凰,撕扯起她身上的薄綢碎花寢衣。
「呲啦」一聲,那件寢衣四分五裂。
蕭引凰一手抽出床上的被子裹在身上。
江湖學的武術,她萬萬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用上。
她是下意識地從枕頭下摸出了匕首。
驚恐萬狀充溢在她的眸子里。
耶律賢看她的樣子,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這個女人……呵呵,拿刀對著自己,為了給他的男人守貞嗎?
真是感動。
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麼要去棲霞宮打高姝虞,真是沒事閑的。
耶律賢停住了自己的動作,斂住了剛才周身散發著的危險氣息。
他忽然起身:「好,很好,蕭小姐,你真是厲害。」
「希望你的未婚夫振國侯府的韓公子也能這麼厲害,在官兵面前豎起他的刀。」
他像一座沉默的山,留下一句危險的話,走了。
玉鸞宮外的夜,真的凄冷。
寒鴉聲聲,幽露盈盈,月華凄凄。
只是再冷的夜,都比不上他的心涼。
寒風吹拂起他依然凌亂的青絲,像戰地舊墟一面瑟瑟發抖的殘旗,上面還濺著猩紅的血跡。
她就真的這麼喜歡那個人嗎?就這麼討厭自己嗎?那她為什麼還要進宮選秀?為什麼!
他這般想著,只恨不得仰大吼幾聲。
那怒火,憋得他的胸腔起伏不定。
自己原本來的時候還在想著,今日夜裡兩個人相擁而眠,什麼也不做,唔,頂多也就親一親,誰讓,他念了她許久呢,只是解解饞,定是不會越了雷池的,如此一來,應是也不為過吧。
他還想著,說不得也得嚇她一嚇,讓她再不敢這般欺瞞自個兒,待得她愧疚了,他再告訴她,只要她願意留下來與他一起,他並不在意以往那些,只會慶幸,慶幸她還活著。
他甚至還想著,他只等讓她知曉了錯,不要多久,就封她為皇后,風風光光地從正門那裡迎娶她進來,而,她的第一次,他們要留在洞房花燭夜的那一天。
那個時候,她是他的妻。
而他也做到了,娶她為妻。
可是,她不願意啊!
她不願意成為他的妻!
她怎麼能不願意成為他的妻呢!
她的冷漠,她的反抗,她每一次的回應,都是一把刀。
她親手拿著這鐵片在他心上攪動啊!
只可恨,他發現自己的心頭除了她,竟再無皇后的人選。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說過的一句:「蕭家的女人,向來是耶律家的媳婦。」
如今聽來,真是莫大的諷刺。
蕭家的女人,非要做韓家的媳婦啊!
耶律賢不知自己是怎麼離開的,也不知什麼時候流下了眼淚。
只是那滑落的液體,流經嘴唇的時候,他忍不住嘗了一下,鹹鹹的。
不知是什麼?
哦,是他的眼淚!
帝王的淚,往往有更多的辛酸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