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香玉殞
剩下的臣子們頭低的更低了,沒人敢多言。
宮外還沒收拾乾淨的屍體,是最好的威懾。
這位新王是準備好了一切的。
這時,蕭思溫等人相視一眼,道:「王爺,天不可一日無日,國不可一日無君,先皇留有遺旨,我等懇請王爺早日登基。」
說罷,他們頭扣地,虔誠無比。
其餘的人也見風使舵,跪在地上頭扣地道:「我等懇請王爺早日登基。」
耶律賢不語。
皇帝繼位,總是要讓這些個臣子三請四請的。
耶律賢當然沒有那麼虛偽,看著他們又叩首說了一遍,忽然開口道:「如今叛亂將停,內外大亂,爾等安排相關事宜,安撫民心,各司其職。」
現在,還不是動他們的時候。
誰料到,那方大臣們剛應完了是,忽然進來了一個人,跪在地上道:「王爺,崇文殿起火了,聽人說,軍師,軍師還在裡面。」
這人是跟隨耶律賢和蕭引凰一塊兒打過仗的人,很敬佩軍師的足智多謀聰明才智,如今得知了這個消息,頓時眼眶紅潤,就連說話都帶著一絲鼻音,彷彿要哭出來一樣。
耶律賢滿臉不可置信。
怎麼可能?
肖若不是去親自將平陽王耶律天德關押進大牢去了嗎?怎麼可能會在崇文殿?
再有,崇文殿怎麼會著火了?
他心裡不相信,可還是急聲問道:「這到底怎麼回事兒?」
那人帶著哭音道:「之前軍師將平陽王親自送進大牢之後,因著回來時路過崇文殿,得知那是皇宮裡的崇文殿,便,便想要進去看看書,那時候幾乎都已經平定了下來了,也就沒有阻攔,誰知,誰知,會有人突然放火,想要將崇文殿給燒個一乾二淨的。」
這麼一說,耶律賢的一顆心也跟著繃緊了。
可他還是安慰自己,或許,或許她拿了書便離開了呢?
因為這個想法的出現,他好像發現了一縷曙光一般,問道:「去讓人找一找,許是軍師躲在哪個地方在看書也說不定。」
那人領了命退下。
耶律賢還是不安,不親眼看到人,不親眼知道她平安無事,他放不了心。
再一看,耶律賢頓覺心煩意亂,乾脆將他們趕緊去處理事情了。而他自己,大步往崇文殿方向趕去,尋找肖若。
他的心跳得厲害,他拚命告訴自己若兒一定沒事的!
耶律賢趕到崇文殿的時候大火已經燒得火光衝天了。
「軍師呢?」耶律賢大吼。
「回……殿下的話,軍師……在裡面。我等……未見軍師……出來。」回答的人幾乎猝死了。
耶律賢聽完只覺得兩眼發黑,道:「趕緊救火,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最後的幾個字說的格外艱難。
雖然不想相信,可,現實卻又逼迫著他不得不相信肖若就在裡面。
但是,在沒有見到屍體之前,總是還留著一分希望。
未來的皇帝親自下令,宮人們自然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救火。
一陣進進出出的潑水,加上緊急調動了各個部分的人來,大火終於停了。
一陣繚繞不去的黑煙散在四周,惹得眾人鼻涕一把眼淚一把。
有幾個將士進去仔細尋找蕭引凰了。
因為他們知道是那個大敗大宋的傳奇軍師,大家都用心的很,可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一具屍體。
回稟了耶律賢后,他猛的鬆了一口氣兒,看來是他想錯了,那人,指不定是出宮去了呢。
而就在他放鬆了心,讓人去王府里看看軍師在不在的時候,有人發現了一具焦屍。
他放下的心又懸起來了。
耶律賢心裡還是願意相信那人不是他心中的人,不過只是一個收殿的宮女兒罷了。
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按照下人來報的去查看那屍體。
不是她,不是她……千萬不能是她!
走了過去入目第一眼,這屍體身形就和肖若很像。
可那又怎麼樣?身形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怎麼就能說明這是她呢?
只見那屍體焦黑焦黑的,衣裳全給燒的粘在身體上了,頭髮也沒有了,只能看到腦袋上的一片黑,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一處完好的,根本看不出來什麼。
耶律賢不想承認,這個時候,有人說道:「剛才崇文殿里出來的那個人是看守崇德殿的老太監。」
所以,這是軍師的屍體的可能性很大?
耶律賢也是這般想的,他抱著一絲僥倖,湊近了去看。
他看見那屍體的頭髮上還鬆鬆散散地插著一支簪子。
那支玉簪他記得,是他高興她住進景王府,特意讓人為她打磨的!
沒想到……沒想到,如今,它竟然成了他認她身體的唯一證據!
心裡的最後一縷曙光被熄滅,耶律賢看著那焦黑的屍體,一時鼻子堵塞,眼睛發酸,幾乎欲要嚎啕大哭。
可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耶律賢到了嘴邊兒的嚎啕大哭,最終也只是默默流淚,任他怎麼揚起腦袋,那淚水,依舊不住地往下滑落。
最後,耶律賢胸口一疼,吐了一口血昏了過去。
衛江嚇了一跳。
雖然聽聞軍師肖若死了,他也很傷心,可那種傷心,絕對沒有傷心到要吐血暈過去的地步,
看到那暈了的景王,他來不及多想,快步往宮殿里走去,對著人吩咐道:「快去傳太醫過來。」
……
幾個太醫輪流診過脈,確定耶律賢無礙。
衛江鬆了一口氣兒。
這一昏迷便是許久,耶律賢再次醒來的時候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頗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樣子,他摸著胸口,只覺得那個地方頓頓的疼,卻又感覺不到受了傷的樣子。
耶律賢醒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問關於肖若的。
「肖若!」
他忽然喊了一聲,隨即坐起。
並沒有人回答他,並沒有人敢回答他。
人人都知道,肖若軍師走了。
耶律賢自己也想起來了。
他的心好像忽然被一條繩子越纏越緊了!
「幾時了?這不是在王府吧?」耶律賢問道。
好像忘記了之前發生的事情一樣。
衛江擔心耶律賢的身體,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午時了。如今是在皇宮中。」
他張了張嘴,再是蠢笨如他,也知道耶律賢與蕭引凰之間有些不對了,他道:「王爺還請節哀,如今,如今正是關鍵時刻……」
耶律賢揮了揮手,讓他閉嘴。
他的臉看起來十分蒼白,兩眼木愣愣地盯著上面,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還以為,只是做了一場夢呢。
他還以為,夢醒了便可以當做沒有發生了呢。
呵。
原來,一切都不可能。
原來,她真的離開了。
若兒……
嘴角的鮮血在蒼白的臉色的對稱下,紅的鮮艷,也紅的刺眼。
衛江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用帕子將血跡擦了,低聲勸慰。
如今正是緊要關頭,如今天順帝崩了,還下了詔書讓他繼位,朝中各黨派的大臣此時需要安撫,他們黨派的人也需要安撫。
如今王爺昏迷的事情還在瞞著呢,再說了,一上午已經有了不少的大臣來請見了,都被他給推了,若是再不見人,怕是,又要亂了。
坐上皇位都不能鬆懈呢,別說他這還沒有登基的,後面還有許多宗室王爺虎視眈眈的了。
他雖然也不忍心,可還是說道:「王爺,您暈倒的事情如今還在瞞著,可,可上午已經有好幾位大人請見被推掉了,若是,怕是……」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完,這些,不用他說,王爺自己便知道,他只是提個醒而已。
也不知過了多久,耶律賢最終還是道:「選一處好地方,追封逍遙侯肖若為一等公。」
這話一說出,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整個人又昏了過去。
有著重臣的操勞,耶律璟的喪事很快便有條不紊地進行了起來。
耶律賢沒心思管耶律璟了。
肖若死了,他還有什麼別的心思!
蕭引凰的燒焦了的,「屍體」,因為耶律賢的看重以及她的功勞,被單獨放了出來,沒有與其他士兵一道兒清理出去。
衛江又讓太醫過去診脈,得到結果后才鬆了一口氣,讓底下的人安排。
耶律賢喝著粥,只覺得饒是什麼山珍海味,他都食之無味。
肖若的死,可以衝散一切登基奪位的喜悅。
她親手打碎了他的笑容啊!
腦海中旋轉不停的是昔日和肖若相處的朝朝暮暮。
耶律賢忽然問道:「上午來的都有誰?將他們帶去上書房,本王一會兒就去。」
那雙眸子里沒有任何感情。
心中猛然受到的巨大創擊讓耶律賢覺得世界的輪廓都變得模糊了。
什麼都無所謂了。
再不會有比這更讓他萬念俱灰的事情了吧。
既然守護不好你,那就守好你給我打下的江山吧。
衛江覺得王爺好像比起以前更冷了,他看向耶律賢的目光里滿是憂慮,道:「王爺剛醒過來身體不適,莫不如先休息一下,再去見見也不遲。」
耶律賢只做沒有聽見,兩眼盯著衛江,讓衛江心中一陣發怵。
衛江無法,只好告退去將人傳到上書房裡去。
去之前,衛江找到了去吩咐軍師肖若事情的萬福,便讓他先去照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