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出林山
此時的蕭引凰幾人已經駛到了距離下京府城最近的一個小鎮上，因為不急著趕路，又是為了遊學長增見識的，一行人未就決定在此歇一歇腳，用過飯之後再行路。
才四歲的甄思明看什麼都是新奇的，拉著柳玉娘問個不停，那脆生生的童言童語好將人心中的喜悅暈染開了。
「江兒，做學問不僅僅在於書本，多看多思多問。」甄天祈看著民風淳樸的小鎮說道。
見街上挎著籃子的、拎著獵物的，來來往往的人們，臉上或多或少都洋溢著對生活的滿足和希望，柳江才響亮亮地「哎」了一聲。
遠遠的，耶律賢和衛江看到了兩輛馬車。
耶律賢知道，這馬車內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隨著風聲，傳來一陣充滿童音的「咯咯咯」的笑聲。
耶律賢半躺在馬車裡，右手撐著下巴，眉頭微皺，眼神凌厲。
既然暗衛首領已經查明了那肖若沒有問題，那就先留命看看吧。
不覺，耶律賢的馬車已經追到了蕭引凰一干人馬車的後面。
「前面的可是甄天祈甄先生？」衛江甩著鞭子，大聲喊道。
坐在車轅上的甄思明聽到爹爹的名字，轉過頭對著馬車內的甄天祈夫婦說道:「爹爹，有人喚你。」
蕭引凰探出馬車，與蕭十一和魏韓隱互相交換了一個隱蔽的眼神，便不動聲色地道:「停一下吧，致遠兄，許是有人找你急事否？」
甄天祈搖了搖頭，勸住要跟著出馬車的柳玉娘，對兩隻大眼睛骨碌碌轉的甄思明道:「思明，進去陪你娘親。」說完之後，他拉著柳江才下了馬車。
蕭引凰自然不能落後，也跟著下了馬車，與柳江才一起站在甄天祈旁邊，看向身後的馬車。
那由遠及近的馬車黝黑黝黑的，看不出什麼特色，倒是駕車的那個小夥子，面紅齒白，一身藍袍，還算倜儻。
蕭引凰看見了馬車這般簡樸的裝飾，更加確定了來者就是景王耶律賢。
她不動聲色地露出了微笑，民女終於把殿下等來了！
她回京也有一年了，參加的宴會活動不少，見過各色名流，可是景王耶律賢，她還一直未曾有幸謀面呢！
想起曾看到過景王的妹妹萌古公主，一派天真可愛的面龐，她的哥哥耶律賢也不會差吧。
如今還在京里的幾位王爺，呼聲最高的兩位倒是都還不曾見過，想罷，蕭引凰倒是更有了興趣。
簾攏撩開，蕭引凰看見了耶律賢本尊。
烏亮的長發簪著一支檀木簪，他的劍眉如墨，眸子像黑琉璃一般透著冷冽的氣息，那樣深邃的眼瞳像無邊夜色，沒人敢直視，無人敢抗衡。他的鼻樑高挺著在半邊臉上投下一片陰翳，緊抿的薄唇鋒利而性感。
他身材偉岸，氣質高貴，他一眼望去就能看出他的氣度不凡。
蕭引凰看見了，心中不禁驚呼，他果然是龍！
他天生就帶著那種睥睨天下的氣質，讓身邊的一切人都願意臣服，他給人那種無形的壓迫感讓人窒息，他渾身都散發著至尊的氣息……
耶律賢見到眾人眼中或是驚嘆或是疑惑的目光，盡量挑了挑嘴角微笑地道:「小王耶律賢，得人推薦，特來拜訪甄先生。」
衛江聽到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恭恭敬敬地遞上前去。
甄天祈聽到來人自稱小王耶律賢，一下子就知道了來者是大名鼎鼎的景王耶律賢，一時不敢懈怠。
同時，他也生出了一種別樣的心緒。
耶律賢來找他幹什麼，他當然清楚。
要說男兒說不想著建功立業、報效朝廷那是假的，可無奈皇帝昏庸，朝綱混亂，他就是有這個心思也沒地方施展，漸漸的也就不管那些了。
可是，他真的歸隱了嗎？
甄天祈複雜地看了一眼耶律賢，而後斂著眉目道:「寒窗幾十載，本該報效朝廷，奈何年紀有些大了，許多事有些力不從心，如今更是答應了肖兄弟，一起去遊歷學習，怕是讓景王殿下失望了。」
蕭引凰也不吭聲，默默地關注著動向。
耶律賢聞言，沒有失望。
從他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不是不渴望出仕的。
覺察到這一點，耶律賢有了底氣，他道:「甄先生不必介懷，本王知曉先生志不在此，可先生總該為天下百姓多考慮，還望甄先生屈才來帳下做本王一謀士，助本王一臂之力，祝天下一臂之力。」
這番話說得隱晦，但是意思卻很明顯。
助本王一臂之力，祝天下一臂之力。
像甄天祈這樣的人，又怎麼會不懂呢？
朝堂暗流涌動，一旦進去必遇種種危機，奪嫡的路有多兇險，誰也說不清，可是甄天祈也期待著能救萬民蒼生，還他們一個安樂盛世……
如此抉擇，實在艱難。
甄天祈習慣地想去看一眼妻子，看看她有什麼想法，卻發現妻兒在馬車內並未出來。
他迎向蕭引凰鼓勵的目光，猶豫再三道:「不是甄某不識好歹，還請賢王殿下讓某考慮一番。」
柳江才只低著頭，看不出來什麼想法。
一步江山百姓福祉，一步歸隱山林避世，這其中的利弊權衡，縱然是師傅這樣的人，也不能斷然決定啊！
耶律賢見甄天祈沒說話，主動道:「正該如此，先生只管好好考慮，本王定不會讓先生失望的。」
眸光一掃，他終於注意到了充當背景板的蕭引凰，隨口問道:「不知這位是誰？甄先生可否為小王介紹介紹？」
甄天祈即刻拱手道:「回殿下的話，這位乃是肖若肖小兄弟，荊州漢人，考妣皆逝，現在正四處遊歷，殿下別看肖小弟年紀小，一身學識可是一點兒也不輸於甄某。」
「致遠兄繆贊了，肖若見過景王殿下。」蕭引凰溫和地問好。
她彎腰行了個禮，又偷偷瞄了耶律賢一眼，又被他的龍氣逼得不敢直視他。
「哦？倒是少年出英傑，不知小王可有幸請肖小公子到上京一游？也好讓小王招待一二。」
耶律賢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許是很少笑的原因，如今保持了這麼一會兒，臉就有點要僵掉了。
當然可以！
我從上京到下京這麼輾轉奔波，放棄了我嫡小姐的好日子不過來給當什麼落魄子弟，就是沖著你來的啊！
蕭引凰還沒說話，甄天祈先高聲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肖弟，景王盛情難卻，甄某不能拒絕，你不妨一道何如？你我二人也好再暢談一番啊。」
聽甄天祈的意思，他是同意了。景王耶律賢心中懸著的石頭落了地，把這功勞歸為肖若頭上，不禁多看了蕭引凰一眼。
仔細看看這個人，他還是很英俊的，就是柔弱了一些，身形比一般的男子都要小一圈呢！
蕭引凰聞言，不卑不亢地道:「在下叨擾了。」
見肖若同意了，耶律賢心底的喜悅又添一分。
此人小小年紀就能夠得到甄天祈的高度讚揚，如此不得了的人，必定也非魚池之物，能籠絡到自己麾下，對日後大業幫助極大！
既然人才已願意為自己效勞，耶律賢也總要開恩於他們，才能更好地籠絡人心。
他說:「你們二人是本王的貴客，回了上京，本王不介意你們住在王府之中。」
景王府這麼大，除了自己就萌古公主偶爾會住了，空餘的院子很多，讓他們住進來一好保護他們，二好聯絡他們，三嘛……也有監視的作用在。
跟你一起住？那我豈不是什麼都暴露了！
蕭引凰第一個就不同意，她趕緊拱著手畢恭畢敬地說道：「景王殿下的心意肖某領了，只是我等鄙賤之人不敢污了王府貴地，隨便一處別院即可。」
甄天祈也覺得自己這一大家子人住在王府有所不妥，到了那裡該多拘謹吶！再說自己四歲的兒子那麼調皮，真在王府惹是生非了可怎麼辦？
所以他附和道：「肖弟言之有理啊！景王殿下實在不必為我等分了您的尊域。」
他們都不願意，耶律賢也沒有辦法，順著他們的意思點了點頭：「好啊，既然如此，本王再著人為你們安排吧。你們願意屈尊來本王帳下就好。」
這話對於一向高傲尊貴的耶律賢來說，可以說是非常真誠了。
蕭引凰和甄天祈對視一眼，相互點了點頭。
既然商量定了，幾人便擬定了去上京的路線，駛著三輛馬車，向上京城出發。
如今，如蕭引凰他們所欲想的那樣搭上了景王耶律賢，蕭引凰完成了爹爹的囑託，鬆了一口氣。
馬車裡，耶律賢靜靜地聽著蕭引凰和甄天祈討論了幾個學術問題，暗想兩個人果然都不是等閑之輩。
有耶律賢在身側聽著，蕭引凰不敢用當初和齊半仙拌嘴式的辯駁方法了，中規中矩地交流著，但是她觀點獨特，也沒有遜色多少，甚至更勝一籌。
耶律賢自然是聽出了蕭引凰的非同尋常。
他不禁有些好奇的，不知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教出如此出色的徒弟來，僅僅十五六歲，一身學識便能與三十多歲的甄先生比了。
要知道，甄先生的學識，那可是與老太傅相較的！
蕭引凰察覺到景王若有若無的目光，也不當做一回事兒，只是對他點頭一笑以表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