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賞花會（上）
蕭引凰被韓德讓猝不及防地拉走了，一時間還沒回過神。她回頭一看，看見了韓珮瓊眼底的無奈，以及李浣眉那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目光。
她一句話都沒說，跟著韓德讓繞到了一處無人的花園。
韓德讓猛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夢寐以求的事情，突然鬆開了手。
他的手上還殘留著片片餘溫。
「你……」
「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相視一眼。
「你先說吧。」
「你先說吧。」
……
他們把神同步演繹到了極致。
周圍都寂靜了。
最後，還是蕭引凰「噗嗤」笑出了聲，才停止了這奇怪的氛圍。
剛才的氣氛真是太尷尬了……
韓德讓借著蕭引凰笑的時候做了一個深呼吸，平復好自己澎湃的心緒，讓自己趕緊找回主動權。
他伸手摸了摸蕭引凰那不聽話的髮絲，低聲呢喃道:「燕燕，咱們這算是，心有靈犀嗎？」
「嗯……」
蕭引凰發出細若蚊子的聲音。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已經紅到了耳根。
粉紅的雲霞是心頭殘存的旖旎，是少女夢境一般的花期。
就像剛才韓德讓要找回主動權一樣，蕭引凰也不要再這樣羞澀下去了。她舔了舔嘴唇，轉移話題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韓德讓愣了一愣，想起了剛才丟給李浣眉和姐姐韓珮瓊的借口，自己當時是說著有事要找燕燕的。
可是……那只是借口啊！
他不知自己有何事要說啊？他沒有什麼事要說……
忽然望見佳人眸子里自己的倒影，韓德讓急中生智，道:「賞花大會你要去嗎？」
「我……還沒決定呢，你呢？」
蕭引凰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略有一絲顫抖。
這個問題她確實還沒決定呢。誰讓今天早上她得到涼瑣的消息，知道了蕭胡輦要整自己呢？
她沒想好是要避風芒還是硬碰硬？
想起愁人的蕭胡輦，蕭引凰心中方才生出的那些柔情似水的東西就都沒了。
她如波光漣漣的目光正在凝聚得犀利精明，更像自己一貫的樣子。
韓德讓已經溺死在蕭引凰的倩影之中，他賤兮兮地笑著說：「你去我就去。」
蕭引凰聽了這個回答，看了韓德讓一眼，終究沒多說話。
話題的突然結束，讓氣氛又變得尷尬起來。
蕭引凰隨便找著話題：「李浣眉常來嗎？」
聽到「李浣眉」三個無比令人頭疼的字，韓德讓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好了。
喜歡自己的女人被自己喜歡的女人提到，韓德讓很想解釋，他和李浣眉之間什麼都沒有。
為了體現自己的嚴肅，原本在踱步的韓德讓忽然停住腳步，眸中飄零的片片桃花也不見了，折射出像黑珍珠一樣莊嚴的光芒，他俽長的身影止在蕭引凰面前，嚇了蕭引凰一跳。
他俯身垂眸看著蕭引凰，眸里有說不明的神色，他語氣依然溫柔，卻再不是不正經：「燕燕，李浣眉只是我的表妹，也只能是我的表妹，但是你，不一樣！」
但是你，不一樣！
聰慧如她，又怎麼會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難得見韓德讓這麼一本正經的樣子，蕭引凰也有些不知所措。
面對著這個英俊瀟洒又鍾情自己的男子，蕭引凰彷彿是直面著自己一直在逃避的姻緣。
蕭引凰以一種半夢半醒，渾渾噩噩的狀態點了點頭：「嗯，我沒有誤會，隨口問問而已，你也不必……」
跟我解釋這些。
沒有說出來的下半句話，是蕭引凰心中想的，也是韓德讓暗暗猜的。
我為什麼要解釋？你不懂嗎？
韓德讓凝望著蕭引凰的臉，不禁出神。
不知何處的花兒開得萎敗，被腐蝕出了香甜而悲傷的氣味，瀰漫在這一隅之地，久散不去。
韓德讓嗅到這令人清醒的氣息，心中有極為強烈的慾望在瘋狂蔓延。
她喜歡我嗎？或者說她對我是什麼感覺？她對愛情和婚姻有什麼想法？她有沒有……喜歡的人呢？
「燕燕，你……」
「蕭姑娘，方才貴府派人來了信，說是蕭大小姐請您回去看看賞花大會的衣服，您看……」
來報信的侍女還沒說完，無意中瞥見了自家公子韓德讓那要吃人的目光，再不敢多言。
韓德讓看著打擾自己的侍女，一頭撞死的心都有。
老天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意見！
韓德讓悲憤地想著。
蕭引凰聞言，倒是很感激這位侍女緩解了這尷尬的氣氛，也讓自己有理由離開了。
她拚命點頭：「好啊好啊，韓德讓……那我先回去了。」
韓德讓看著蕭引凰轉身，心中淚流滿面。
美好的約會就這麼糊裡糊塗地結束了，他還什麼都沒做啊！
直到蕭引凰上了馬車，才發現其實自己的心臟在咚咚地跳。
幾日很快便過去了。
九月是是個涼爽而又暖洋洋的月份，一大早的，各府上含苞待放的姑娘們都在身邊侍女的服侍下起了床。
樞密使大人高勛家的後院更是忙碌，只因為今天就是眾人期待已久的賞花大會。
高家先祖素喜花，過去常集聚同僚來品評花，後來隨著高家官銜一路向上，在京中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來參加賞花大會的人也就懷揣了各種不同的目的。
有點為了能多跟高勛說上幾句話，升個官，有的為了在上京貴族圈子裡多露臉，提高名氣，有的為了看看各家公子小姐，給自己或者自己的兒女選個良人。
相比於這些，蕭引凰來宅斗的目的也就不顯得那麼突出了。
一大早，蕭家的三個小姐就做好了準備。
蕭府大門口。
蕭引凰帶著涼鎖和春喜，蕭胡輦帶著雪珍和翠葭，蕭雲珠原本只帶了冰瑞一個，見到此也將身邊的冰芯帶上了。
三個人坐了一輛掛著流蘇寶蓋的馬車，後面另一輛由奴婢們坐著。
「三妹今日可真是好看，莫不是……」蕭胡輦挑了挑狹長的眸子，語氣不明地道。
這話說得蕭引凰波瀾不驚，倒是讓蕭雲珠心頭一顫。
蕭引凰淡淡地回答：「多謝大姐誇獎，妹妹本來就美。」
蕭胡輦一聽，氣得接連翻了三個白眼。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不過蕭引凰的話說的真沒錯，她的確是秀色可餐。
馬車很快就到了高府門口。
入目望去，路徑兩旁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菊花，各式各樣，爭奇鬥豔，花枝招展。
高府的婢女訓練有素地帶著幾人向後院去。
到了月供門那裡，三個人就看見了高姝虞正在招待人。
今天的高姝虞內著一件紫色棕花衫，襯得她鎖骨精細，妖惑媚人。小衫上棕色花瓣散落，輕勾藤紋，配著一身煙紫色鳳尾長裙，那裙擺彩鳳騰飛。她外披薄紗，腰間一條素色腰帶，嵌五顆紅色珍珠。她墨色的秀髮上輕輕綰起，斜插四支白玉響鈴簪，垂下少許流蘇，在耳邊沙沙作響。
看得出來，這女子也是精心打扮了好一番。
高姝虞根本沒看蕭府三個女子一眼。
蕭府和高府門第相當。之前因為有燕國公主的原因，蕭府還略高高府一籌，現在好不容易燕國公主去世了，高勛還升了些官，這才到了同一水平線上。
因為這旗鼓相當的出身，高府的高姝虞對蕭府的三個女孩子有莫名的敵意，對她們也表現得傲慢。
高姝虞確實是有些才氣，在京也頗有影響力，她不是蕭胡輦和蕭雲珠這種庶出的女兒可以匹敵的，而嫡出的蕭引凰壓根沒注意這種無禮，所以三姐妹對高姝虞的傲慢表示一臉冷漠。
高姝虞不再理蕭家的女兒，目光鎖定在了走近的另一個人身上。
「高姐姐，我來找你玩了！」
只見一個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了過來。
她身著一襲透著淡淡藍色的平羅衣裙，長及墜地，無一朵花紋。只是袖間縫了幾朵蘭花。腰間系一條淺藍色腰帶，上面鑲嵌著閃閃發光的藍色寶石，打扮得樸素。
她圓圓的臉上有不諳世事的眼睛，水靈靈的可愛極了。
她的衣著可能是今天最簡單的，但是她的身份可遠沒有她的外表那麼簡單。
她是世宗耶律平的女兒、景王耶律賢的妹妹——萌古公主耶律姝。
高姝虞見了萌古公主，笑得燦爛：「公主來了啊，公主今天真好看。」
「高姐姐，你也很好看啊！」萌古公主在原地吐了吐舌頭。
本來人就來得差不多了，再說陪好了萌古公主，那些人又算什麼？
高姝虞這樣想著，拉著萌古公主的手往高府里走，一邊走一邊若有若無地問：「公主，不知景王今天……」
「我哥哥在前邊和高大人聊天呢，一會兒就過來。」
高姝虞聞言，笑了笑，一邊打著心中的小算盤，一邊有說有笑地拉著萌古公主往裡走。
萌古公主見高府四處打扮得金碧輝煌，咧著嘴到處看，還時不時地發出感嘆：「哇！這小橋好精緻啊！」
高姝虞上前主動介紹起來：「公主可能還不知道吧，這橋是家嚴仿造宋國南方的蘇州一帶的風格打造的，用的都是上等的橡木。」
高姝虞說話時帶著滿滿的驕傲，彷彿這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殊不知，蕭府之中，多年蕭思溫為博公主一笑，早修建了許許多多座了。
走了兩步，高姝虞的腳步一滯。
萌古公主一臉疑惑，剛想問怎麼了，順著高姝虞的目光看過去，知道了是怎麼回事。
入眼便看到了一女子身著紫色銅花衣，無論是顏色還是款式都跟身邊的高姝虞身上的衣服極為相似。
這也就罷了，最重要的是，她穿起來比高姝虞好看！
萌古公主慣來是囂張的性子，跟高姝虞又交好，也不顧自己不是主人家，美目一橫，喝道:「你是誰？」
高姝虞勾了勾嘴角。
自己恭維萌古公主真是太機智了！
這丫頭沒心機，身份又尊貴，可以幫忙壓蕭家幾個人一頭不說，還能保全自己端莊的形象。
高姝虞想著，瞥了瞥蕭引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