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塵埃定
王熹茹到底不是財大氣粗的人,之前偷換燕國公主嫁妝這件事情就能看出來。她差人做事總需要銀子的,手邊的現銀不夠,只能拿首飾來湊。
蕭思溫讚賞地看了蕭引凰一眼,認同地說道:「燕燕說的不錯,這倒是一個好法子。」
蕭胡輦頓時氣急,眼看著事情敗露,卻是只能幹著急而沒有一點兒辦法,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偷偷摸去額角的冷汗,故作鎮定。
此時,王熹茹和蕭胡輦母女倆心裡只剩下一個想法:還好用的都是我(娘)的首飾。
當時蕭胡輦本來也想將手中花樣老舊的首飾拿去當了,卻被王熹茹給阻擋了。
蕭胡輦畢竟是未出閣的女兒,把首飾拿去當了這種事情若傳到外人耳朵里總是不好的。
王熹茹還是承諾了等到事情了了之後,便給她些銀子,去金銀樓里將那些花樣老舊的首飾融了,再打些款式新穎的來,這才穩住了蕭胡輦的心。
蕭誠讓蕭平毅親自去查清楚蕭府近日是否有人在當鋪之類的地方當了首飾。
王熹茹聽后,一臉灰敗,她知道,今日里是逃不過了。
想清楚了之後,用眼神阻止了還欲說話的蕭胡輦,自己往前,跪在大廳里道:「老爺不用使人查了,這件事情,是妾身做的。」
她好似報了死心,望了一眼眾人的表情開口道:「是妾身心裡惱恨三小姐,之前讓妾身在人前失了臉面,這才想著讓管事的給三小姐一些教訓。」
王熹茹說到這裡有些猶豫,她知道,這話一旦說出口,自己就沒了活路。
也許是真的看透了生死,或許說是母愛的力量也不為過,王熹茹吸了口氣繼續道:「妾身擔心三小姐回府之後會報復妾身,心裡驚恐,便想著一不做二不休,讓何平吩咐管事的想辦法悄悄地殺了三小姐。」
蕭思溫揮手止住了蕭平毅的步伐,既然人已經招了,也就沒必要再去將府里的臉面往外丟了。
他有些失望,在自己看來,王熹茹平日里雖然愛拈酸吃醋可一些,可也不曾犯下過什麼大錯,哪曾想,竟會起了這般的歹意。
他一臉複雜地問道:「那嫁妝,本就是燕國公主的陪嫁,理應是燕燕的,你又何必因此而想不開呢。」
蕭思溫瞧了瞧跪在地上的王熹茹,金銀樓里新出的首飾款式,衣料是上好的蜀錦,又瞧了瞧一旁坐著的何琴漪,也是如此。
他自認從沒有在吃穿上苛待了她們,蕭家他這一支只有自己一個獨苗,財產自不必說,府里的主子又不多,雖說都是按照份例的,可卻都是精緻的物什。
他嘆了一口氣,目光在王熹茹和何琴漪之間移動。
王熹茹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下場,而何琴漪卻感到心驚肉跳的,內心惴惴不安。
蕭胡輦看到王熹茹那平靜無波的眼神便知道了她要做什麼,可是卻沒有攔著。
她心裡清楚的知道,繼續查下去的話,不過是將自己也牽扯進來罷了,如今,雖說爹爹心裡或許會懷疑,可自己到底是他為數不多的女兒,也定是不會深究。
蕭胡輦看見蕭思溫臉上表情頗為複雜,自己調整了一番,目光悲切地道:「爹爹,女兒知道,這件事是我娘做錯了,對不起燕燕,可,可我娘也是為了胡輦著想啊!爹爹您若是要怪,就怪輦兒吧,都是輦兒的錯,是輦兒不該與別人攀比,不該貪圖富貴。」
蕭思溫目光轉向蕭胡輦。
對於這個女兒,他也是疼愛的。
自己這麼大的年紀了,只有這麼三個苗苗,心裡說不疼卻是假的。
但是蕭思溫深諳蕭胡輦心思縝密,甚於她娘,王氏做了這等事情,她真的沒有參與或者毫不知情嗎?
罷了,王熹茹認罪,就是為了保胡輦吧……既然已經查出了結果,就不要深究了,燕燕那邊,會理解自己的。
蕭思溫自我安慰著。
聽了蕭胡輦的話,蕭引凰看向蕭胡輦的目光終於帶了一點波瀾,只不過那是滿滿的不屑。
她似笑非笑,看向蕭胡輦,用炯炯目光直視她。
你娘拚死保你,你就這麼蜻蜓點水裝模作樣地認罪?呵呵,你真是你娘的好女兒。
蕭胡輦讀懂了蕭引凰的意思,不再看她,她也是心虛了。
其實,王熹茹那樣算計她,她當然恨。可是在蕭胡輦認罪的一時半刻,她心生了對王熹茹的憐憫。
一個母親,為了女兒能走得更好,擔下了一切罪名,到頭來,她的女兒就這樣對她。
母愛這種東西,對我是奢望,給你算浪費。
蕭引凰想起已逝的燕國公主,眼眶發紅了,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她趕緊別過頭去,不再看蕭胡輦。
「輦兒你起來吧,你娘做錯了事情,這是事實,人吶,總是要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的,爹爹知道你不舍,可卻也不能放任下去,無規矩不成方圓啊。」
「是真的,爹爹,女兒年紀大了,雖知道娘手頭拮据,卻總是纏著娘去給女兒打些新穎的首飾,去小姐妹面前露臉,又纏著娘多要一些銀子,在小姐妹面前做東撐場面。娘要為女兒存嫁妝,這才將心思動在了母親的嫁妝上,二娘都是一心為了女兒著想,女兒,女兒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二娘去死啊父親。」
蕭胡輦可能是收到蕭引凰剛才嘲諷和不屑目光,自己也於心不忍,更加面容悲戚地求情。她話一說完便於蕭思溫對視,相顧淚兩行。
雖沒有放聲哀嚎,可這種默默無聲地流淚,卻也渲染了一地的悲傷。
蕭思溫內心裡不是不動容的,他當初的時候就知道,王熹茹在王家的日子不好過,這還是當時燕國公主為了說服自己納妾說的。
王熹茹是庶女,她的母親卻是丫鬟出身,意外之下被她父親佔有了才有了她。王夫人潑辣,王大人拎不清又懼內,王熹茹的姨娘在生她時就去了,她是跟著一個不受寵的姨娘長大的。
雖說是個主子,可不受當家主母的待見,便也就什麼也不是。日子過得雖苦,倒也能活下去。
隨著她長大,她的顏色越發出眾,起碼在王府里算得上是最美的了。
王大人和王夫人少不得起了一番齷齪的心思,想將王熹茹當做玩物一樣送到年過六十的上司府上,希望官職可以動一動。
還好當時被燕國公主看中,送來了蕭府。
不過,那嫁妝也是挺寒顫人的,雖說是庶女,還是一個做妾的,可總也會意思意思的給一些壓箱底的銀票和東西,可王夫人倒好,兩個箱籠,裡面全是王熹茹的舊東西,一兩銀子都沒有。
這還是蕭思溫不小心聽到了下面丫鬟們的偷偷議論才知道的。
他當時心裡還不以為然,那陪嫁有一個綢緞鋪子,一個雜貨鋪,一個莊子,也算是不錯的了,後來才知道,這些是王大人為了拉攏王熹茹下的「血本」。
他當時的心裡不是不可憐這個女子的,可,這也不是她可以害自己的燕燕的理由和借口。
蕭思溫硬了硬心道:「嫁妝的事不用你娘操心,包括珠兒和燕燕的嫁妝,都有公中出,雖說你與珠兒是庶出,可爹爹也不會虧待了你們,到時候壓箱底的銀錢按照其他府里的嫡女來,每人都有兩萬兩,其他的更是不必提,該有的,爹爹都不會少了你們的。」
兩萬兩銀子,已經比得上一些百年世家的嫡女出嫁的陪嫁了,有些不受寵的,一萬兩也就打發了,這還是嫡女,庶女更是少的可憐,受寵些的,家底厚些的,給個五六千兩,不受寵的,家底薄的,也就兩三千兩就打發了。
蕭胡輦搖了搖頭,「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兒沒有兄弟,以後受了委屈也沒有依靠,總會想著手裡頭的銀子嫁妝越多,心裡才越有底氣。」
蕭思溫聽到她的話,看了一眼蕭引凰和蕭雲珠,蕭雲珠臉上地表情,分明也是這樣想的,反倒是蕭引凰,依舊是淡然處之,絲毫看不出異樣。
「你們雖沒有兄弟,可是卻也姐妹三人,爹爹平日里為什麼要教導你們友愛相助?閨閣之中的小女兒難免會打打鬧鬧的,這些都是小事,姐妹之間,哪有多深的仇恨?以後出嫁你們就知道了,能指望的還是自家的姐妹。」
他搖了搖頭不想再多說,道:「王氏以下犯上,謀害嫡女,按罪當處以凌刑,但,念其多年來,沒有功勞卻又苦勞,便不交由官府處置了,今日一杯毒酒,來日,好好做人吧。」
聲音落下,一陣寂靜,只聽聞細不可察的哭泣聲,蕭引凰望過去,卻不是王熹茹的,而是跪在王熹茹身邊的蕭胡輦在小聲抽噎。
你倒是還有點良心。
「爹爹,還請爹爹網開一面吧!女兒也到了要出嫁的年紀了,讓娘陪一陪女兒吧,我娘她不敢再犯了,爹爹,再給我娘一次機會吧。」蕭胡輦有些抽噎,中間還不雅地打了個哭嗝。
蕭思溫閉上了眸子不欲多言。
蕭胡輦看蕭思溫那條路已經走不通了,她霍然起身,轉了一下身子,小跑到蕭引凰面前道:「蕭綽,是我娘的錯,我蕭胡輦知道對不起你,可,可她終究是我娘啊,三妹……你便原諒了我娘這一次吧,她不敢了,不敢再犯了!三妹你幫我求求情吧,只要不要了她的命,就是一直禁足,哪怕是送到莊子上也是可以的,三妹沒知道沒了娘親的滋味,也心疼一下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