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夜來香
「已經畫了三分之一了,壽宴前肯定能準備的好的。」
如蕭胡輦所料,蕭雲珠的禮物還是那毫無新意的字畫。
其實蕭雲珠自己也不想總送字畫,可誰叫她只會這個呢!母親何琴漪的家境那麼貧寒,不倒貼都算好的,哪裡會去給父親花錢買些珠寶相贈啊!
何琴漪也想到了女兒年年只能送字畫的尷尬,看著蕭雲珠的樣子,她無奈地嘆了口氣開口說道:「你用心畫著吧,好歹珠兒的字畫練了這麼多年,京中有些名氣。」
蕭雲珠乖巧地點了點頭。
母女倆心有靈犀,都不想在這個尷尬的問題上過多牽扯精力了,便自然而然地把話題轉到蕭引凰和綠梅那裡去。
何琴漪拿起針簍繼續做針線活,一邊做一邊說道:「說起來,就算蕭燕燕可以成功尋到並帶回綠梅,嵐雅小築里還住著不省心的王熹茹和蕭胡輦呢,她們之間可是有怨的,一定不會白白地讓你三妹拔得頭籌。」
蕭雲珠聞言點了點頭,這點,她太同意了。
也正是因為蕭引凰上次扳倒了王熹茹,蕭雲珠和何琴漪才過了幾天好日子。
她們對蕭引凰還是心存感激的,就是不知道這種感激能持續多久。
「娘,三妹既是可以和二夫人大姐她們斗得旗鼓相當,若是以後……」
蕭雲珠說到這裡,便閉口不言。
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何琴漪未聽完女兒的話便知道她想要說什麼,她嘆了嘆氣,開口說道:「珠兒,娘跟你說,你爹爹如今就只有你們三個女兒,娘這麼些年冷眼瞧著,你爹爹是沒有再娶的想法的,甚至就連……也是沒有的。」
何琴漪摸了摸蕭雲珠的頭髮繼而開口道:「你們三個女兒家,娘家沒有兄弟,以後嫁了人,背後也沒有一個依靠。按理來講,你們姐妹三人應該守望相助,將來也勉強有個依靠。」
「可是蕭胡輦打小就跟你不對付,那時候娘念著你們還小,以後長大了也就懂了。可如今你們關係只差不好,你讓娘怎麼不擔心?」
面前的蕭雲珠正欲說話,何琴漪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繼續聽自己說,「你大姐看似沉不住氣,其實她精明著呢!她的心思不比你少。這丫頭好歹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她沒有你以為的那麼愚蠢,都是裝的!既然你們倆已經是仇敵了,娘可不想你孤軍奮戰對付那麼一個狠角色。」
「自打蕭燕燕回府,人後蕭胡輦也沒給過蕭燕燕什麼好臉色看。她這麼做是因為心底看不起蕭燕燕,覺得不需要跟蕭燕燕對付那表面關係,就像對你一樣……」
說到這裡,何琴漪的感情很複雜。
喝了一盞茶潤潤喉,她繼續說道:「可這一件一件事情下來,咱們能看出來你那三妹妹也不差,蕭胡輦顯然是輕敵了。而且你和蕭燕燕沒什麼矛盾,當然要相互扶持,真有什麼事情,也要等著蕭胡輦倒了再說啊!」
這些理蕭雲珠都懂,更何況這些天來燕燕的表現也沒讓她們母女倆失望,王熹茹被禁足半年這等事情,讓蕭雲珠和何琴漪樂了半天呢。
面前已經有個不共戴天的蕭胡輦,蕭雲珠不想惹深不可測的蕭燕燕,而且,她也想有個血濃於水的好姐妹。
時間就這樣在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中,一日一日地過去了。
隨著八月二十三那一天一日一日的接近,蕭引凰的心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也不知師兄易孤行如何了?按道理應該到了才是。
而此時被蕭引凰惦記著的易孤行,正在快馬加鞭地往上京趕來,他當時雖是尋到了配置綠梅的人家,但那綠梅還得一段時日才能帶走,又學習了一下照顧綠梅的方法
「駕。」
易孤行一人兩騎,半點兒也不敢耽擱,冷眸看了看遠處的天空,他盤算著日落之前應該可以趕到上京。
夙煙小築里,蕭引凰用了晚膳,春喜她們忙著撤盤子,而蕭引凰則提起一把長劍走到後院,準備溫習溫習生疏的劍法。
原來跟師傅生活在一起的時候,每天劍不離手的,自打回了蕭府,她天天養尊處優,成天和那些名門小姐們只知道吟詩作對,也沒再怎麼練武,就因為這個原因,她都胖了一圈兒了!
蕭引凰嫌棄地看看自己,拿著劍就往外跑。
好在她學劍多年,即便生疏了幾天,一套劍法也可以行雲流水般毫不含糊地舞下來,劍尖飛旋如颶風,足尖輕點如蜻蜓。
漫天的飛花隨著蕭引凰的劍在風中飄蕩不定,看得夙煙小築的下人們目瞪口呆。
最後一式完畢,地上已經鋪了厚厚的一層花瓣。
「好啊!」春喜忍不住鼓掌。
她知道自己家小姐會武功,沒想到耍起劍來,這麼英姿颯爽,這麼震撼人心!
果然我家小姐就是跟外面那些妖艷的賤貨不一樣!
聽了春喜的掌聲,蕭引凰也很滿意,有點小小的膨脹,自我感覺良好。
當然了,只是自我和下人們感覺良好。
放在夙煙小築外那棵大樹上坐著的易孤行眼裡,師妹已經無藥可救了!
這丫頭才走了幾天,武功就退化成這樣!
「浪里尋花」時手臂不直,「摘星轉月」時轉得太慢了,「玉碟迎春」時氣息和重心都不穩……
她這樣,讓他怎麼放心地離開呢?
蕭引凰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師兄易孤行嫌棄得體無完膚了,依然哼著小調,高興地回去洗澡,享受著春喜那崇拜的眼神……
從浴室里出來,蕭引凰的頭髮上還在滴水,小臉被熱水泡得紅撲撲的,讓人很想咬兩口。
洗了澡出來,嘴巴里口渴,她喚道:「春喜,給我來一杯涼茶。」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莫不是春喜又偷懶了?她一天天的老是長不大,還是涼瑣妥貼些。
「涼瑣!」
蕭引凰又喊了一聲。
可是這兩個熟悉的身影依然沒有出現。
氣氛不對,蕭引凰立刻警覺起來。
「你要的茶。」
有聲音猝不及防地闖進耳廓,伴隨著這個清冽如水的聲音,還有一陣熟悉的香氣。
果不其然,蕭引凰一回頭,便看見了易孤行那俊美的輪廓。
他修長好看的手捧著一杯釉下五彩春草紋茶碗遞給蕭引凰。
逆著月光,他的氣度和月光一樣優雅清寒,一張臉宛如九天仙人,那麼虛緲,可是又真真實實地呈現在面前。他精美絕倫的五官,像精雕細琢的美玉,像剔透玲瓏的琉璃。
蕭引凰看著面前的男人,一時竟然有些獃滯了。
殊不知,她此時的模樣,在易孤行眼裡,也是極大的誘惑。
剛剛出浴的美人,肌膚上還沾著漣漣水光,很自然地讓人想到那句「溫泉水滑洗凝脂」,她的小臉是旖旎的粉紅色,像什麼香甜的漿果,惹人上去啃一口。微微凌亂的碎發,軟塌塌的衣衫,半露的鎖骨……
易孤行及時收回婪色的視線。
蕭引凰見了師兄回來,好不欣喜,急忙走上前去。
「我說涼瑣她們怎麼都不見了呢!」她道。
易孤行的眼神靜得像湖,「你的侍女們伺候你這個小祖宗太累了,我讓她們休息一會兒。」
這話說的,她明明很自立的好不好!
蕭引凰在心中默默翻了個白眼。
走得近了,蕭引凰發現師兄好看的臉上透露著些許疲倦,一時不跟易孤行頂嘴了,反而心疼地開口說道:「師兄,你這一路,挺累的吧……」
易孤行聽見蕭引凰第一句話不是問起那綠梅,而是關心自己,面上雖不顯,心裡卻十分愉悅,開口說道:「還好,怕你著急。」
若不是那事,他可以回來得更早的。
有陰雲在易孤行的眸里一閃而過。
「師兄尋到了綠梅?!」蕭引凰又驚喜又肯定地問道。
易孤行笑了笑,未說話,但行動卻證明了。
他將放置在桌子上的包袱打開,便露出了一盆綠梅。
綠梅像個稚嫩的小娃娃,一骨朵兒一骨朵兒的可愛得緊,它那嬌弱的小花瓣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精緻玲瓏,也用那半透明的色彩把月光析得更柔和了些,一陣夜風,把綠梅的暗香和月光吹絞在一起,纏纏綿綿地向蕭引凰擁了過來。
蕭引凰見到,不由得感嘆道:「難怪爹爹喜歡,還真是好東西啊!」
看著蕭引凰那滿是欣喜的樣子,瞧著她稀奇地來回撫摸,易孤行素來冷漠的眸子里也泛出些許溫暖。
腦海中竄出了狼煙一般的記憶,易孤行的眸子驟然縮緊,更像月光。
刀鋒一般的薄唇抿了抿,易孤行開口,用略帶沙啞地聲音囑託蕭引凰有關綠梅養殖的事情。
聽罷,蕭引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我知道了,一定好好養著這綠梅,師兄累了,快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翌日。
涼鎖醒了,覺得身子有點酸痛,腦海中奇怪昨夜裡是怎麼了,但也沒放在心上,略微收拾了一下便去了裡間。
雙腳剛邁進去,她身形一滯。
桌子上有一株梅花,用著鈞窯玫瑰紫釉仰鍾式花盆,雖然是嬌嫩的花蕊,還未盛開,可是已經有一股沉穩端莊、大氣典雅的氣質了。
這個,應該就是大小姐和三小姐說的綠梅了吧。
一時,她心中既是高興,又為難。
大小姐蕭胡輦的面容和囑託她沒忘,可是上次不僅給自己了半錢銀子,還賞了自己一支釵的小姐,自己也記在心裡。
弟弟的病……
二夫人那裡已經託人來問了兩次了,想必不是今日便是明日還回來,如今,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