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上巳節（下）
王鐵原叫王鐵蛋，因著名字粗俗，便去了一字。
王鐵也受著院子里的低氣壓影響，不過還好自己做的活只是在院子里，也受不到太大的影響，聽到門口有人找，咬了咬牙便偷偷溜了出去。
待看到來的人是二柱子，他便把他拉到角落裡問道:「你怎麼來了。」
二人雖說是同鄉，也只是偶有來往。
二柱子讓他附耳過來，然後小聲說道:「鐵蛋，我今兒當職的時候無意中聽到了關於韓家公子的消息，想著對於可能有點用，便想著告訴你一聲。」
王鐵聽到也是一喜，能對自己有用的韓公子肯定是韓德讓韓公子了，此刻小姐正在因著他生氣呢，若是自己可以……不只能在主子跟前露臉，還能得到不少的賞錢。
他頓時臉帶笑意地說道:「柱子兄弟，是什麼好消息？」
瞧著這個臉色就知道消喜即使不好，但也是不會差的。
「鐵蛋，我這可是偷偷來找你的，我若是告訴了你，你可不能將我賣了，要不然我這條小命可就沒了。」二柱子事先講好道。
王鐵拍了拍胸脯道:「柱子你還不相信我鐵蛋的為人？咱倆也在這京城互相照應有幾年了，你還能不了解？放心吧，你肯冒這個險將消息遞給我，我自是不會讓你難做的。絕對沒人知道消息是從你這兒傳來的。」
「鐵蛋哥你我還是信得過的，可這畢竟是關乎性命的事兒，還是得小心點兒不是？」
「對，是該小心點兒。柱子你有啥消息就快說吧，我這也還在當值，若是久了怕是不妙。」王鐵想著若真是涉及性命的消息，那此刻還是少待一會兒，也能安全一些。
二柱子看著王鐵蛋心裡有有了譜，也不再多推辭，直接輕聲道:「我偷聽到，那韓公子明日踏青的路線是西郊十裡外的歸雲亭附近，你家小姐……」
他說這話時特意強調了偷聽二字，讓王鐵蛋心裡也好有個計較，不能讓人知道消息從他這兒來的。
二人說完正事兒，二柱子便放開了聲跟王鐵蛋說著家長里短的閑話，過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回去之後，二柱子回到嵐雅小築讓人給雪珍傳了信兒。
雪珍輕輕走到蕭胡輦身邊，道：「小姐，李府那邊已經知道了。」
蕭胡輦聽罷之後滿意地笑了，「好啊，很好。」她心情一好，胃口也就好了，「雪珍，去廚房報膳，我們好早點歇息，明天可是還有一場戲要看呢。」
「是。」
雪珍笑盈盈地應下了這些事，走出來嵐雅小築傳話。
而這邊，王鐵回到浣葶院之後繼續老老實實地做著自己手頭的活，準備等到四小姐消了氣兒再去偷偷找四小姐身邊的二等丫鬟綠意，這樣一來也好避開一些目光，層層報上去也就沒人知道是自己透露的消息。
李浣眉在屋子裡撒過氣慢慢也就平復下來了，雖說韓德讓沒有約自己去上巳節，可是自己可以主動啊！這樣想著，她就不那麼鬱結了。
這種李浣眉突如其來地生氣砸東西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不只是他們下人習慣了，就是她自己也習慣了。
氣消了之後，就吩咐人將屋子打掃乾淨，又派了身邊得用的大丫鬟抱琴去廚房點一些自己喜歡的菜。
王鐵在院子里瞧著下人們都在打掃屋子，就知道四小姐八成已經消氣了。
他放下掃笤，走向在忙著侍弄花草的綠意，小聲說道:「綠意姐姐，我得到了一個消息，不知當說不當說。」
然後，他又以更小的聲音說道:「是關於韓公子的。」
綠意聽罷揮了揮手，帶著他找了一個相對隱蔽的地方，問道:「什麼消息？」
「綠意姐姐，你平日里對我多有照拂，今日我得到這個消息可是想都沒想地就來找你了。」王鐵不忘在說之前先為自己討個好。
綠意聽了就知道必定是個好消息，也就遂他所願，笑著說道:「那還用得著你說，這裡有一兩銀子，你先收著，若是小姐有賞，必是少不了你的。」
她們這些丫鬟可跟小廝不一樣，小廝只是想得些賞銀，她們若是能多在小姐跟前露露臉，會有升為一等大丫鬟的機會就不必說了，或許以後還能讓小姐給指個合心意的婚事兒呢。
王鐵收起那一兩銀子說道:「小的聽說，那韓公子明日里會走西郊十裡外的歸雲亭附近。」
「你從哪聽來的？可別是假的才好，若不然咱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小姐那脾氣你也是知道的。」
其實綠意也知道，即是敢報上來，那消息八成就是真的了。可事關那韓公子，可需要慎重一些。
平日里若是一些小事兒出了些許差錯倒也無妨，小姐不會計較這些，若是關於韓公子的事情弄錯了，讓小姐空歡喜了一場，那可就真是遭了秧了。
整個李府乃至全上京的上流社會裡誰不知道李浣眉對韓德讓的心意？
王鐵自是也知道這些的，他想著柱子即是偷聽到的，那必是聽清楚了，若是模糊的消息定是不會送來的，也就肯定地說道:「綠意姐姐，即是我來告訴您，那就必定是確定了的，起碼也是九成九的。」
綠意見他無意說是從哪裡來的消息也就沒再問了，說是九成九，那也就是肯定的了。
綠意讓他先回去，而自己繼續去侍弄花草，等著李浣眉身邊的一等丫鬟抱琴回來。
綠意是二等丫鬟，沒小姐傳是不能入內的，她歸抱琴手下管著，有了消息自是要上報。
「抱琴姐姐，奴婢得到消息，明日里韓公子可能會從西郊十裡外的歸雲亭那處踏青。」綠意主動將自己得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抱琴聽了，沒說什麼，點點頭，走進屋去。
她先給李浣眉添了些茶水，眼瞧著那青翠的茶水滾滾翻騰在如白玉般純潔的白瓷茶盞里，她的心也跟著這茶水翻騰起來。
一滴茶水濺到茶盞外頭，恰好被李浣眉瞥見。
「怎麼這麼不小心？」
本就因為韓表哥的事情心煩意亂，自己最得力的下人做事還這樣毛手毛腳，李浣眉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裡去，說話也帶著三分責備。
若沒有剛才綠意的消息，抱琴這時也怕是要心悸了，偏偏她得了這樣好的消息，便斂起嘴角的弧度，連忙跪下，柔聲道：「小姐恕罪，奴婢方才得了好消息，替小姐高興，這才毛手毛腳了些。」
好消息？
李浣眉不禁勾起長眉，抱琴的話著實勾起了她的興趣。
哼哼著問了一句：「什麼好消息啊？」
「回小姐的話，」抱琴絞了絞手帕，隨即開口說道:「小姐，底下的人得到消息，韓公子明日里許是會去西郊十裡外的歸雲亭踏青。」
李浣眉聽罷頓時眉開眼笑，完全忘記了自己去找韓德讓是什麼消息都沒得到時的氣憤，「真的嗎？抱琴，韓表哥明日里真的會去歸雲亭？」
抱琴知道小姐並不是真的需要自己答覆，只是心情一時太高興了。
不過她都習慣了，無論小姐得到韓公子什麼樣的消息都高興，額，除了沾花惹草！
李浣眉也知道抱琴即是告訴自己那八成就是真的了，剩下的兩成也就只能看天意了。
這樣的消息，比起她原本明日漫無目的地尋找，方便了許多，她高興地拉著抱琴去挑選明日里要用的衣裳和收拾，還不忘記對抱琴吩咐，別忘了重賞報消息的人。
上巳節這一日，家家戶戶都比往常要起得早一些，上巳節是一個紀念皇帝的節日。相傳三月三是皇帝的誕辰，中國自古有「二月二，龍抬頭，三月三，生軒轅」的說法。
上巳節最早始於春秋時代，到大遼時仍有延續，其間多有間斷衰微，到了如今，已是水邊飲宴、郊外游春的節日。
如今的上巳節留下的活動失傳很多，傳承下來的出色並受歡迎的活動有曲水流觴、會男女和蟠桃會。
無論是李浣眉還是韓德讓，最關注的活動自然是「會男女」。
這習俗是這樣的，一些青年男女野外踏青，潑水相戲，上京的習俗是，男女們若是有了意中人，便以芍藥贈之。
為此，李浣眉特意準備了不少芍藥，恨不得編成花環送給韓德讓。
當然了，若是韓德讓知道了這件事，必會高喊一聲：「好大的花圈！」
這日寅時三刻，蕭府的下人們便陸陸續續地起床幹活了。諾大的蕭府里，除了蕭思溫這一日仍舊待在書房外，其他人都要郊遊踏青。
蕭思溫自十七那年考中狀元之後就再也沒有參加上巳節的活動，後來即使是去，也只是陪著妻子燕國公主閑逛一番，燕國公主逝世，他再無心這些東西，最怕觸景生情，想起舊日里愛妻的倩影顰笑。
蕭胡輦和蕭雲珠這樣土生土長的上京小姐，每年都有參加上巳節的活動，所以都對這個上巳節比較熟悉。
蕭雲珠昨個兒晚上打算去夙煙小築那裡尋找蕭引凰，不想蕭思溫卻喊了韓德讓和蕭引凰二人在滄浪亭，明日的上巳節更是要一起，蕭雲珠便無法再約蕭引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