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雪前恥（下）
「那……有什麼獎勵沒有？」韓德讓不忘了藉此機會再討點好處，他兩隻明亮如黑曜石的眼睛滿是期待地看著身邊的蕭引凰，裡面還飄蕩著片片桃花。
「你想要什麼獎勵。」蕭引凰嘴角抽了抽，這廝真是的，別人都是施恩不圖報，他可倒好，竟然主動要起了獎勵。
韓德讓還不知道，他好不容易在佳人心裡上升的那麼一絲好感，又下去了不少，前後一算，他還不如不來呢。
「你上次說請我吃你親手燒的菜還沒實現呢，讓我再想一想……哎，再過一日就是上巳節了，不如那天你陪我一起郊遊踏春，順道再實現你上次的承諾，如何？」
蕭引凰被這廝的厚顏無恥給驚到了，上次自己是感念著這次的相救和之前的愧疚，答應請他吃飯，但這親手燒菜，自己答應了嗎？
韓德讓才不管那些，只要能和燕燕多相處，他就夠開心了。
多年以後，韓德讓站在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回憶彼時，才發現那時候就心思縝密的自己，在蕭引凰面前生生就一根筋了，到底這世上還是只有她能降住自己。
瞧著他喜悅的樣子，蕭引凰一時也不忍心潑他冷水，更何況他剛剛還幫了自己，點了點頭算作是答應了，「若是那一日沒有什麼事情的話，倒是可以。」
如今的大遼男女之防並不嚴重，而且蕭引凰跟著師父師兄在外十多載，雖也知道自己是個女孩子，內心卻並沒有什麼男女需要保持距離的觀念。
是以，在聽了韓德讓的話並不覺得唐突，想了想便應下了。
「快些走吧，咱們早一點回去，不然府中指不定還會再出什麼幺蛾子呢。」蕭引凰催促道。
蕭引凰並不覺得她出府這件事情沒有人知道，畢竟府里二夫人和三夫人經營了這麼多年的人脈，自己在下人房發賞金那麼大的動靜，她們肯定會得到消息。
到了蕭府後門，蕭引凰讓韓德讓先帶著李麻子在此等候，自己小悄悄地溜進去，待到時機成熟，再派人喚他們進去。
韓德讓自是滿口答應，別說只是在門口看著這麼一個垃圾了，只要是她蕭燕燕想要的，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蕭引凰運起輕功，悄悄溜了進去，只見那三三兩兩的丫鬟小斯嘰嘰喳喳地向祠堂方向走去，頓時便知道了，算計自己的幕後黑手出現了。
蕭引凰尋著偏僻的小路，一路運轉輕功快速回到祠堂那裡。果不其然，二夫人王熹茹帶著蕭胡輦、三夫人何琴漪帶著蕭雲珠正在宗祠前面，而自己的那兩個婢女，涼鎖守在宗祠門口，春喜在台階下可憐兮兮地攔著。
「你這個賤婢，還不快些給本小姐讓開，果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一點兒規矩都不懂，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連主子都敢攔著。」
離得老遠，都能聽到蕭胡輦的聲音。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求大小姐恕罪，只是老爺吩咐了，三小姐在宗祠里陪著列祖列宗儘儘孝道，不許旁人打擾。」春喜喏喏地說道。
蕭引凰聽著春喜語帶哭腔的話，輕悄悄地從窗戶進入了祠堂。
「輦兒，跟一個下賤之人浪費什麼口舌，沒得丟了你自己的身份，找兩個下人將她拖下去就是了。」王熹茹把玩著自己那染著丹寇的手指，不緊不慢地說道。
瞧著這個小丫鬟的樣子，王熹茹就知道，此時蕭引凰必是不在宗祠內的。
想著今早下面的人來報，蕭引凰在雜役房發賞錢，她就猜到了那小賤人定是會發現李麻子有問題的，可惜她才回府中不久，沒什麼可用的人手，如此看來，她定是會親自走一趟，去找李麻子了。
既然她自己送上門來，給了自己一個機會，那自己定是不能辜負了她，看來需要好好謀劃一番了。
她慢條斯理地用完早膳，只是讓身邊的王媽媽派幾個丫鬟小斯在祠堂外面的去路上留下幾個人看著，若是那小賤人提前回來，也可以阻攔一二，直接將她抓個現行。
若是還未回來，那也無妨，等到老爺外出回來，正好讓他親眼看看他那個喜愛的好女兒，到底是有多孝敬祖宗。
如此欺瞞父親，不敬祖宗的名聲，看她日後還怎麼在這上京城立足。
王熹茹揮手讓小丫鬟們撤下那隻用了一點兒的膳食，優雅地端過身旁時候的丫鬟手中的杯子，漱了漱口，又用上好的絲綢帕子擦了擦嘴，吩咐王媽媽道：「你去何琴漪和蕭雲珠住的尋茵築一趟，把今天蕭燕燕請去宗祠實則還去了雜役房發賞錢的事情暗暗透露給何琴漪她們，這趟渾水，她們也避不開要趟的！」
哼，別看那兩個整日里一副老好人的樣子，暗地裡的手段卻一點兒也不少。若是只有自己和輦兒捅出了蕭引凰那個小賤人不在宗祠的事情，即使老爺厭棄了蕭引凰，但對於自己和輦兒肯定也會心裡有些疙瘩。
與其這樣，不如就將事情鬧得大一些，反正那兩個母女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也免得最後便宜了那倆賤人。
其實，王熹茹完全是多此一舉，按照何琴漪在蕭府里不聲不響地布下的眼線數量來看，此刻她早就知道了這些事。
「翠雲，將不久前本夫人新得的那串佛珠拿過來，去看看大小姐用過了早膳沒，將她叫過來。」王熹茹站起身子吩咐道。
翠雲應了一聲「是」，又吩咐了屋外一個二等丫鬟去找大小姐，自己去室內將那個佛珠取來。
「夫人，佛珠取來了。」翠雲恭敬地行了禮，雙手將那串黯淡無光、廉價無比的佛珠雙手遞上。
王熹茹鄙夷地瞧了一眼，懶得動手，以防髒了自己的手。旁邊的楊媽媽瞧著就知道夫人定是嫌棄不願親自收著，就自主接過翠雲手中的佛珠，將其小心的放入自己的袖口裡。
畢竟這或許是今天必不可少的一件物什。
不久蕭胡輦姍姍來遲，母女倆帶著丫鬟小廝一道慢悠悠地走向祠堂。
尋茵小築。
剛用過膳食，何琴漪手上還端著一青玉彩花碗盛著的百合蓮子粥，絲絲溫熱從指尖傳來，傳到她的心口。
聽貼身侍女彤楓把外頭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傳達了過來，她的杏眼微眯，若有所思。
這王熹茹真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
也罷，反正蕭綽是要翻身的，早一時晚一刻，結果都是一樣的。
「娘，這可如何是好？二夫人和蕭胡輦必是已經知道了，此時不定已經去往那祠堂了呢，我們幫不幫三妹啊？」蕭雲珠著急地說道。
「我的珠兒，你急個什麼，該急的人自會著急。」何琴漪抿嘴笑了笑，伸出玉手點了點蕭雲珠的額頭。
「可，我與蕭胡輦不和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若這個時候去幫幫蕭綽……」
看著蕭雲珠那欲言又止還無比糾結的樣子，何琴漪用綉著細緻精美的牡丹花的帕子掩著嘴笑出了聲，一雙杏眼裡蘊著許多意味深長。
「哎呀，娘，你有什麼想法就快點兒告訴女兒嘛。」蕭雲珠瞧著自己娘親這樣，就知道她心中定是已有了主意，於是就撒嬌道。
「你呀，到底年輕。娘看啊，你那個三妹也是個不簡單的，這一來，王熹茹也未必能得逞，正好為我們試一試這在外這麼久的蕭綽的深淺。我們冷眼旁觀著，權且讓她們去斗，咱們也好坐收漁翁之利。這樣一來呢，即使這個三小姐蕭綽真的那麼不濟，被王熹茹母女倆給得逞了，成功地遭了你爹的厭棄，這於你也是有好處的。」
蕭雲珠沒有直言問有什麼好處，眼中卻是滿滿的不解。
看著蕭雲珠那不解的眼神，何琴漪無奈地搖了搖頭，暗自恨鐵不成鋼，卻還得繼續說道:「你想想看，你爹爹盼了許久這才盼回來的女兒，結果卻是這個樣子的，傷心憤怒之下難免卻牽連，而那事情的始作俑者，也必是會遭到你爹爹的嫌棄。如此一來，你可就是你爹爹心中最乖巧的女兒了，若真如此，到時候你再裝模作樣地慰問蕭綽一下，也是可以的。」
被何琴漪這麼一說，蕭雲珠明白過來，「那娘，既然這樣，我們為何還要去摻和其中呢，若是爹爹看到我們也在那裡，誤會了可如何是好？」
「這只是一種假設，依娘來看，你爹爹也未必會因此就厭棄了那蕭綽，你到時候記得多看多聽少說話，必要時候，也可以幫那蕭綽說兩句無關痛癢的好話，以獲得那蕭綽和你爹爹的好感，到時候你面上還是關心她的。」
兩邊堵著，總有贏的一頭。
「嗯嗯，果然還是娘有辦法，那我們就快些去吧，若是去得晚了就不成了。」
「慢一些，瞧你那著急的樣子。」何琴漪笑著說道，雖是責備的話，卻沒有一點兒責備的樣子，嘴角倒是掛著寵溺。
而蕭引凰偷偷溜回祠堂時兩方人馬也才剛到不久，王熹茹放任自己的女兒責罵那個阻攔的小丫鬟也只是因著想要讓這些個慣會踩低迎高的下人奴才秧子們知道，這蕭府做主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