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你自由了
沈清……
林瑞驚地猛然站起,遙控器掉落在茶几上,敲出清脆的響聲,在她的心臟之上也發出了重重一擊。
剛才新聞里……是這樣報道的吧。
電視里還在說這件事,林瑞兩步就跨在了電視跟前,屏幕的右上角清清楚楚地掛著沈清的照片。
她笑靨如花,卻在此刻刺痛了林瑞的雙眼。
「我一定是聽錯了……沈清明明已經好了……不可能……」林瑞撿起遙控器,直接按下了關機鍵。
電視上的畫面一閃,變成了黑色,整個屋子裡什麼聲音都沒有,林瑞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唇瓣在發抖,還有從口中發出的斷斷續續的沒有章法的話語。
她迅速地拿起手機,想要給沈清打電話啊,好來證實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
可是一雙手抖啊抖,抖了半天連手機密碼都輸不完全。
正在這時,江景琰回來,他像是趕得及,額頭上還冒著汗。
「你回來了正好,快來幫我打電話給沈清,我看她最近怎麼樣……」林瑞面帶微笑,對著江景琰喊道。
江景琰連鞋都來不及換,把林瑞擁入懷中,在她耳邊親口說道:「小瑞,是真的……」
林瑞先是一怔,然後用力地推開了江景琰。
「什麼真的假的?你在說什麼啊?我讓你幫我解下鎖,我是不是老了都記不得密碼了!你趕緊地……」林瑞看著江景琰用儘力氣地吼著,她拿著手機,一次次輸密碼一次次錯。
這樣子的林瑞,六神無主,強裝鎮定,讓江景琰心疼不已,他從林瑞手中結果手機放到一邊,再次扶著林瑞。
「小瑞,沈清……自殺了。」
「不可能!醫生都說她好了,可以和正常人一樣,我們前兩天還通過電話,她還說讓我去找她,她帶著我玩兒呢。這新聞肯定是假的,現在的媒體真的是一點也不負責任,胡編亂造,怎麼你也相信這樣的話?這都是假的……假的……都是假的……我……我……我不會信的……」
說著說著,林瑞就發起抖了,連話都說不完整,斷斷續續,她說一句話,腦子裡就浮現出沈清的樣子。
沈清在對著她笑,對她貧嘴,還跟她分享很多有趣的東西,她們還一起去做摩天輪,去遊樂園……
林瑞怎麼都不敢相信,這好好的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怎麼會自殺?她這個騙子!騙過了所有人,連我都騙過了!說什麼會好好活著,會幸福的活著,原來都是謊話。這最佳女主角,最佳演技的獎通通都應該頒給她,她這個騙子……」林瑞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林瑞現在才知道沈清之前所有的表現都是假象,是故作迷陣,是騙局一場。
沈清讓所有的人都相信她康復起來,打感情牌,打心理戰,讓所有的人因為愛她所以放她走。
可最後呢?
她一個人自以為什麼責任也不用負責地離開這世界。
什麼重生?都是信口雌黃的。
林瑞以為自己真的拯救了沈清,她差一點就以為上天聽見了她的禱告,把一個完好的沈清還給了她,可是呢?到最後狠狠地甩了她一大耳刮子。
江景琰抱著林瑞,給她力量,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林瑞有多在乎沈清。
可是沈清卻用了最愚蠢的方式離開了這世界,連一聲招呼都沒有打。
「小瑞,明天你就能見到沈清了。」江景琰醞釀了半晌,才用盡了力氣說出了這句話。
「晚了……一切都晚了……」林瑞心中說不出的後悔。
仔細想來,那天沈清在遊樂園說的那些話,哪裡算的是重新來過,明明是在交代遺言,她從一開始就打算這樣說離開就離開,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能留住她的東西。
原以為自己的歸來是一個救贖,其實不過是一種解脫,不過是沈清生命結束的催化劑。
這世界上的種種,到最後,均可以用無常二字來概括。
可林瑞還是不明白,或許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明白,到底是什麼成了讓沈清墜身虛無的最後一根羽毛。
是洛庭琛的愛,還是這世界的喧囂。
林瑞發現,她好似從來都沒有真正地認識過沈清,沒有真正的了解過她。
那些沈清展現給所有人的樣子只是個表象,用來迷糊所有人的表象。
沈清精於算計,她把洛庭琛、心理醫生和林瑞自己都算進去了。
當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恢復成了往日的沈清,她卻以這種方式悄然離開世界,沒有一絲留戀。
林瑞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後悔,她慚愧,她憤恨,可這些情緒的始作俑者卻冰冷地不知現在躺在哪裡,她什麼都不用知道,什麼也不用管,就這樣撒手人寰。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發泄完的林瑞在看見沈清躺在水晶棺的時候,還是沒有忍住內心波濤洶湧的情緒。
玻璃水晶棺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爍光芒,沈清和她就只有一蓋之別,林瑞甚至看不清沈清臉上的表情,她雙手放在水晶棺上,一股刺骨的冰涼直達心底。
「沈清,你自由了。」林瑞把頭放在冰棺之上,伏在上面。
從此以後,這世間再無一人一物能夠牽絆住沈清。
9月25日,還差一個月就是沈清的28歲生日,可是她卻沒來得及過完這個生日。
良久,江景琰把林瑞拉開,帶著她往外走,走到一半林瑞才恍然發現,從進來到現在她都沒有看見洛庭琛,是洛庭琛派人來接的他們,可是洛庭琛自己卻不知道身在何處。
林瑞一把拉住即將走過的傭人,急切地問道:「洛庭琛呢?」
「少爺他……他從晚上回來到現在都沒有出過房門了……」傭人一臉悲痛。
這樓上就是沈清之前待的地方,林瑞轉身就往上面跑。
房間門沒有鎖,林瑞開燈,一眼就看見洛庭琛背靠著床,坐在地上,她放慢腳步,一步一沉重非常。
還未等林瑞開口,洛庭琛就抬頭對上了林瑞的眼睛,然後慢動作似的回到剛才直視前方的位置。
「她說,她愛我,很愛很愛我,非常愛,愛到甘願為困……」洛庭琛聲音平穩,聽不出有任何情緒,手裡還捏著一張紙。
林瑞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努力地做一個合適的聆聽者。
「可是,她還說……愛太痛了,痛得她快要死了……所以她選擇放手,選擇解脫……」洛庭琛開始哽咽,一字一句,每一個停頓都彷彿用盡了畢生的力氣。
林瑞扶額,捂住眼睛,用一次一次的吞咽來掩飾自己的情緒,洛庭琛說的每一個字,都好比是在經歷一場沒有鮮血的折磨,而她卻扮演著痛苦不堪的觀摩者。
「林瑞,你說可不可笑?這算什麼狗屁的愛!放手……解脫……可笑,真是可笑。」洛庭琛搖頭苦笑,笑著笑著眼淚簌簌地往下掉,擦都擦不贏。
前不久,林瑞還口口聲聲地對洛庭琛說,讓他不要放棄愛,不要放棄沈清,她以為有朝一日沈清終究會看到洛庭琛的心,懂得他內心深沉的愛意。
可如今,那一句勸慰顯得是那麼的愚昧無知。
愛的有多深,現在談愛就有多可笑。
「趕緊振作起來吧,沈清的後事還需要你。」半晌林瑞只從口中脫出這麼一句話,她實在已經無法用任何言語去表達所謂的勸藉。
對於沈清的選擇,連她自己都無法接受,她要如何去勸另一個傷心人。
「後事……這才是更可笑的。她連後事都交代的一清二楚,就在這裡……這裡……」洛庭琛激動地撣了撣手上的那張紙,那張紙被撣的噠噠作響,「死後散於山川湖海,歸於塵埃,好好看看這大好河山,哈哈哈……人都死了,怎麼看?這都是他媽什麼狗屁理論。」
面對這樣歇斯底里的洛庭琛,林瑞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她轉身離去。
「床上有封她給你的信。」
林瑞停下腳步,拿起床上那封黃色信封,上面用用小楷寫了大大的三個字——林瑞收,林瑞把信捏在手裡,不敢停留。
強撐著心口的不適,林瑞和江景琰離開這個別墅。
這裡和第一次見的時候一模一樣,燈火通明,人影閃動。
唯一的區別就是,那最重要的人,不再和他們共享這夜色。
沈清的離去,傷心的人不止身邊人,還有眾多喜愛她不離不棄的粉絲。
喪禮那天,粉絲們手拿白色的桔梗花,一朵一朵在她的目前堆成了小山。
遠遠看著接踵而至的粉絲,面帶哀色,林瑞腦海里浮現的是和她一起在浣風錄劇場拍戲時的模樣,那時的她認真而又執著。
那天從別墅回來,林瑞打開了沈清給她的信件,開頭便是一句「對不起,我是個騙子」,這句話足以讓林瑞淚奔。
在那封信件里,沈清告訴了林瑞她這一生的演藝生涯,裡面每一句話都帶著對演戲的喜愛,那種炙熱的情緒,躍然紙上,燙的林瑞熱淚盈眶。
沈清說:「我在這個世界上,所愛有二,一為愛人,二為夢想,若有其一,我就可以苟活於世,起碼是開心的,可最後,我棄了愛人,丟了夢想,這世界再大,也不會有我的容身之地。」
沈清說:「我追逐自由追逐了一生,等擁有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早已經不需要自由。」
沈清還說:「林瑞,我對不起的人太多了,你是其一。我利用了你,欺騙了你,可你知道嗎?我每時每刻腦子裡都有死亡的念頭,坐在摩天輪里的那一刻,我多麼想跳下去,可是我回頭看見了你……醫生說我康復了,可她不知道為了能夠欺騙她,我一個人偷偷鑽研了太多抑鬱症的資料……」
這些沈清和盤托出的話,林瑞一句都忘不了,在看完信后,她甚至連一絲絲的埋怨都生不出來。
「我們回去吧。」林瑞收回視線,對一旁的江景琰說道。
「好。」江景琰輕聲應道,握緊了林瑞的手,十指交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