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有他存在的未來
令燁華來了，這讓我和言奕辰都格外驚訝，不知他專門找上門，為了什麼？總覺得不會是什麼好事。
言奕辰斜倚在辦公椅的後背上，兩手交叉用大拇指划著圈，他眉間微蹙，等待著這位不速之客。
過了沒幾分鐘，就傳來了敲門聲。言奕辰說了聲「請進」后，令燁華推開門，緩步走了進來，他一點也不怯場，面上像是融了一塊冰，見到我也在場，只是眼底略微劃過了一絲詫異。
言奕辰也不起身迎接，那表情似乎還是對令燁華有著不爽，他就那麼看著令燁華走了過來，在他面前站定。
「令總大駕光臨，有什麼事？」言奕辰目光一凜，問道。
他倆在一起，總會讓氣氛變得莫名劍拔弩張，彷彿下一秒就要掐起來似的。
我緊緊抓著沙發的把手，隨時準備著這場『戰火』的爆發。
「剛好今天您二位都在，燁華有一事相商。」令燁華一反常態的放下身段，語氣也平和起來。
這讓我緊繃的弦放鬆了些，可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茫然。
言奕辰的表情也是同樣的怪異，他頓了片刻，語氣一沉說：「什麼事？」
我從側面看到令燁華的眼眸垂了下去，他的眼中浮現了出一種難以言表的悲傷，我幾乎沒有見過他這樣的表情，從來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我希望你們，對白菁菁從輕處置。」
令燁華話音剛落，我和言奕辰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似乎在從對方那裡找尋著答案，可卻一無所獲。凌晨在白家見到令燁華的時候，他還是一副淡漠的樣子，這會兒跑來言奕辰這裡求情，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話，你應該去跟警察說，來我這……不太妥吧？」言奕辰眉頭蹙的更深，話中帶著些硝煙。
令燁華的表情沒有明顯的變化，只是嘴唇動動說：「如果和警察說有用，我也沒必要來言總這裡了。當然，我知道沒有什麼『乾貨』言總肯定會對我的要求不屑一顧，但是，我今日來，不是請求而是商量，因為我這兒有言總想知道的東西，這是我的籌碼。」
言奕辰濃眉一挑，雙手抱胸的靠在椅背上，似乎來了興趣：「令總還是這麼喜歡談條件，好啊，那你倒是說說，有什麼能比我母親的仇還重要的東西？」
他這麼說，幾乎已經給令燁華定了性，不管他說什麼都不會動搖言奕辰報仇的心。
令燁華不緊不慢：「何瓊的下落。」
言奕辰瞬間坐直了身子，用難以置信的神情瞪著令燁華，腮幫子隱隱顫抖，似乎在壓制自己的情緒。
「你知道何瓊去哪了？」
「言總想知道的一切，我都知道。如何，這個交換的籌碼，算不算大？」
我也愣住了，只要找到何瓊就能證明一切，這是言奕辰現在最渴望得到的東西，雖說白菁菁當年沒有參與那件事，可對於言奕辰來說，她知情不告就是罪無可赦。一邊是父母辛辛苦苦創辦的家業，一邊是他夢寐以求的大仇得報，他會如何選擇？
言奕辰死死攥著雙拳，他猶豫，他困惑，他糾結。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裡。
我有些不解，站了起來，沖令燁華說：「令總為什麼這麼做？」
令燁華看了我一眼，驀地揚起了一抹苦澀的笑：「我想還清我欠她的。」
他又看向言奕辰，繼續說：「言總，我知道你很恨白菁菁和她母親，周妙萍隨你們處置，等事情查清，等待她的必定是冰冷的牢飯，這是她活該得的。可菁菁，她還年輕，她只是走錯了路，敢問二位，一個女兒想保護自己的母親，有錯嗎？就算她最後被判包庇罪，頂多也就是關兩三年，等她出來，依然還是萬業的繼承人，言總應該明白哪個對你更有利吧？」
「那我就更不懂了。」言奕辰凝眸道，「照這麼說，你完全可以等她出來繼續為虎作倀，又何必來跟我談什麼條件？」
「我不想讓她再走錯路了……她從小嬌生慣養，從沒受過什麼罪，坐牢對她來說，是生不如死。她功利心又強，出來后自然也不會善罷甘休，又會做出同周妙萍當年那樣的事也說不定，我只希望她的下半生能安安穩穩的度過。」令燁華黯然道，「如果言總答應我的條件，我會帶白菁菁離開這裡，從此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
言奕辰陷入了沉思，他用懷疑的目光盯了令燁華許久，就像是在探查他的話中，有幾分真意。別說是他，就連我，也搞不清令燁華的心是怎麼長的，他和白菁菁之間，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我不得而知，可此時，我竟會覺得，他是發自內心的。
沉默了很久、很久。
每一秒都是壓抑且沉重的，言奕辰終於在沉默的盡頭，開了口。
「好，我答應你。只要你能幫我找到何瓊，我會找人洗脫白菁菁的包庇嫌疑。」
我鬆了一口氣，還怕他會被仇恨沖昏了頭腦，還好他冷靜的思考了一番，令燁華說的很對，他或許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要了解白菁菁，如果她刑滿釋放，再次得到權勢，怎會輕易的放過言奕辰，到時候，又將是一場腥風血雨。
「多謝。我相信言總一定能夠說到做到。」令燁華的肩膀微微的放鬆了下來。
言奕辰說：「當然，那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何瓊的下落了嗎？」
「何瓊在美國，一直被周妙萍的人控制著。如果要見到人，恐怕還要言總親自跑一趟了。」
言奕辰頓時明白了令燁華的意思：「好，你帶我去。只要見到人，我自會履行我的承諾！」
令燁華點頭應道，言奕辰立刻打電話吩咐助理去訂今天晚上到美國的機票，令燁華說自己要回去收拾下東西才好啟程，言奕辰同意了。
我目送令燁華走出了辦公室，心中有股難言的情緒，堵得我心思難安，正暗自傷神，就聽到言奕辰的聲音傳了來：「小雅，你去送送令總吧。」
「啊？」我沒想到言奕辰竟然會這麼說，一時怔住了。
「去吧，我看的出來，你有話想對他說。不用在意我，我可沒那麼容易吃醋，反正你都是我的人了，跑也跑不掉。」言奕辰擠眉弄眼的笑著說。
他居然這樣懂我，我擺出一副苦澀又感動的神情，說：「謝謝你。」
然後，便跑出了言奕辰的辦公室，我很清楚，只有放下過去才能更好的擁抱未來，我做這個決定，並不是我還對令燁華存有餘情，而是……我想和他做個了斷，為了我曾經撞得頭破血流的青春。
在公司門口，我叫住了令燁華，他聽到我的聲音，微有遲疑的轉過頭來。
他用難以理解的神情望著我，似乎不明白我追出來的用意。
我沉沉的吸了一口氣，抬頭望了望聳立的大樓，那裡有我愛的人，有他對我的支持，終於讓我有勇氣將那隱藏在心底，最深最無法釋懷的事說了出來。
「當年，你為什麼變成了那樣？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究竟……」
「愛過。」
令燁華回答的很平淡，平淡的不帶一絲感情，只是老實的陳述。
我怔在原地，突然就笑了：「我還是不懂。」
令燁華頓了頓，緩緩說道：「那個時候，我交流生的資格被別人取締，一心想出國留學的我，沒能抵抗住白菁菁提出的條件，她說只要我和她在一起，就能幫我出國深造，我答應了她，即使我根本不愛她。就是這麼簡單的原因，很可笑吧？……你很好，只是那時候的我，更愛自己罷了。」
原來是這樣，一直困惑我的，讓我不理解的事，當知道這一切的真相后，竟覺得有些可笑，我當初居然為了這種事，折磨了自己整整三年。
而現在更多的是釋然，我和令燁華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的瓜葛，我對他的執念，就此落幕。
好輕鬆，真的非常輕鬆。天空似乎都變得更藍更亮了，周圍的一切都是生機盎然，五彩繽紛。
或許我應該感謝他，若是沒有他，我也不會遇到言奕辰，就像冥冥中註定的那樣，有的人終會相遇。
「好吧，看在你這麼誠實的份上，我原諒你了！」我微笑著，對令燁華說。
「謝謝你，小雅。」令燁華回以笑容，不再是偽裝而是發自內心的笑，「我祝你幸福。」
記得一開始在維多利亞會所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祝我幸福。那時候，我是恨的，是怨的，我想方設法的要報復他，希望他不幸福。
可此時此刻，時過境遷，面對他的祝福，我欣然接受了。
「你也是，雖然我曾經怨過你，但是現在，我希望你能幸福。」
令燁華唇角勾起更大的弧度，從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笑的開心。
他說：「我會的。」
目送令燁華離開后，我一身輕鬆的朝言奕辰飛奔而去，再也不用回頭看，我只嚮往，有他存在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