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一次次的失望
來到萬業廣場，我隨便找了一個沒有人的休閑椅坐著等令燁華。
半個小時過的飛快，我遐想著今晚與他共度晚餐的浪漫場景，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手機來電的音樂響亮，打破了我的想象，我趕忙接起電話。
「喂？令……燁華。」
下意識想叫令總，卻又覺得太過生疏，我彎起嘴角，低聲喚他燁華，就和從前一樣。
「你在哪？」
「萬業廣場，你呢？」
「我快到了，想吃什麼？」
「都……都好啊。」
「我記得那裡有一家西餐廳味道還不錯，叫普羅旺斯的海岸角，你看怎麼樣？」
「好啊，我在那裡等你。」
掛了電話，我將手機貼在心口，那種久違的溫暖就像是冬日裡的一抹陽光，瞬間融化了我已經冰封的內心。
好溫柔……這樣溫柔的他，回來了嗎？
我找到他說的那家西餐廳，清淡雅緻，果然是他喜歡的風格。
我選了靠窗的一隅，等待他的到來。
……
「抱歉，等久了吧，路上有點堵車。」他脫下外套，邊坐邊說，看著我的眼睛如一片浩瀚的星辰。
「沒有，我也剛到。」我保持著淑女的坐姿，朝他送出春風般的微笑。
他有些不自然的動了動身體，又道：「想吃什麼就點，今天我請客。」
「老樣子，黑胡椒牛排，七分熟。」
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略微一滯，又忙收了回去，繼續看著菜單。
學生時代的我們，並沒有太多的錢去吃這昂貴的西餐，記得有一次，我拿著路邊發的牛排宣傳單，饞的流口水，他見我那副吃貨的樣子，便牽著我走進了那家西餐廳，餐廳雖談不上豪華，但對於那個時候的我們來說，卻也極其奢侈。
望著餐單上各式各樣的牛排，任服務員吹得天花亂墜，什麼西冷、菲力、T骨……而我最終還是堅持選擇了最便宜的黑胡椒牛排。
「黑胡椒牛排，七分熟。」
「今天我請客，你還不挑一個貴的吃。」
「不啊，這個就很好！」
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牛排，從那以後，不管什麼時候，即使工作后掙的錢完全足夠吃上一頓豪華牛排，可是只要去到西餐廳，我仍然會點一份黑胡椒牛排……
點完餐后，等待的過程卻變得十分漫長，從最後一次單獨相處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年了。
曾經無話不談的我們，此刻卻像隔著萬丈深淵，只剩下長久的沉默。
不行，好不容易和他在一起，總得說點什麼。我摩擦著自己的小指，思索著該如何開口。
「你……」
誰知，我們竟同時開了口。
我與他訝然相視，噗的笑了出來：「你先說。」
他也露出淡淡的笑意，泯了一口杯中的檸檬水，道：「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抬頭看我，我心中好笑，他當然不敢看我，我這些年所過的日子，不都是拜他所賜。
「還好啊，馬馬虎虎。你呢？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我真想一巴掌把自己拍死在桌子上，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可是，我卻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好像不把心中的那把刀子再插得深一點就不罷休一樣。
「結婚？」他突然顯出一絲無奈，「結婚不過是一個形式而已，什麼時候都無所謂了。」
他這莫須有的消極情緒是怎麼回事？
攀上了一個既有錢又有貌的千金，對於任何男人來說，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吧。當初他為了那個女人，可以不顧我們之前的情誼，不顧自己一直以來的溫潤形象，對我說出了那麼殘忍的話。
如今，又何必裝的楚楚可憐，如果想博同情，那他可真是找錯人了。
「不說這個了，對了，那天……你和言總之後談的如何？」
誒？他居然還記得那天的事！
「啊，還……還好。言總也很關心廣告的進展情況，不知道你那邊進行的怎麼樣了？」
「大致的方案我已經擬好，這周就能做出樣片，你要是不放心，到時候可以來看看。」
聽他這麼說，我尷尬的笑道：「我哪有什麼不放心，你可是柏林藝術學院畢業的高材生，我相信你的實力。」
「呵呵，你還是來看看吧，這樣……我放心。」
我啞然杵在原地，總覺得今天的他……完全不像當初那個可以狠心傷害我的人，也不像我一開始認識的溫雅男生，到底哪裡有問題呢？
他見我沒有應聲，低低清了清嗓子，我看到他捏著茶杯的手攥緊了許多，這更令我不解，抬頭望向他。
令燁華遲疑了片刻，終是開口道：「吃完飯……你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什麼地方？」
「是這樣，我今晚要見一個客戶，你知道，我不是很擅長……應對那種場合。」
「……」
心突然像被什麼狠狠的撞擊開了一個大口子，那一團解不開的迷霧，漸漸四散而開，原來……他今天叫我出來，是為了這個。
我自嘲般的揚起了嘴角，牙齒快要把自己的下唇咬出血來。
他見我不說話，又道：「不想去也沒關係，我只是問問。」
說罷喝了口水，剛才溫柔的面龐好似一瞬間又變回了一塊冰。
我定定望著他那堪比變臉戲法般的臉色，心口比針扎還要痛！不去？呵呵，不去的話，怕是以後他對我的態度會比冰塊還要冷上千倍百倍吧。
若是那樣的話，我對他的報復，怕也不能更好的實施了。
差一點……我對他的恨意，差一點就被他那偽裝的外表欺騙的消減幾分。
可是……為什麼不再裝的像一點，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露出馬腳？！
令燁華，你果真能輕易的令我，痛徹心扉。
我心下一橫，露出陰暗的冷笑：「好啊，那有什麼不可？我陪你去。」
令燁華聽此，面上的陰雲又立刻幻化成為了一抹晨曦，他似是鬆了口氣，說：「小雅，謝謝你。」
這一頓黑胡椒牛排，彷彿失去了曾經的美味，如同嚼蠟般難以下咽。
飯後，他開車載著我來到了藍蜻蜓高級會所，我一路看著窗外，伴隨著最後一塊浮冰的破碎，心一步一步的沉入湖底。
令燁華今天見的是風華廣告的總經理，連建恆。
風華廣告是桐城最大的廣告公司，而連建恆此人的雷厲風行我也早有耳聞。
看來，令燁華這次來見連建恆是背著公司，怪不得他要低聲下氣的來求我，而不是隨便帶一個部門的小助理來幫忙應酬。
可我也是華創的員工之一，他就這麼自信我不會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嗎？
而他今天來見連建恆到底意欲何為？
「哎呀，燁華，你可算來了！」
一進包間大門，乾澀沙啞的聲音變刺入耳根。我抬眼環視，包間內除了連建恆還有其他幾個男人和作陪的女人。
「連總，你好。」
令燁華果然不會對付這種場面，應酬的話也這麼生硬簡略。
「燁華，快，快坐。哎？這位是？」
連建恆環著令燁華的肩就朝裡面請，突然轉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我，眯起了那雙浮腫的泡泡眼，饒有趣味的問道。
令燁華見狀，連忙介紹：「她是聶小雅，小雅，這是連總。」
我立刻展了笑顏，嬌聲細氣的朝連建恆道：「連總，你好，久仰您的大名，今日一見連總果然是神采奕奕，不同凡響呢。」
「哈哈，小姑娘真會說話，來，快裡面坐。」
這番奉承的話似乎很盒連建恆的口味，他堆起臃腫的笑意，五官都擠在了一起。
令燁華見此，朝我投來滿意的眼神。
我和令燁華一人一邊將連建恆圍在中間，我小心謹慎地保持住自己的形象，時刻微笑，傾聽著他們之間的談話。
「燁華啊！你說你……這回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我還是從方總那裡知道的，你小子可真不夠意思啊！」
「回來事務繁忙，沒來得及探訪連總，真是抱歉。」
原來他們以前就認識？這可令我有些好奇，據我所知，令燁華畢業后就去了國外深造，這是他第一次回國，那他和連建恆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呢？
「你說，像你這麼有才華的年輕人就應該來我們風華啊，幹嘛要去華創呢？待在那種小公司不是太過屈才了嘛！」
「連總謬讚了。」
看來這個連建恆是有意要挖令燁華去風華，可令燁華卻完全不接話，不過連風華這麼大的公司都想要他，他當初為什麼會選擇華創呢？
我見氣氛有些尷尬，連建恆的表情也略微不快，連忙舉起酒杯道：「連總，你一直跟令總說話，也不理小雅呢。」
「啊哈哈，是啊，我差點忘了，美人在側，我怎麼就光顧著和燁華說話了。」
連建恆復又大笑起來，端起酒杯與我相碰，我用餘光掃向令燁華，只見他靠在座椅上，一言不發。
我冷冷一笑，令燁華，你又欠我一次，你欠我的，我要讓你這一輩子，也還不清！
「小雅啊，你和燁華是……」
連建恆突然將手搭在我的大腿上，這輕佻的行為讓我一陣惡寒。
我笑著撇了一眼令燁華，見他朝我擠眉弄眼的使著眼色，甚是滑稽。
「我和燁華是朋友，今天聽他提起連總大名，就纏著他要一起來見見世面，連總不會怪我吧。」
我自是明白令燁華的意思，對著連建恆嬉笑道。
「當然不會！美女來，是我的榮幸啊，燁華你說是不是？」
「是，是……」
令燁華無奈的點了點頭，他眼神飄忽，一直不看我。
「來，咱們大家喝一個，歡迎燁華回國！」
連建恆起身舉杯，包間內的所有人都跟著站了起來，碰杯的聲音清脆響亮，我陪著連建恆一飲而盡。
之後的時間裡，我陪連建恆一杯又一杯的喝著，他高興的手舞足蹈，時而將我一把摟在懷中，時而拉著我的手炫耀著他的豐功偉績，而我的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過令燁華，他一個人喝著酒，沒有看我，亦沒有阻止連建恆那些過分的舉動……
我揚起唇角，笑自己的痴傻，以及對他的最後一絲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