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她是紫夙,生於魔神交戰之後天地不分的陰陽混沌之地。
與妖獸共存,與妖獸結交。她是單尾白狐,曾一直自認狐妖。
身邊的妖獸因耐不住蠻荒惡劣,相繼死去。她無父無母,不斷落得形影相弔的傷心結局,便再不與妖結伴,獨來獨往。
她喜歡在紛亂骯髒的蠻荒中尋找會發光的石頭,卻不知那都是魔神交戰之後,神祇隕落留下來的瓊晶石。
純白色剔透的瓊晶是小白狐那時唯一的寶物,她四處尋覓收撿,再叼回洞中,用了幾百年,在狐狸洞里將她撿到的三十幾塊瓊晶石堆在一處,用來照亮了她的洞穴。
而在她收集的瓊晶中,唯有一顆紫色瓊晶十分耀眼奪目。
這顏色簡直是蠻荒中唯一的色彩,讓她愛不釋手。她曾痛恨自己一身雪白,沒有顏色,常用這石頭放在身下,映得自己雪白的狐狸毛也染上一層淡紫。
每逢此時,她便會擺著尾巴,自我滿足地沾沾自喜。
於是,瓊晶石中,她漸漸獨愛這一顆。回洞睡覺時,她便將這塊紫色的石頭團在肚子下面,才能安心睡去。
時日長久,洞中的瓊晶光澤相繼變得黯淡了下去,最終成了一堆普通的灰色石頭,唯有常與她貼身相伴的紫色瓊晶仍舊光芒四射。
紫夙此時已可化成少女模樣,她殺了蟲妖,破了蜘蛛洞,只想搶些蛛絲來掛她的紫色石頭,卻意外自洞中救出了一隻垂死的小狼妖。
小狼妖被蛛絲捲起,一動不動,紫夙本以為這狼妖已死,剝開一看竟還有微弱的呼吸,這才不忍置之不理,將它抱了回去。
她早已不再與妖為伴,將小狼救活后,便轟趕它離去。可它卻不肯,每天趴在洞外嚶嚶嚶,將紫夙煩得恨不能直接將它掐死了事。
千年後,狼妖化人形,仍跟在紫夙身邊,對她忠心耿耿。
紫夙無聊時逗他,說自己其實只是當初想將他遺棄的親娘。他見自己是狼,而紫夙是狐,也不懷疑,且真的跟著她叫了好些年的娘。
後來,凡人初醒,但還難以存活,環境本就惡劣,人族部落之間還征戰不斷,致使凡人稀少,一直瀕臨再度滅絕。
一日,狼妖叼回來一個光屁股娃娃,說是戰場上撿來唯一活著的,聞著就是一股子肉香味,問紫夙這娃娃他可不可以吃。
紫夙此時雖然還沒有神力初醒的自覺,可見著一個凡人,也能明白,人乃萬靈之本,傷之便是作惡。
她懶洋洋道:「養著吧,養大了肉多。」
紫夙很是慶幸,凌天並沒有像曾經那些妖獸,因靈力不足以供養自身而慢慢枯竭死去,更加慶幸,一個凡人因與她相伴而沾染了靈氣,長到十幾歲便突然頓悟,竟在二十年出頭修出了元神。
那時,紫夙還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自然也意識不到她漸漸長大,靈力早已散在四周,將這一片河山帶動得生機蓬勃,這一狼一人,也都因她而得到了長生的命運。
當然,她更無法想象,因她日復一日地貼身守護,紫色瓊晶上浮動的靈力才能萬年不息。
混沌散盡,天地分明,乾坤朗朗,四季循環,晝夜輪迴。
紫夙出現九尾,神力覺醒,成為這天地間唯一的神祇,主掌生命的孕育與延續。
混沌真神可洞悉凡界過去,預知未來。
她漸漸得知九尾一族曾因世代身負混沌神力,被上古神界帝君所忌憚,從而以妖獸之名剔除神籍,又以難以置信的借口被滅了滿族。
夢中,她模糊地見到魔神之戰和六界的隕落,見到了神界帝君和魔族君王之間絕望的最後一擊,手握瓊晶時,還看見身穿染血的白色戰袍,立於冰峰,手持長劍遙望遠方的玹玥上神。
那一夜,她將紫色的瓊晶石自蛛網中取出,看著它的流光溢彩,莫名其妙的,有生以來,紫夙第一次因難過而掉下淚來。
而在凌天與隆洌眼中,除了後來無意中的一次打架,凌天打服了一條大黑長蟲,使得她整天死纏著凌天不放之外,一切從未有過半點不同。
恐狼的體型已變得十分碩大,他總喜歡讓紫夙坐在他的背上,歡快忘情地四處奔跑。身邊飛著修成了仙身的隆洌,也總是皺著眉提醒凌天慢些慢些。
這逍遙無憂的日子過得飛快,卻沒人知道,此時,在紫夙暗中不遺餘力地編織之下,一輪異界已有了雛形。
萬年之後,紫夙神力已穩,但修為不足,仍無法成功讓異界自我輪轉。
但時間已到,紫夙不得不將自己的決定告知他二人知曉。
這一日,他們又去與蟲族大戰了一場,回來路上還順便掏光了岩壁上禿鷲窩裡的鳥蛋。大豐收,三人都很興奮。
他們吃飽喝足,紫夙便突然宣布,她將閉關鑄劍,要和他們三人暫時告別了。
不舍歸不舍,但向來不懂歲月有盡頭的同伴們,並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他們真的能失去彼此。
五千年後,紫夙出關,帶著夙玥劍與聚魂玉,神力沒了大半,虛弱中向他們宣告自己已經成功。
隆洌與凌天在極度震驚中首次進入玹紫,看著裡面仍舊死氣沉沉的天地與山水,聽著紫夙講解著這片異界的未來。
聽著聽著,他們便漸漸明白,這裡將會成為紫夙的最終歸處。
玹玥的瓊晶石已被她深埋於後池山深處,山中立著她自上古戰場遺迹中尋回的空空的封神石,其上只有兩個名字,頂端刻著「紫夙」,下方刻著「隆洌」。
她道,自己修為淺薄,雖然只是一輪小小的境界,可即使她拼盡全力也無法令玹紫自行吐納,運轉生息。如今,她領悟了,任何境界被創造,無論大小,都須有創始者的元神灌注,才有讓其活過來並孕育生命的可能。
所以,她會為了這境界而化風化雨,挽回紫瓊晶的前世玹玥上神的性命。
將一切和盤托出之後,凌天早已狂性大發,生生要將玹紫盡毀。
紫夙揮開衣袖,一掌將凌天推出境外,在玹紫之外設下萬劫天雷陣,將他永遠隔絕。
而後,紫夙又為凌天單獨創建無心之境,讓這狗子和阿瑤也有個能呆的窩。
而隆洌,紫夙別無選擇,只能陷他於玹紫,替她背上了這沉重地令人窒息的負累。
「冽兒,是我對不起你。」
紫夙消失前,只留下了這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