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背上傳來一陣接著一陣的劇痛不時讓蘇澈眼前發黑,她擔心自己後背的皮肉早已被利石磨得皮開肉綻,甚至露了骨。若再不想辦法斷開網絲,她立馬死得難看些也便罷了,最後若還留一口氣在,看見自己臨死前這狼狽相,非得將自己噁心得死不瞑目不可!
拖著她的斥候此時已調整好方向,對準了凸起的利石而去。而蘇澈也用她幾乎快要廢掉的手臂,舉劍成功劃在腿側。
斥候的馬蹄掠過石頭的一瞬,蘇澈的劍鋒也終於將細絲成功切斷。
她的身體隨著一股巨大的衝力,後背和肩狠狠向石頭撞去,一股腥甜立時灌了滿喉。握住長劍的手再也抵不過這幾乎要了她性命的撞擊,長劍瞬時脫手飛出很遠。
三個斥候的馬此時都停了下來,蘇澈還能聽得見那些馬蹄聲在圍著她慢慢轉圈,只是視線中清晰一陣模糊一陣,再也看不明白了。
所以,即使這會兒天光已大亮,她也並不知道,現在她的身邊不止有這三個斥候,還有更遠些那一支三千多人的隊伍,也早已對她圍觀許久。
「是什麼人?」低沉渾厚的男聲在不遠處響起。
剛才那個拖住蘇澈的斥候這才下了馬,他走了過去行禮道:「回大王,是颯熙軍人。」
「颯熙軍人?」魁梧的中年男子策馬向前走了幾步,「還活著沒有?」
斥候快速朝蘇澈看了一眼,「就算這會兒沒死,大概也已活不久了。」
「我怎麼沒聽他叫喊一聲?」
斥候:「一直沒出聲,可能是個啞巴。」
「啞巴軍人?」中年男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抬眼又看向從遠處蹣跚走來的另外兩名墜馬的斥候,在他們身上還都各自背著一個。馬已經沒了,看來人也傷得不輕。
男子揮了揮手,立刻便有幾人驅馬過去,將他們接了,又將傷者抬上馬背。
這時又有人將蘇澈時才脫手的長劍撿了過來,雙手奉上。
中年男子伸手接過,翻來覆去將長劍細看過後便策馬向蘇澈走去。
最終,他停下腳步,在她身側下了馬。把長劍放在一旁的地上,俯身去瞧她。
蘇澈的身體還斜在石頭上一動不動,長發早已完全散開,幾縷髮絲遮在臉上,擋住了她的五官。
細長白皙的脖頸上沒有喉結,衣服自肩膀到後背大概都已被磨掉,雙肩血污一片,經歷過那一場拖拽,後背的皮肉會成了什麼樣子也可想而知。
男子伸出手去,用一根手指慢慢將她的長發撥開時,便是意外地一怔。
這人原來不止還活著,甚至還是清醒的。
她半睜著眼,視線也同時定在他的臉上,目光之中竟還有許多的審視和斟酌。這種時候,在她眼中竟沒找到絲毫畏懼和驚慌,甚至連疼痛都沒有顯現得十分明顯。
男子饒有興味地看著她,隨後咧嘴無聲地笑了。
而蘇澈此時也的確是在打量眼前的人,這人身形高大彪悍之極,大方臉,寬額頭,粗眉深眼窩,鼻子又大又直,還長了半臉捲曲泛紅的絡腮鬍子。
僅憑那一張皺紋深刻的老臉與花白的雙鬢,便讓人懷疑他至少已有五六十歲的年紀,可草原上的男人整日風吹日晒,看上去尤其顯老,所以蘇澈猜測,這人至多四五十歲。
男子站起身,一言不發將身上的大氅解下之後又隨手一鋪,便將蘇澈的身體蓋了起來。他仰頭大笑起來,對剛才答話的斥候道:「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那答話的斥候已經被嚇白了臉,他並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卻預感到事情不妙。「我們在雁山山谷看見一場亂戰,雖然離得遠看不清,但似乎正是樂信的隊伍。」
中年男子:「與颯熙軍?」
斥候:「他們像是中了埋伏,沒見到颯熙軍的人影。」
男子低笑了幾聲:「沒見到他們的人影,卻拖回來一個連鎧甲都沒穿的颯熙軍人?哦,一定是路上拖拽時將鎧甲拖掉了?」
斥候哆嗦了一陣才跪地道:「回大王,這人是我們正在查探時突然衝過來殺我們的,身上雖然沒有穿鎧甲,可我們確信他是颯熙的軍人!」
男子也不再多問,他揮了揮手,低頭在一陣錯愕的注視中將蘇澈用大氅裹起扔在他的馬背上,又招了招手,等人送上來另一匹馬,他才翻身上去,親著牽著自己的馬走回來。
最後又對那斥候道:「今日本王就帶著這麼幾個親兵,救不了那樂信了,回營,你們幾個再來詳細和我說說。」
說罷,他便帶著他那兩千多親兵離去,權當不知樂信中伏一事。
蘇澈連頭都被大氅裹住了,一時有些憋悶,卻沒敢動。
自己的傷有多重她自己清楚,而且只憑馬蹄聲也判斷得出附近人馬不在少數。別說她這會兒還沒成仙,就算是成了仙,帶著這傷也別想逃了。
不如先懂得什麼是忍辱偷生,然後再讓他們慢慢後悔這會兒沒將她殺了其實是人生憾事。
可等到她被帶回這些蠻族的大營,她便徹底傻了眼。
這些蠻人怎麼可以好巧不巧正是來自大草原的西爵部族,而在兩年前,颯熙東北一帶的蠻族才正式擁立了西爵族為首,而西爵的族長便是目前所有蠻族聯合王國的大王摩多。
儘管他們各族之間私下仍在戰亂中互相撕咬,也不斷有人試圖推翻西爵的統領。但兩年下來,西爵還是穩坐首部之位,西爵的摩多也還是他們的大王。
蘇澈如何能想得到,他們不過是停在遼遠城幫個忙,擊退樂信以後再慢慢向外擴散,一邊拯救因戰亂所苦的颯熙百姓,想辦法護送他們回國,一邊尋找宣鐸的蹤跡。
現在倒好,還什麼都沒做,追了幾個斥候差點送命不說,最後還乾脆讓自己落入了西爵人的手中?
她欲哭無淚的回憶起蘇袁弘似乎還絮叨過許多遍的話:咱們一定要小心些,出關以後,小股作戰跟那幫蠻子打游擊就好,只要別碰上西爵族,什麼都好說!
其實蘇澈從來沒太將他這話當回事,若不是此時此刻已身在西爵大營,他們這部族的名字都幾乎被她忘乾淨了。
現在,她簡直已是悲哀無奈之極。心道:老天你到底打算怎麼玩,不得先和老子商量商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