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天亮之前，站在高處守夜的墨兒遠遠地看見宣璟轍回來了。


  她竟然沒注意到這病秧子什麼時候獨自離開過，且那件白天還穿在他身上的貂裘，此時在這麼寒冷徹骨的黎明反倒不知去向了。


  她見到青澤與他淡淡交談了幾句，隨後他便回到火堆旁小憩，直到天亮，都再沒動過。


  他們再次啟程上路以後，墨兒便開始留意宣璟轍了。


  可他和這幾日里一樣，因虛弱而顯得很是慵懶淡漠。偶爾逗逗青玄，再順便戲謔一番一路上對青玄鞍前馬後的白冥熠。


  半途一旦停下來歇腳，也多是因為他顯露倦色，但蘇澈卻總是喊著：「快歇會兒吧，白冥熠好像就快死啦！」


  可這一夜暮色降下時，守在蘇澈身邊的人仍是青澤。宣璟轍脫下貂裘蓋在蘇澈身上，又是一個人走向前方的山谷深處。


  這一回，墨兒跟上了他。


  冬夜裡的山風自石縫擠過再呼嘯吹來，撞在身上就像被鈍刀切割一般的疼痛。墨兒知道，若他只是個體弱的凡人，此時必定是受不住的。


  但宣璟轍似感覺不到，一步步穩穩地走著。


  西嶺山山谷幾乎沒有月光，四處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墨兒對這種黑暗自然無懼，可這人也似走在陽光之下，腳步並未有任何猶豫。


  墨兒越來越驚訝。此前她的確想不通，這麼一位凡世皇子到底是如何帶著蘇澈混跡在一眾玹紫仙族中的。現在看來，這人似乎大有問題。


  她一步不敢落後，在宣璟轍頭頂的山峰間穿梭而行，直到前面突然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之聲時，他們二人才幾乎同時停了下來。


  在這樣的荒山野嶺，半夜聽聞嬰兒的啼哭之聲，能不立馬炸毛的估計也只有妖魔鬼怪他們這些自己人了。


  她低頭看著宣璟轍迎風而立，巋然不動，也不知是不是被嚇傻了。


  詭異的嬰兒啼哭聲不斷隨著風時斷時續地飄來，沒過多久，那聲音便越來越清晰。墨兒聽了片刻，心下便猛地一驚。


  這聲音……怎麼越聽越像是上古時的蠱雕獸？


  蠱雕獸在上古時期一直是一種食人的惡獸，那時它們喜歡生活在寸草不生但金玉礦石豐富的鹿吳山上。


  一到夜裡，它們便會模仿嬰兒的啼哭，引誘那些在山上開採礦石的凡人自投羅網，成為它們的腹中美餐。


  這凶獸十分強悍，禍患一方時，仙界還曾先後派仙者去滅殺，但過程並不順利。


  可這西嶺山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還會有蠱雕獸？


  啼哭聲從山溝的一頭靠近，不刻，便有一隻碩大的雕影瞬間而至，當墨兒看到那雕的頭上竟真的長著一隻角，冷汗便立馬爬了一後背。


  就在它張口沖向僵立的宣璟轍時，她已顧不得太多，腦子一熱，便疾速從山峰之上向下衝去，長刀出鞘，一刀橫劈向蠱雕的脖頸。


  蠱雕尖銳地一吼，張開雙翅向後揚起，又伸出腳抓向墨兒抓來。


  白冥墨兒這才看清，原來這蠱雕獸身下長著的四肢竟如一隻豹子，十分靈活而尖利。


  墨兒霎時雙刀在手，銀光旋飛，在身前已形成了一道堅不可破的刀鋒之網。她徐徐後退，扭頭對宣璟轍低吼道：「退後！」


  宣璟轍聞言，向後退了兩步。


  他站在一旁觀戰半晌，終於悠悠道：「我剛才一直在想，你到底要跟我到何時才會現身，歐陽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