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瀲涳洞位於天山最深且最高的一處冰川之下，入口隱在一片白茫茫的冰雪玉樹之間，十分難尋。


  但入口之內卻別有一番洞天，五光十色的冰壁將一方廣闊的冰洞包圍其中，冰壁全部交由時間來慢慢雕繪，隨著上層冰川不時有水滴流入，每一天，洞壁都會變幻出一番新的迷離姿態。


  洞中有一空懸的冰輪，青澤所制。此時他打坐於其上，閉目入定已有月余。直到今日，才終於讓元神完全平和落定。


  落日西沉，瀲涳洞中漸漸昏暗。青澤睜開眼，微微調息之後，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青玄不在，天山之內都沒有他的靈息，看來已經離去多日。但這一探之後，卻讓青澤大為驚訝。他抬起頭看了一眼上空的浮島，便毫不遲疑御風而起，直衝了上去。


  瀲涳洞上方的浮島是天山最大也是最高的一座空中浮島，屬於天山掌門熾珏千百年來的獨居之所。


  除非派中有大事發生，否則，他多少年也不會出島一次，過得很是唯我獨尊、逍遙快活。


  青澤落於島上，抖落一身成雪的冰晶，踩著茂密厚實的草甸在海棠花海中穿行，周身的空氣已從隆冬化為春夏。


  奇花異草在夜晚散發出的熒光照亮了一條蜿蜒的小徑，青澤踏著青玉石板，曲曲折折來到瓊晶湖畔。


  瓊晶湖之所以叫做瓊晶湖，只因傳說中上古神祇應劫隕落之後，都會留下一塊比寶石還要美麗的透明瓊晶石。而此湖自日出東升到夕陽西垂，一日之中變幻莫測的光彩也要比寶石美上千倍。


  熾珏便以為，用寶石來命名此湖太過不及，不如任性地取了瓊晶湖這造孽的名字，一用就是數千年。


  青澤立於湖畔，側頭看向不遠處那座古樸的水榭。


  水榭四周吊著幾顆大小完全一致的夜明珠，將其中的景象映得通明。


  一位雞皮鶴髮的老者半蹲在石凳上，他身穿青色短褐，腳蹬一雙破布鞋，束在頭頂的髮髻都歪在了一邊，他卻無暇顧及，正抓耳撓腮地看著石桌上的棋盤，枯瘦的手不時伸出去又縮回來，表情痛苦不堪，繼續長了虱子一般滿身抓著癢。


  「不行就認輸吧，多一局少一局罷了，反正你也贏不了我。」坐在他對面的老者一身淺灰色絲袍，雪白的長發垂落在地，在夜明珠的照射之下微微反著銀光。


  儘管只是個背影，青澤也認得出，這白髮老者正是自己的師父，玹紫的大長老隆洌，人們口中能止小兒夜啼的隆君。


  青澤微微遲疑，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石凳上的老頭抬眼一瞧，見是青澤來了，急忙從石凳上跳了下來，上前彎腰作揖，道：「隆君說的真准吶！青澤上仙，睡醒啦？」


  青澤速來知道這熾珏老兒會裝蒜，淺笑回禮道：「事出緊急，借貴寶地閉關，多有打擾。」


  熾珏急忙連連鞠躬，「上仙言重，太言重。」


  青澤再不多言，人已來到隆洌身後。


  他認真整理過衣袍，隨後深深一禮，道：「師父，您出關了。」


  隆洌將手中把玩的一把旗子放回石罐，坐在石凳上轉過身來。


  近兩萬年來，他一直容顏未變，雖然明顯的老態，可一雙深邃的眼眸卻一直是精光不滅。


  只要瞧上一眼，誰都看得出，這老傢伙肯定很難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