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章 身世4
莫泉如此一說,小七也未曾堅持,本來就是為了試探對方,她假意思慮了半晌,便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既然如此,那你們一定要照顧好我哥哥。”
經曆了這麽多事,她若還是輕易相信這些人,那就是蠢死也活該了!無論是複國也好,報仇也罷,小七都清楚,這隻不是那什麽王爺為了當皇帝,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
師父和這莫泉口中所說的前朝之事,大有出入,她雖然無法輕易下定義相信哪個,但小七卻能肯定,她那個所謂的皇叔,並不是有多待見她。
從莫泉對她的態度,就可見一斑,不過又是一個想把她當棋子的“有心人”罷了!
再長遠了說,如今天下一分為三,離散已久,縱然如今對付了晉國,那三國之中最為強盛的南國呢?還有那神秘的邑國呢?
若自己爹娘真是前朝帝後,以自己從爺爺口中聽到的,師父口中聽到的,小七都無比確信,若自己的爹娘還在世,他們也絕對不讚同什麽複國報仇之舉。
他們那麽愛戴天下百姓,又怎麽忍心,看著世間為此流血無數。
若是見到小五哥哥前,小七還會硬著脾氣不答應對方,她料定他們不敢殺她,自己不是申州城的無名乞丐,是一國郡主,若是突然死了,無論是皇上,還是想利用她的那兩位皇子,勢必都會查清楚,那麽,莫泉他們難免就會因此暴露出來,甚至連那幕後躲著的王爺,也可能會被查出來。
到了那個時候,無論哪國,未免夜長夢多,都不會放過堂王爺的。
可如今哥哥在他們手裏,說不定連爺爺都會在他們手中,小七便賭不起了,這是她最大的軟肋。
眼前,她隻能選擇與他們虛與委蛇,假意周旋。
莫泉忙道:“那是自然,公主放心。”
“不過,”小七疑惑道:“既然是要複國報仇,為何不直接下毒?用迷藥,將皇上迷暈,又有什麽用呢?”
莫泉微微一笑:“公主有所不知,屬下給公主的,並非是普通迷藥,而是半月眠,公主莫小看那隻有手指大小的瓷瓶,這麽少的半月眠,就已足夠迷倒十人,而公主隻需將此暗暗給那晉皇服下一小滴,便可讓其昏迷半個多月。”
“半個多月?”小七低頭看著莫泉剛剛放於她手中的瓷瓶,想起自己房中還有一個瓷瓶,那是三皇子給她的,玄哥哥說也是迷藥,這麽多人想要把晉皇迷昏過去,到底是,意欲何為?
但她剛剛開門見山的問,這莫泉卻依然答非所問,避重就輕。
看了一眼藤架上的小五,小七輕輕一笑:“莫大叔,小五哥哥既是前朝宰相的孫子,想必你們王爺,也會善待他,小七自小與哥哥一同長大,他若是不開心,小七便會更加不開心,而我不開心的時候都會做錯事。況且小七從不做糊裏糊塗的事,我必須要知道,你們讓我給晉皇下迷藥,到底是有什麽打算?”
莫泉微微眯眼看著眼前隻到他胸口高的小丫頭,據他們所查,這十幾年裏逢紀帶著兩個孩子,為了避開所有人眼線,一直喬裝打扮成乞丐,過了十幾年落魄艱苦的日子。
而逢紀,本就年事已高,當年逃亡途中又受傷未愈,文人的身體本就不強,是以逢紀在這戰亂紛起的亂世裏,要避開所有人的查訪,照顧兩個幼兒,便更加艱難。
照這般情形,這丫頭從小到大連溫飽應該都是問題,必然也受了不少苦,可莫泉沒想到,這小七竟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唯唯諾諾,害怕膽小。
反而極其聰明,也極其膽大。
他將她擄來這碣山頂上,刻意先冷落她,卻未曾想到這丫頭不僅沒有驚慌失措,被嚇哭,反而除卻一開始在路上呼喊了一會兒,其後卻一路都安安靜靜,更令他摸不著頭腦的是,這丫頭出來瞥了一眼,竟然就回馬車睡覺去了!
而他故意帶了這麽多人,就是想威嚇她,可任憑他怎麽說,她都不買賬,而用逢紀之孫威脅她,卻反而被她威脅。
麵無表情地審視了小七良久,莫泉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驀地緩緩笑開,道:“公主,此事說來話長,如今更深露重,寒風冷意,我是個粗人,身體強壯,自然不怕。可逢公子重傷未愈,加之身體較弱,待我說完,怕是會熬不住,不如這樣,容屬下思慮一番後,尋個合適的時機,便告訴公主此事,如何?”
莫泉如此一說,小七便的確發現小五嘴唇有些烏紫,臉上也愈加蒼白,她的確欠缺了考慮,想了想,她便道:“既然如此,莫大叔,便依你所言,畢竟此事非同小可,若真把我當公主,那你何時告知我,我便何時行事。但眼下我哥哥的身體要緊,你竟快將我們送回去,畢竟明日我也不可被人發現一大早就不在郡主府中,不是嗎?”
看到莫泉點頭答應,小七便蹲下身,看著對方目光中的焦急與擔憂,她握住小五的手,心疼地開口道:“小五哥哥,你不用擔心,小七有分寸的,如果有什麽事情,你想我了,就讓莫大叔派人來找我,我便去看你,好嗎?還有,”她用力握緊小五的手,背著莫泉極快地眨了眨眼睛,續道:“要相信我!”
她剛剛給逢弦的玉笛,逢弦早不動聲色地滑進了衣袖中,看著小七使得眼色,他壓下想說的話,輕輕笑了笑,微點了點頭。
如今不論是他,還是小七,隻能極力忍耐,韜光養晦。
回去路上,小七仍是坐在來時的馬車裏,而小五,她本想也讓他坐馬車中,但莫泉卻以小五身體不適受不得顛簸為由,仍是由四人抬著他,運氣禦輕功而行。
而她臨上馬車前問了莫泉才知,他們竟然將她擄到了晏陽城外的碣山,而莫泉解釋之所以來這麽偏遠之地,是因為晏陽城中人多眼雜,暗中探視著她的人太多了
聽到此,小七心中就不由發寒,看來她所預想的,並沒有錯。
夜色深黑,小七掀開簾子,也看不到那抬著小五的人到底在哪裏。
待行至晏陽城門外時,天色已由逐漸轉亮的趨勢,青黑朦朧的晨色裏,馬車停下來後,小七出來卻未曾見到被抬著的小五,也沒有見到莫泉,隻有一名駕車的,黑衣男人。
看到小七,那男子便道:“莫大人令我轉告公主,即將卯時,城門將開,城內複雜,便委屈公主一人回去了!也請公主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逢公子的!”
說完,對方便不再理她,將她扔在城門口,直接駕著馬車走了。
小七看著絕塵而去的馬車,心下一陣無語!
天色逐漸蒙蒙亮,城外安靜地,連蟲鳴鳥叫都沒有一聲,遠處的碣山不似漆黑深夜裏難測可怕,山頂隱隱約約,已能看見柔白中微微透著紅的雲彩。
小七抱臂蹲坐在城牆下,隻覺又冷又餓,這一夜未睡,又精神緊繃,如今孤單一人待在這寂靜冷清的城門外,小七愈發覺得心神疲累。
可疲累之下,清冷的空氣又讓她有一絲莫名的暢快,昨夜仿佛是場噩夢,因為又多了一個威脅利用她的人,但又仿佛是場美夢,她見到了一直惦念在心的親人。
漸漸轉清明的天色裏,城牆下的少女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似悲似喜的光芒,待城門開啟的吱呀聲逐漸響起時,少女唇角泛起一絲笑意,她輕瞟了一眼遠處愈加清晰的碣山山脈,微不可聞的自言自語了一句:“局勢越亂,反而越好,讓鷸蚌相爭,漁翁才好逃命。”
入了城門走了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小七看著遠處緩步朝她走來的容墨,難以置信地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難道她是一夜沒睡,大早上的就出現幻覺了?
容墨臂間搭著一件厚實的披風,他漫不經心地走近小七,揚手將披風給小七披上,淡淡道:“郡主如此大早便出來散步,應當多穿些衣裳,若著涼了,皇上可要擔心了。”
小七愣愣地看著容墨眼睛,清晨行來,他隻是微攏了一半的發絲,有被晨露沾濕些微,但一身白衣翩然,發絲半挽,長身玉立,縱然容貌看著普通,可那雙眼睛卻是極其漂亮,他雖然總是語氣輕柔,眼神中也帶著一絲蠱惑人心的溫柔,但眼底卻總是如高山冰雪般,清澈,卻又難測,純淨,卻又孤寒。
而無論什麽舉動,總是令人覺得悠然清雅,似溫柔可親,卻又高不可攀。
這實在是矛盾,可真是這種矛盾的魅力與氣質,令人不由自主的為其折服,並沉淪其中,萬劫不複。
看著小七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久久不語,容墨輕輕一笑:“郡主眼底烏青,想必一夜未眠,餓不餓?”
這前言不搭後語的一句話,讓小七回過神來,她看了看四周已有幾位上街叫賣的小販,垂眼看了看身上披著的披風,斂了斂心神,便疑惑道:“想不到師父也起這麽早,這幾日因惦記師父未講完的故事,神思不寧,睡不著就起來走走了,少穿了衣裳正覺得冷,師父,多謝你的雪中送炭了。”
容墨笑眯眯道:“那郡主餓不餓?這麽早起來,走了一段路,我卻是有些餓了。”
“師父,”小七抬頭麵無表情道:“你叫我小七吧,郡主二字,本該就是小七因多謝師父的,所以,你叫我小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