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 侍女
看到葉婺點了點頭,小七疑惑道:“奴婢不知道,是何處不妥,”看了眼皇後她們,小七仍然看著葉婺道,“讓皇上和娘娘們如此,驚訝?”頓了頓,小七還是換了個委婉的詞。
葉婺卻是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樣看著,目不轉睛地看著小七。
被人這樣的目光注視著,那人還是一國帝王,小七心中覺得壓力甚重,更何況上首的皇後與麗貴妃都一副似要將她千刀萬剮的神情看著她。
可過了一會兒,小七便發覺不對勁,這皇上看似在凝視著她,可小七卻覺得他似乎是在透過她,看著別的什麽人。
皇上不開口,殿中人也不敢輕易說話。
王語琴蒼白這臉看著那半跪在地上的小七,心底卻翻湧過驚濤駭浪,不過洗了個臉,這小七的容貌便似換了一個人,她難以置信,可事實卻擺在眼前,讓她不得不信。
這個小七,究竟是什麽人?
而更讓她心驚的,是帝後及麗貴妃的反應,她站得離皇後和麗貴妃皆不遠,但卻能感覺到她們身上傳來的凜冽的殺意。
看著皇帝對小七那般溫柔的樣子,王語琴似是明白,又感覺不明白,這兩位娘娘何以因小七改了個容貌,態度便如此激烈而又一致。
甚至仔細一看,王語琴還發現,這小七現在的容貌,眼角眉梢竟與麗貴妃有些相似。
看著葉婺久久都不回答,隻是愣愣地看著她,小七試探著在他麵前揮揮手,並小心翼翼的開口喊道:“皇上?皇上?”
葉婺看著眼前女孩子的眉眼,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喃喃地出聲:“念兒,是你嗎?你終於回來了?”
念兒?小七聽到他的囈語,不由更加疑惑。
但此刻她實在是覺得稀裏糊塗,想了想,覺得問題還是出在自己臉上,可剛剛她摸了摸,臉上光滑細膩,並沒有任何奇怪的東西殘留在上麵。
不對,看著王語琴也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小七突然想到一個猜測。
該不會,自己剛剛那一洗,把臉上的易容洗掉了吧?想到剛剛洗下來的東西,小七心中驚慌,要真是這樣,就難怪所有人都被她嚇到了。
換成誰,看到一個人突然換了副容貌,也是會被嚇到的吧。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沒錯,小七霎時覺得荒唐又無措,這種情況下,她該編個什麽理由才能解釋的清楚?
葉玄淵曾特地警告過她,不管發生任何情況,都不可以把認識他的事說出來。
殿中寂靜了良久,終是皇後開口道:“皇上,時候不早了,今日中午,可是在臣妾這裏用膳?”
聞言,麗貴妃也反應過來,微微一笑道:“皇上,姐姐這裏今日亂的很,恰好琴兒也在,不如去臣妾那兒用膳好了?玄淵去碣山冬獵回來的雪狐皮,臣妾日夜趕製替皇上做了條圍脖,恰好讓皇上看看,是否喜歡。”
此刻葉婺也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小七,他便開口對兩人道:“今日朕回斂容宮,”隨即看著王語琴道,“小七是你的貼身丫鬟?”
王語琴呐呐應道:“回皇上,是。”
“既然如此,琴兒,朕便向你討了這個丫鬟如何?”
沒想到皇帝開口竟是要小七,王語琴一時愣住。
看著王語琴不說話,葉婺笑道:“不要舍不得,朕也不會白白奪走你的貼身丫鬟,朕會命人選幾個手腳伶俐的丫頭給你做侍女,如何?”
皇上要人,王語琴怎敢不答應,反應過來便連忙應道:“皇上言重了,皇上既然喜歡,臣女又怎麽敢不從?”
葉婺滿意一笑,看著小七道:“以後你就在朕的身邊了,是朕的人了。”
皇後看著小七冷冷一笑,開口道:“皇上,這般做,似乎於禮不合,宮中宮女采辦皆有規矩製度,更何況是貼身服侍皇上的人,這丫頭雖然看著討喜,但卻粗鄙不知禮數,不如臣妾親自為皇上挑選個更伶俐知禮的,方才周到。”
“是啊,”麗貴妃卻難得與皇後達成共識,“皇上,雖說隻是個丫鬟而已,但事關皇上,還是照皇後娘娘所言才對,何況您突然把琴兒貼身服侍的丫鬟要走,縱然給她新選了侍女,琴兒一時之間也難以習慣,這姑娘家待嫁前心神本就緊張,皇上在這種時候要走人家的貼身丫鬟,臣妾可要心疼我這未來兒媳了。”
小七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在這一刻,她突然想明白了,葉玄淵想讓她做的到底是什麽。
既然葉玄淵想要的是皇位,那麽最好的途徑,便是得到晉國皇帝的喜歡,她原來以為葉玄淵讓她進丞相府,便是為了幫他拉攏王丞相。
可是,當她知道丞相小姐即將嫁給三皇子時,她卻覺得自己猜測錯了,既然成了親家,那丞相不幫自己的女婿,難道還會幫對立麵的玄哥哥嗎?
自己剛剛臉會如此難受,也是葉玄淵刻意安排,目的,怕就是為了讓皇上看到她原本容貌。
想起剛剛葉婺用那樣一副神情,喊出的念兒,小七突然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該不會是這念兒是葉婺從前頗為喜歡的女子,但是已經不在了,而自己,卻恰巧長得極像那念兒吧?
這樣的話,小七想到葉婺看著她的眼神,心底裏突然生出一種極其變扭的感覺,這皇帝從王語琴那裏把自己弄到他身邊,而自己又長得極其像他已經不在的心上人,那……
想到葉玄淵最終目的,竟是要讓她成為他父皇身邊的人,小七就更加覺得葉玄淵是個喪心病狂的人,小七卻實在是不明白,他的母妃麗貴妃聽說是皇帝最為寵愛的妃子,葉玄淵竟想把自己送進宮,去和他母親爭皇帝的寵愛。
更何況,自己才十四歲,這皇帝少說也有四十多歲了吧?還有葉玄楚,他強逼自己叫他一聲玄哥哥,最後自己卻成為了她的後母,光是想象一下,小七就已覺得接受不能。
更何況,小七想起一道如高山積雪般的身影,那道身影在三年的相伴相教之中,刻入了她心底,不管是誰,都不能與他相比。
越想越覺得脊背冰涼,小七此刻隻有寄希望於皇後和麗貴妃身上,前麵兩人互相暗諷鬥嘴,但在阻止她成為葉婺貼身侍女這一事上,這兩人卻是難得的態度一致。
小七隻願這兩人的份量足夠重,能夠阻止住這皇帝。
不然,自己寧死也不從的。
她想要的,從來就不是什麽榮華富貴,也不是什麽高人一等,她的願望很簡單,她希望世間能少些戰亂紛爭,能讓平民百姓安定生活。
而她可以有爺爺,有小五哥哥,還有,師父。
她所愛的人都在她身邊,安安穩穩地活著,就好了。
可現在,她什麽也沒有,家沒了,親人也不知在哪裏,而師父,不認她,也不在意她,連唯一的朋友花夜哥哥,也生死不知。
她孤單單的一個人,卻連自由也沒有了,甚至生命也握在了別人手中,而現在,如果自己被鎖在這深宮之中,那自己這一生,還有機會見到自己想見的人嗎?
葉婺聽完皇後和麗貴妃所言後,想了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朕不過想要個侍女,便要聽從皇後安排,看來,朕擁有晉國天下,卻連這樣一個主,都做不了。”
雖然是輕飄飄的一句話,甚至葉婺語氣中沒有半絲怒意,但皇後和麗貴妃卻同時跪了下來,惶恐道:“臣妾該死!”
“哼!”葉婺冷哼一聲,便不再看兩人,反而看著小七道,“地上寒涼,起來吧,從今以後,你便貼身服侍在朕的身邊,回宮!”
葉婺貼身的太監高遠隨即揚聲道:“擺駕!回宮!”
小七身不由己得跟在皇帝一行人後麵,出了景德宮,而她也感覺到身後四道冰冷的目光,一直凝固在她背上。
皇上來了又走,雖然這是不知隔了多久後葉婺再度踏入景德宮,可皇後心底卻沒有半絲高興,她心底翻騰著無盡的苦澀和恨意,有些往事是個經年翻上心頭,更是讓她幾乎維持不住麵上表情。
看了眼同樣麵無表情的麗貴妃一眼,以及不知所措的王語琴,和殿中表情驚疑的其她妃子,沈皇後克製住心中翻湧的情緒,麵無表情地開口道:“聊了這麽久,本宮也乏了,眾位妹妹都回宮去吧,襲香,代本宮送丞相小姐出宮。”
麗貴妃瞟了一眼王語琴,便未發一言的帶著侍女回了掩芳宮。
而王語琴與其她妃子,也一一向皇後告退。
待眾人走後,皇後也揮退了殿中所有的侍女太監,看著景德宮緩緩關上的門,沈皇後終是再也支撐不住,跌坐在殿中冰冷光滑的地上,看著殿內華麗的裝飾,她低低地笑出聲。
看著殿中那盆小七洗完臉後留下的水,沈皇後似瘋狂似嗚咽的低笑出聲,眼角冰涼的眼淚滑下,亂了臉上精致的妝容,她也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