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失憶
看著地上男子,小七續道:“幼時,小七也是這般躺在雪地之中,那時若無爺爺所救這世間便沒有小七了。指桑哥哥,我不知道此人是善是惡,我隻知這是一條人命,我碰上了便不能視而不見。正如我希望如果爺爺他們若遭遇了劫難,有人看見了,也能出手相救一般。”
雖然從小見到的,皆是世間冷漠,但小七卻不想變成那般。
爺爺說過,善惡隻在一念之間,黑白遊離,也隻是頃刻之間。在這溫飽難顧的世道,每個人都想盡力守護住自己想守護的,所以有時好壞的定義並不能那麽絕對。
小七那時不是很明白爺爺所講,但現在,她突然就明白了。她想,如果爺爺在這,也必然是支持自己的做法的。
沉默了半晌,指桑便低下身子,打算將地上人抱到馬車之中。
身後卻傳來花夜的笑聲:“我說你們兩個傻不傻,與其抱那麽遠過來,不如讓我趕過馬車來,也好省點體力。”
看著被花夜趕到身邊的馬車,小七驚訝道:“花夜哥哥,你竟會趕馬車?”
少年微微一笑:“這事情隻要去嚐試,又哪有做不到呢?”
三人合力將那玄衣男子弄上馬車後,小七便取了些水給那男子喝,所幸他還有些許意識,水都咽了下去。喂完水,小七抬頭便見花夜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不由順手抹了把臉:“我臉上有髒東西?”
花夜搖搖頭,輕笑了一聲:“小七,你倒是個有意思的人。”看多了勾心鬥角,第一次碰到這樣對陌生人都出手相幫的人,還是個十多歲的小丫頭。
在花夜的意識中,人隻分於自己有益無益,正如當初他願意幫助小七逃離一般,也隻是為了掃清自己路途中的對手。
隻是未曾想到,自己會因此付出那麽慘痛的代價,更未曾想到,這小七竟是個女兒身。而至如今,他也未曾對小七說過,當日那息心丹是有極大的副作用的。
抬眼對上小七不解的眼神,花夜道:“你如今帶上這人,打算如何?”
看了一眼仍昏迷不醒的男子,小七突然露出一絲奇怪的神色:“花夜哥哥,你看此人衣著華貴,想必身份不凡。”
花夜點點頭,示意她繼續。
小七興奮道:“那我救了他的話,這滴水之恩合該湧泉相報。以他的身份給我找個工作必然不難,這樣我和爺爺他們也不用繼續去乞討為生了!”
花夜:“.……”
指桑在外趕車,聞言不由想起剛剛小七救人時那番大義凜然的話,嘴角控製不住的抽了抽。
半夜三人便停下休息,晚上荒漠風大寒涼,指桑是習武之人便直接靠在車門口睡。車內由於多了個人,雖擁擠,卻也沒那麽寒冷了。
開始花夜並不願與小七一起睡在馬車裏,畢竟男女有別,可小七卻堅持拉著他。而除卻馬車裏也實在無處落腳,花夜便也在車內睡了。
而今,花夜兩邊各一個人,聽著小七淺淺的鼻息,他歎了一口氣,也根本睡不著。忍不住暗中伸手撫了撫臉,那粗糙的觸感不由讓他狠狠攥緊了手。
回想起那日鳳棲閣之事,花夜緩緩鬆開手,偏頭轉向左邊,眼中閃過難辨的微光。
天邊露出些微烏青的光亮時,指桑便醒了,習武之人耳力極佳。聽到馬車裏傳來輕微的響動聲,他便微微掀開車簾看向裏麵,卻正對上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指桑反應過來,剛想出聲,眼前的人卻尖利的大喊一聲:“救命啊!!”隨即快速掀開車簾鑽下馬車,落地狂奔而去!!
指桑:“.……”
隨即便看到同時被突然驚醒的小七以及花夜,異口同聲的道:“怎麽了?!”
小七不可思議地看著昨日救下的男子在指桑手底下劇烈地掙紮著。淩晨被此人高亢的一聲吼驚醒後,小七便發現花夜右側的人已不見。
看向外麵,卻正對上門口指桑的目光,不及她說什麽,他便不發一言的放下了車簾子。
等小七與花夜走出馬車外,便見遠處指桑腋下夾了個正劇烈掙紮著的人,待走近些小七便看清那是昨日間救下的玄衣男子。
昨日間躺在地上看似懨懨垂死的人,此刻被指桑抓著,卻正生龍活虎,中氣十足的罵著人:“你是哪個山頭跑出來的強盜流氓土匪,敢這樣抓著你小爺我?你爺爺我堂堂男兒,你此般做法成何體統?再不把小爺我放下,信不信我把你千刀萬剮?”
小七與花夜俱都目瞪口呆。
到了馬車前,指桑麵無表情的將手中人扔在地上。
玄衣男子“哎呦!”一聲慘叫,隨即摸著屁股坐起來,就著這個姿勢便繼續開罵:“你這兔崽子想摔死你爺爺我啊?摔死了你賠得起嗎你這猴孫!!有種報上你的家門姓氏看小爺不把你滿門抄斬了?”
定眼看到站在眼前的小七和花夜,不由“啊!”的大叫了一聲。
小七看看麵無表情冷著臉的指桑,強忍著笑意問著地上坐著的人:“你是誰?”
聞言,男子下意識的答道:“你小爺我是……是.……”隨即漸漸皺起眉頭:“我是.……我是誰?!”
小七:“.……”
未及小七出口,那男子又皺著眉頭看向他們:“你們又是誰?”
花夜冷笑一聲:“昨日裏你孤身一人垂死躺在荒漠中,是我們救了你。你可莫要說,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此時,天邊慢慢露出些微曦光,天色也逐漸亮了起來。花夜未曾戴著鬥笠,地上坐著的人便看清了他滿是疤痕的臉,不由大叫一聲:“你是哪來的醜八怪!!”
看著花夜暗淡下去的神色,小七不由心底歎了口氣,此人也真是好本事。昨日間還是憔悴垂死的模樣,不過喝了點水過了一夜時間,就生猛如虎成這般。
還大清晨的就同時將指桑和花夜得罪了個遍。
思慮了片刻,她重新問了一遍地上坐著的人:“你自己是誰,你不知道了嗎?那你又可還記得自己如何會在這荒漠裏?”
聞言,玄衣男子沉思了片刻,然後眉頭又漸漸蹙起:“我……我記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