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三節
事出突然,雲衝波完全估錯對方級數,代價就是要吃上大虧,雖是隔空受力,卻一樣被轟至站立不住,保持住雙臂交叉的姿勢,向後急退。
(也對,盜王可以取得突破,他又為何不能?這樣想來,包括天下大黑等人在內……)
一邊廂急退卸力,一邊廂心意也是急轉,堪堪將退至撞床,雲衝波忽地一聲斷喝,猛一挺身:竟有「波」、「波」輕響,瞬間已將拳力破盡,卻不敢延耽,早一沉腰,和身攻上。
「哼!」
似根本不屑與雲衝波作近身戰,玄武保持那姿勢不動,依舊是右臂平舉,突破牆壁,只是將那拳頭又張開來,五指虛抓,立帶起極強氣流,激蕩迴旋。
玄武十絕,吳山天風!
(若這樣,倒不怕你!)
力量上有壓倒性的優勢,以玄武計,最具效率的戰法自然是先行限制住雲衝波的移動究竟,再施以雷霆一擊,卻不知,這也正是雲衝波的希望。
驀地止住方才似乎還要直接撞破牆壁的去勢,雲衝波雙手急舞,在身側劃下無數或大或小,或正或奇的圓弧。將自己與洶洶風索分隔。
「太極么……」
冷冷笑著,玄武並不意外,太平道與龍虎山本出同源,在很多理念的繼承和發掘上甚至還要更精更深,莫說道門之基的「太極」,就算其它很多更加偏門,且絕對是龍虎山開創的道法武學,也有被太平道觸類旁通,自行穎悟的前例。
右臂微震,玄武將力量強度再作提升,只聽嗚嗚之聲愈急,那些透明風索竟已依稀可見。
嚴格來說,這並非最好的戰法:以他與雲衝波間的差距,有的是技巧辦法來批亢搗虛,但根本不屑為之,他就是要憑更上一階的力量,作出無差別的攻擊,強行擠爆掉雲衝波的防禦。
(我以堂堂之陣正正之師,根本不予分化餘地,你,又如何措手?)
……一瞬間,雲衝波竟驚覺到,對方的拳頭,似乎在作如是說。
隨之,玄武的神情,終出現第一絲改變。
空氣噴涌,勁風流動,隨著雲衝波的動作,一切都似被驀地翻轉,強大力量徑直衝上,以玄武之力,竟然壓之不住!
(這是第九級力量?!但,怎麼會?!)
怎也想不到雲衝波會有這般本錢,大意之下的玄武,終被撼動身形,退後半步。
然後,一切……便不可收拾!
把握住那一剎那的機會,雲衝波突破掉玄武的限制,如怒龍般衝突而出,拳腳如風,轉眼已連發一十四擊,雖皆被玄武在間之容發間破去,再不能將他逼退半步,卻也將其生生壓住,沒法作出反擊。
……本來,以兩人間的力量階差,玄武若肯先受雲衝波一擊,以拳換拳,雲衝波必然難看,但說到底只是較藝,並非生死相搏,玄武若被逼到這等地步,可說已敗。
十四招轉眼即逝,玄武終蓄足氣力,亦找著破綻,一聲怒吼,正是「南屏晚鐘」,聲波激蕩,化作無形護盾,強行將雲衝波彈退。跟著大步而前,拳間碧光流溢,正是當初生生打穿雲台山的「黃龍吐翠」。
卻誰想,雲衝波,竟然比他更快!
反震同時,腰間已然發力,到最後,雲衝波只是在空中滴溜溜轉了個圈,雖則說腳踏虛空無處發力,但,玄武預想中以這一吼換來的安全距離,也告欠奉。
怒吼、抬頭,更將重拳向上轟出,但,在這之前,雲衝波已先如奔雷般,重重踏落。
電光火石之際,玄武終於沒能封住胸前,被雲衝波,狠狠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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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已是黑夜,地點在塗河城外,沒有任何人煙的一片荒山當中。雲衝波默不作聲,跟在孫無法身後,邊走,邊聽著他對白天一戰的點評。
「人為將自己力量打落低階,卻換來完全境界的異常提升么?太平道數千年傳承,果然令人驚羨。」
白日一戰,雲衝波在察覺到自己與玄武間存在力量階差后,隨即已作出應對,先憑著盜跖所授的「沒本錢刀」,因材於敵,一記重擊打亂玄武陣腳,也打亂他的心意,之後則是憑著套早練到十分純熟的東海七殺拳,一番狂攻,儘管無功,卻也迫出了玄武的怒意,本來若是生死相博,他此刻自有無數手段強勢反擊,但苦於此刻兩人只是「較量」,卻怎下得了那些殺手?沒奈何下,不惜損耗功力作出反擊,那是想仗著自己高出對方一級的力量,先把雲衝波震退,拉開距離后,自己諸般武技便可從容發揮。
若說,這也確乎是甚佳的戰法,但,他卻不知,雲衝波雖然力量修為遠遠不如自己,但若論到運用九級力量相鬥的經驗,卻勝出玄武十倍也還不止!
玄武雖強,卻也只是月前才在禪定中取得突破,饒他早臻完全境界,也得花上大段時間適應掌握,這當中的苦楚辛勞,雲衝波多得魯思齊一世回憶,反而能夠趨避,說誇張一點,他雖力量去玄武甚遠,此刻卻有資格指點玄武,破其迷津。也正是因此,玄武那邊方才變招,雲衝波已先有所察,谷極去盡,將「金蛇縮寸變」的身法與「弟子規」的心法揉合一處,避勢卸力,竟真能將玄武的全力一擊避過。跟著以有待之師,破無備之軍,倒無足道了。
凡此種種,孫無法玄武自然不能盡知,但兩人在武學上是何等的見識,只一議論,便將關鍵抓住:雲衝波力量雖弱,唯完全境界卻強的驚人,玄武當年獨闖雲台山時以弱破強,半山強手都制他不得,後來承京一戰,獨擋五大臣,雖有水分,卻也足以自傲,對力量的掌控運用實已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卻沒想到,雲衝波竟是全不輸他!
「即使現在就身擁第九級力量,他也必定能夠純熟運用…或許,還會在我之上罷。」
因為這樣的評語,原定的其它環節,包括由天機紫薇二次接見盡被取消,與曾參一行共進晚餐后,孫無法親自趕來,更屏退所有從人,請雲衝波與他「共至山間一晤」。
一路走來,孫無法卻並不說甚麼軍國正事,只是閑閑問些雲衝波的修習情況,一邊也對下午那一戰作出點評。
「但是,這畢竟只是有太多限制的比拼……若戰場相逢,玄武全力發揮,你怕是走不過十五招。」
「晚輩明白。」
以孫無法的實力地位,怎麼也當得起雲衝波的「長輩」,更不要說因著「金蛇縮寸變」的傳授,他與雲衝波簡直還可以說有「半師」之份。
見雲衝波態度恭敬如此,略無半分矜意,孫無法微微點頭,他倒是對雲衝波如何單方面提升完全境界的法門很感興趣,但談得幾句,見雲衝波似不願多說,以他身份,自不願被誤會是對晚輩武技有所圖謀,也便不提。
卻不知此事倒真是冤屈了雲衝波,他那裡曉得什麼壓制力量提升心境的法門?早在青州役中,他在「天下第五」內斬落袁當,亦斬盡心魔,那時便已境界大成,晉至第八級頂峰力量。今日狀況,實是另有來因,中間許多私事,卻又怎好一一說與人知?
兩人這般閑談,只是信步走來,這山並不甚高,不過數百步樣子,山勢也平緩的很,看看已至山腰--居然還有一大片平地,此時將近子時,月暗星稀,雲衝波見前面一片山壁上黑糊糊的,似有人造痕迹,卻也瞧不清是什麼,正眯眼看時,卻聽孫無法緩緩道:「三句賀辭,倒是難為你了。」不覺心下一凜,拱手道:「……不敢。」又聽孫無法喃喃道:「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君既以誠相待,吾又豈可不作盡言?」
忽地站住了腳,霍然轉身,道:「太平道這般勉強起兵,有三不可戰,三必敗……你,可明白?!」
山中空曠,絕無人煙,這一句話聲音雖低,卻自有一種威嚴不可侵的氣勢在裡面,登時就聽「潑啦啦」聲響,驚鳥群飛,在空中織出甚顯妖異的圖案來。
深深呼吸,雲衝波拱手、躬身,沉聲道:「請大聖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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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有事可能上不來,所以今天更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