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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酷刑加身貳

  殷商末期流傳下來的酷刑到底是名不虛傳,比如極纖細輕長的穿身銅針,可以從身體一側穿透到另一側,由於針細如髮絲,穿透身體時不會瞬時致命,反而是累積到一定數量,才會讓身體千瘡百孔,血竭臟衰而死。

  再如鋒利似刃的銅製或鐵制梳子,可以將肋間或是脊背上的肉一條條梳落下來,直至肋骨或脊骨都完整暴露在人眼前,可以依稀看到血淋淋的內臟。

  又如一套依著人體幾處大穴而制的稜錐,是用鎚子錘嵌到體內的,錐頭上塗了狼毒,即便將稜錐從身上取出,瘡口也難以癒合,終致傷處潰爛而死。

  還有棍刑,從後庭直插而入,極容易穿破腸胃,受刑人卻不會馬上死去,需承受著痛苦,數日而亡。

  除此之外,什麼能夠挖去雙眼、割掉耳鼻、卸下膝蓋骨、斷手斷足的刑器,不一而足。總之,皆是叫人遭受了便欲求速死的酷刑折磨。

  成沖昨日里挨了半日的鞭笞之刑,下半日又受盡了銅烙折磨,水米未進,昏死了一夜。

  這日,打手來到牢房,一桶水潑下去,成沖方驚醒過來。

  他身上仍是痛得要命,血倒是不怎麼淌了,畢竟是皮外傷,一塊塊紫黑色的傷處血肉模糊。

  一夜似睡非睡的,似乎讓成沖緩過來幾分精神,可流血流汗得,似乎有些脫水,他又閉上了眼睛,忍不住去抿了抿沾在唇上的水滴。

  「給他喝點水吧,都熬了這麼久了。」一個打手提議道。

  「算了吧。這要是讓司寇大人見著了,非扒了你的皮。」另一個反對道。

  「司寇大人今日還來么?往常施刑,他可是很少這麼在旁監視。」

  「害,誰知道呢。反正司寇大人準保是與他有深仇,不然怎麼連……這些都搬上來了。」打手一邊說著,一邊用下巴指了指那一排刑具。

  「真是。這人好歹也是做過虎賁上將的,如今竟死得這麼慘。」

  「我跟你說,今兒要是施梳刑,你來。我之前聽人說過一回,等皮肉梳落盡,一根根的骨頭啊,透過去連著心肝肺腸的都明晃晃的,我怕夜裡做惡夢。」

  「你個殺千刀的,當了這多年的打手,什麼下地獄的場面沒見過,今兒跟我在這裝什麼裝。」

  「那不一樣。反正這個我不行。」

  「好好好,我來。那要是棍刑,就你去。我最見不得男人後庭里穿那要命的東西。」

  「行,哎?怎麼,你……有特殊癖好?」

  「去你的!」

  成沖被吊在一旁,輕輕閉著眼睛,耳旁有一句沒一句地傳來那兩個打手的對話,讓他覺得有些莫名地好笑,不由得心想著,自己怎麼死也死不安生,偏要受這些天殺的罕見刑罰,竟讓這打手都推脫為難起來,也真是平添了許多罪過……

  「司寇大人!」那兩個打手剛說沒幾句,子禽就帶人進來了,嚇得其中一個趕緊叫了一聲,另一個趕緊閉了口,不敢多說一句。

  子禽走進牢房,徑直走到成沖面前,見他似比昨日剛用過刑之後的狀態好一些了,便故作幾分驚嘆道,「真是身經百戰的勇士,看來昨日的烙刑,沒把你怎麼樣。今日,還得加點碼才是。」

  成沖緩緩地睜開眼睛,依舊慘白的臉上掛著一絲不合時宜的超然的微笑,輕輕吐出幾個字,「但行君所欲而。」

  子禽張了下口,想說什麼,卻又被成沖的話給噎了回去。於是沒再多言,轉過身便去挑刑具。

  兩個打手在他身後各自祈禱著,千萬別挑到讓自己頭皮發麻、下手發憷的種類。

  子禽用手指戳戳這個,點點那個,突然轉過頭來,指著其中一組問道,「這是梳刑?」

  「回大人,是梳刑。」打手一邊答著,一邊心裡叫苦,好像要受刑的是他一樣。

  子禽頓了頓,好似自言自語道,「先等等,我還不想讓他這麼快死。」

  打手聽罷,輕舒了口氣。

  「這個。」子禽指定的是錐刑,一組塗了狼毒的楞錐,錘入身體幾處大穴,不會立即致命,卻大傷根本,又兼著毒入臟腑,傷口潰爛不愈,都不需別的,只需這一種刑,只稍過上些時日,受刑的人便會痛苦而死。

  「是。」打手應道。

  兩人將手上綁了防護之用的布帶,方開始拿刑具施行,以免稍有不慎,划傷自己的手,毒素入體。

  成沖任著打手扒開自己的上衣,露出遍體鱗傷的上身來。

  一個打手持著錐器,在成沖血淋淋的身上找了半天,方找到左右腹處的大橫穴,於是抵著穴位,另一個打手便開始拿著鎚子,一錘錘打下去。

  血光飛濺著,錐體刺入得越深,成沖越是痛得說不出話來,滿頭大汗的他,只覺得跟這種錘心刺骨的痛相比,昨日的傷都是輕描淡寫了。

  隨著鎚子打下去,成沖的氣息越來越不穩,彷彿每一次呼吸,都會加重痛苦。

  好不容易打完了兩穴,稜錐幾近沒過左右腹部的兩處,打手各自擦了擦臉上的汗,開始找尋下一處施刑的穴位。

  「這裡吧。」一個打手小聲道,指著成沖左側鎖骨處的天突穴,那裡還有一道明顯的疤痕,是當年潞嬰的刀所傷。

  於是那打手持了一個新的稜錐,抵在左天突,另一手持著鎚子擊打下來,錐體刺破皮肉,扎入體內,復幾錘,椎體方又沒入得深了些,血順著穴位湧出,爾後流下去。

  成沖頸上的青筋一道道,身體微微地顫抖,神色痛苦得讓人心疼。他肺腑本就有舊傷,此番打下錐刑,無疑是雪上加霜,從前淳于髯的救治前功盡棄了。

  「咳……咳……」忽然地,成沖猛咳了兩下,吐出一大口鮮血來,剛好落在施刑的打手的手背上,染紅了整隻手。

  打手猝不及防,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施刑也隨之停下來。

  成沖半睜著眼睛,滿臉都是汗,口裡的血還沒流盡,餘光瞥到施刑人的一手血,含糊不清地道了句,「對……不住。」

  那個打手心裡忽然翻騰了一下,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他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人,自己受了大刑,就快要死了,還因著不小心把血吐在劊子手的手上,而說對不住……

  打手不由得抬起頭來,認真去觀察這個人,他口齒上儘是血,眼神有些迷離,睫毛又密又長,臉頰瘦削而有稜角,分明是個頂俊美的人……

  「唉。」打手暗自輕嘆,心裡突然間生了前所未有的想法,他不想要再折磨這個人了,破天荒地,第一次這般強烈的念頭,想要對這個人,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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