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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虞姬之死

  側殿,虞姬一手托著一側額頭,一手捧著安胎茶,見著王子閬進來,便像是有些疲乏地說道,「閬兒,本宮這一陣子總是覺得渾身無力,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小王子鬧騰的。近幾日,晚上又總是頻頻夢魘,愈發不能安寢了。」

  王子閬聽著虞姬這一席話,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些只管跟御醫說就是,跟他抱怨什麼呢。

  虞姬站起身來,走近王子閬,故作玄虛道,「閬兒,你有所不知,昨晚,本宮竟夢見姐姐了,她呀,還是當年太子妃的模樣,當真一點沒變呢。」

  「母妃……」王子閬聽了,憂思忽地湧上心頭。

  「所以,本宮今日想去祭拜一下姐姐,一來是聊表哀思,二來是想求姐姐在天之靈,保佑我腹中王子平安。本宮想邀閬兒隨我一同去,不知你意下可好?」虞姬說道。

  王子閬沒料到,虞姬今日叫他前來,竟是為了此事,又想著自己也確實許久未祭拜母妃了,便應允了。

  走出側殿,虞姬見成沖於門外侯著,不免有些驚詫,「哦?怎麼?成少傅也在此?」

  「微臣參見娘娘。」成沖行禮,得知公子閬要與虞姬一眾前去拜祭王子閬生母,便隨著王子閬同行。

  當年太子妃早逝,並未列入祖宗靈廟,只是在側邊的祠堂供奉。

  眾人行至廟堂大門處,虞姬便只帶了一個侍婢進入,命一眾僕從在外等候。

  王子閬亦隨之進入,成沖本想跟著他,卻不想虞姬不準。

  他只好走出去,卻又覺得不放心。行到廟堂大門處,見著虞姬和王子閬進了內祠,他便又折返回來,站在內祠外面。

  內祠之中,虞姬和王子閬分別給已故的太子妃上了香。

  待王子閬訴完了悼辭,虞姬忽然似無心失口,提起了當年太子妃死得不明不白,也是可憐人。

  虞姬本是打算得好好的,想要在太子妃靈前激怒王子閬,逼他對自己不敬,甚至動起手來,然後再由婢女出門叫眾人前來,當場捕獲王子閬以下犯上、想要謀害虞姬及腹中王子的證據,以此促成大王不立王子閬為儲君的決心。

  果然,王子閬聽得虞姬提及自己生母的死因,忍不住追問道,「娘娘所說的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母妃不是病逝的么?」

  這太子妃當年的確不是病逝的,而是服了毒藥,自盡而死。

  這太子妃本是朝中一個百司的女兒,因生得沉魚落雁,在當年太子胡齊選妃之時,便被父親送到了宮中,而胡齊太子一眼便鍾情於她,冊立其為太子妃。

  胡齊太子身體不好,身邊一直有一個侍妾精心侍奉,這侍妾便是虞氏。胡齊本來很是依賴虞氏,可自從有了太子妃,便對虞氏沒那麼上心了。

  早在太子妃入宮前,曾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相好,可自從她入了宮,便不復相見。

  誰曾想,突然有一天,太子妃竟然在宮中見到了昔日的戀人。

  原來,這男子為了能見太子妃一面,通過了層層選拔,成為了宮中的武侍。

  日子就這樣過了三四年之久,期間虞氏曾有過一次身孕,卻意外小產了。而太子妃入宮沒多久,便有了身孕,爾後生下了姬閬。這讓虞氏眼紅的不得了。

  一次巧合,太子妃和那武侍的關係被虞氏得知,她通過一次精心的設計,讓胡齊太子親眼見到了兩人私會的一幕。

  胡齊太子心性敏感多疑,不由得大怒,隨即派人暗殺了武侍。

  太子妃與武侍本是清清白白,下定決心斬斷前塵,結果卻害得舊愛身死,她不禁傷心不已、鬱鬱寡歡。自此,對待太子也淡薄得很,這讓胡齊大為惱火。

  可即便如此,胡齊太子仍然是對太子妃一往情深,虞氏心中不甘,便讓僕從四下散播,說太子妃生的是個野種,早在入宮前,她便已與那武侍苟合。

  謠言一出,胡齊太子幾近要氣死,來不及冷靜下來好好想想,便怒氣沖沖地去質問太子妃。

  太子妃聽罷,冷眼相對,不屑辯解。胡齊太子便狠狠地給了太子妃一記耳光,拂袖離去。

  太子妃心性高潔,受此侮辱,自然心痛不已,她看著自己不足五歲的閬兒,默默流淚了一整夜。

  次日,為了自證清白,她服下了毒藥,想要自盡。

  未及毒發,便被下人發覺,下人慌忙找來了御醫,可已是來不及,救治了兩日,仍是無法將她體內的毒藥完全化解。

  當時姬閬年幼,胡齊太子悲憤交加,不準其接近太子妃。

  可憐的太子妃,在忍受了多日的苦痛折磨后,還是一命嗚呼了。

  自此,胡齊太子不準宮人再談起有關太子妃的事,只說是其生了重病,不治而亡。

  本是隱藏已久的往事,卻因著今日虞姬的心懷不軌,重新提及。

  「姐姐自然不是生病過世的,是大王為了照顧姐姐的名節,才不惜杜撰了這樣的借口。」虞姬說得冠冕堂皇。

  「照顧……母妃的名節?!」王子閬越聽越奇怪了,「娘娘此話何意?」

  虞姬見王子閬果然上鉤了,便作出一副哀傷的樣子,長嘆了口氣,接著道,「閬兒,這話本不應由本宮告訴你。可是,本宮實在不忍心看你蒙在鼓裡。」

  「娘娘請說。」王子閬有些緊張,預感到虞姬會說出什麼驚人的秘密來。

  「好吧。」虞姬頓了頓,像是要說什麼難以啟齒的事一樣,「姐姐入宮前曾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後來,他也入了宮。唉……也難怪,兩個人本就是兩小無猜,一見面未免舊情復燃……」

  「你……你胡說!」王子閬一聽,果真有些情緒失控,他竭力平復了一下,反駁道,「娘娘何必在我母妃靈前血口噴人,我母妃一生清白,斷不是這樣的人!」

  「閬兒,本宮犯得著騙你么?你那時年幼,不記得也是情有可原。姐姐因為與宮中侍衛有染,而被大王責罰,羞愧之下服毒自盡的事,當時宮中傳得沸沸揚揚,你隨便去問問宮中的舊人,都知道這件事。」

  「不可能!不可能!不會這樣的!」王子閬接受不了這個消息,可思緒卻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幼時,他確是常常看到母妃獨自流淚,看到她與父王爭吵,又清楚地記得,當時母妃病重之時,父王說什麼也不准他前去探望的事……

  想到這,王子閬只覺得頭痛欲裂,險些要暈倒。虞姬見著正是機會,便挺著肚子上前一步,佯裝安慰道,「閬兒,你這是怎麼了?」

  王子閬情緒失控,又兼身體不適,下意識地輕推了虞姬一把。本是尋常的一個動作,可虞姬卻順勢往後退了幾步,爾後坐在了地上,口裡「哎喲、哎喲」地呻吟著,彷彿是王子閬用力推她,害她跌倒一般。

  早就安排好的婢女見狀,趕緊跑出去,準備喊人前來,將百口莫辯的王子閬逮個正著。

  王子閬這才反應過來,想要攔住那個婢女,不想虞姬卻抓著他的裳腳不放。

  「娘娘是要陷害我么?!」王子閬質問道。

  「呵呵,陷害?!難道不是你要謀害本宮和腹中的孩兒么?王子殿下?」虞姬終於原形畢露。

  「我沒有!」王子閬一邊想要掙脫,一邊擔心那個婢女信口雌黃。

  婢女匆匆跑出去,卻見著成沖站在不遠處。

  「發生什麼事了?」成沖見她神色慌張,問道。

  那婢女不言,只是欲快步出去廟堂。

  成沖便伸出一隻手臂,攔住她,重複道,「究竟發生什麼了?」

  婢女見成沖這般,只得言之鑿鑿道,「王子殿下欲加害虞姬娘娘!」

  「什麼?!」成沖一驚。

  婢女見狀,趕緊要趁機打開廟堂之門。

  成沖一時間猜到事情的嚴重性,果斷轉過身來,出手打在那婢女的後頸部,力道雖不重,卻足以使其短暫地暈厥過去。

  「得罪了。」成沖匆匆將那婢女扶著頭放躺在地,然後沖向內祠。

  內祠之中,王子閬好不容易掙脫了虞姬,正要逃出這個是非之地,虞姬竟又趕上來,死命攔住王子閬,這樣千載難逢陷害他的機會,虞姬如何能放過。

  糾纏之際,虞姬覺得有必要在眾人趕來之前,再添一把火,便狠狠道,「你要去哪?王子殿下。實話告訴你,你母妃當年與侍衛苟合,也是本宮去告訴大王的!她就是個賤人,哪裡配做正妃?!」

  「你住口!」王子閬聽不得她這樣謾罵自己的生母,怒火中燒。

  「你生母做出這樣下賤的事,還怕別人說不成。不僅如此,或許你也是那個侍衛的野種呢!你根本不配做太子!只有本宮的兒子,才有資格繼承王位!」虞姬將最惡毒的話說出了口。

  王子閬被憤怒操控著,整個人喪失了理智。一瞬間,他將虞姬狠狠地推倒在地,不再顧忌她是否懷有龍裔。

  「啊!」虞姬一手撐著地,一手捂著腹部,這次是真得讓她動了胎氣。她不由得有些奇怪,怎麼僕從還沒趕來,同時又有些吃驚,王子閬居然真得敢對她動手。

  王子閬心裡的最後一道防線被擊破了,眼前這個賤婢可以凌虐他多年,可以侮辱他,卻絕不准許她詆毀自己的母妃。

  王子閬順手拿起一柄祭祀用的吉禮佩刀,走近虞姬,聲音顫抖而低沉,「賤婢,你再敢說我母妃一個不字,我便殺了你!」

  虞姬雖有些怯意,可想到王子閬一貫在她面前唯唯諾諾,且她此時懷有子嗣,便更為篤定,王子閬絕不敢拿她如何,遂道,「呵呵,你敢嗎?你倒是動手啊,讓外面的人都看看,你這個不孝的逆子,為了太子之位,是如何謀害本宮的!」

  「你!」王子閬像一隻憤怒地豹子,手中的佩刀不住地顫抖。

  就在此時,內祠的門打開,成沖走了進來,面對著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

  「怎麼是你?!」虞姬見不是自己的人進來,驚訝之餘,連忙朝著門外大喊道,「來人啊!快來人!王子閬……」

  虞姬的話還未及喊完,王子閬便在衝動與恐懼之下,將手中的刀一揮,割斷了虞姬的喉嚨。

  「殿下!」成沖試圖去阻止王子閬,卻已是晚了。

  「要……謀害……本……宮……」懷胎五月有餘的虞姬瞪著眼睛,用氣音念完了這幾個字,當場氣絕而亡。

  成沖走上前,察看了一下虞姬的傷口,側過頭,對公子閬無奈道,「她……死了。」

  王子閬是頭一次殺人,心中的驚恐已經到達了巔峰,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一時衝動,竟殺死了虞姬……是因為她辱罵詆毀自己的母妃,還是因為她要栽贓嫁禍,置自己於不義之地……他真得說不清……可這一次,他的的確確是鑄成大錯了。

  他將刀丟在地上,後悔不迭。

  「少傅,怎麼辦?我殺人了!我殺了她……還有她腹中的孩子!我該怎麼辦?我……我不是真得想殺她的,是她逼我……她說我是母妃與侍衛的野種……還說我為了王位要謀害她……少傅……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王子閬幾近崩潰。

  「我知道,殿下別慌。」成沖見著血濺三尺的場面,努力去想有什麼辦法,能夠收場。

  「父王一定會讓我抵命的……我殺了他的寵妃,還殺了他的幼子……少傅,我就快死了……」王子閬忍不住啜泣起來。

  成沖顧不上安慰王子閬,他知道大王是不會殺王子閬的,但是,王子閬闖了這麼大的禍,定是罪責難逃,若是傳出去,成了殺害幼弟的兇手,如何面對朝堂和天下的悠悠之口呢。

  他看著驚惶無措、可憐兮兮的王子閬,又看了一眼廟堂大門,外面是隨時會破門而入的武侍。

  虞姬這一招害人不成,反丟了性命,也是咎由自取,只是可憐她腹中的胎兒……也跟著遭此橫禍。王子閬不是草菅人命之人,他骨子裡有著王侯子弟少有的赤誠和良善,成沖不願他就此被人唾棄、因此而斷送後半生……

  想到這,成沖舒了口氣,像是決定了什麼一樣,從地上撿起那把沾血的佩刀,而後拉起王子閬,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殿下,接下來的話,你要記清楚。」

  王子閬不明就裡地望著他,臉上鼻涕一把、淚一把,顯然是驚魂未定。

  「虞姬,是微臣所殺,不是殿下。」成沖極為冷靜和地道出這幾個字。

  王子閬登時睜大了眼睛,萬分驚訝道,「你……說什麼?」

  「是微臣見著殿下與虞姬起了口舌,方來阻止,不想虞姬出言謾罵,微臣不甘其辱,一時衝動,出手殺了她。」成沖說得果決,像是確有其事一般。

  王子閬的嘴角抽動著,他的腦子亂的很,不知道該說什麼,難道真得要讓成沖替自己頂罪么?他不忍心……可是……還有別的辦法么……

  「記住了么?」成沖問他,語氣強硬。

  王子閬不發一言,滿眼儘是哀痛。

  成沖遂微微笑了一下,勸他道,「殿下是要做太子的人,是日後的王,不可因此失彼,自毀前程。」

  王子閬聽了這話,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下來。沒有了成沖,他如何能繼續去爭太子之位……

  成沖看著廟堂大門的方向,說道,「走出那扇門,告訴外面的人,是我殺了虞姬。」

  「我……我做不到。少傅,我做不到。」王子閬哽咽著,不知所措。

  「你必須做到,快去!」成沖似命令一般,不由分說。

  王子閬的心亂如麻,他別無他法,只得聽了成沖的話,一步步向外騰挪,腳下卻猶如千斤之重……

  打開大門的一剎那,他知道,自己已親手將成沖送上了一條絕路,一條替自己而死的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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