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暗流涌動
傍晚時分,成沖剛進了洛邑城門,便遇著嫘牧。
「你怎麼在這?」成沖疑惑地問,心想著此時嫘牧不是應當守在王宮裡么。
「回將軍,鮑昱將軍前幾日調換了軍中將士的值守,安排我這幾日來守城門。」嫘牧回答。想來成沖不在,左右軍自然是皆聽鮑昱差遣。
「調換?」成沖的猜測似被進一步印證了。
「是,左軍不少人都被外派出宮,分散在洛邑城各處。」嫘牧如實道。
「伊捦呢?」成沖問。
「他……此時應還在宮中。」
成衝心道,蒍國和鮑昱倒是計劃的縝密,連左軍都分散出去了,這會必是要在宮裡興風作浪。
他皺了皺眉,對嫘牧說,「傳我令,城門軍一半留守,另一半隨我回宮。」
「現在么?」嫘牧不明就裡。
「即刻!」成沖一臉凝重。
「諾。」
「另外,派人給車上的聶姑娘找間客棧,安排幾個身手好的人,千萬保護她的安全。」成沖看了一眼身後的馬車,吩咐道。
「是,將軍。」嫘牧應著。
成沖一行人,快馬加鞭地往宮裡趕。
他一邊走,一邊想著,此時姬頹離宮多日,倒是有了很好的不在場證明,就算太子遭遇什麼不測,他也能夠開脫……還有公子閬,保不齊現在也正身處險境。成沖不由得後悔出宮這一趟了,若是公子真有什麼危險,他可實在是失職又罪過!
可是,怎麼就這樣巧,公子恰好就讓他出宮尋醫,他的行蹤又是如何被蒍國知曉了呢……他記得公子說……是侍妾柳氏告訴他的,真得只是巧合而已么?還是徹頭徹尾都是姬頹一眾的設計……
想到這,成沖不由得揮鞭策馬,加快行速,身後的一眾虎賁衛,緊隨其後。
東宮。
自打前日里太子對著公子閬如瘋似狂地叫罵了一通,鮑昱便放心了許多,他還以為胡齊太子會跟公子閬說些什麼,沒想到是自己高估了太子的心智。
今日里,胡齊太子卧在榻上,看著仿若只剩了出的氣……虞氏哭哭啼啼,手足無措。
下人便去稟了鮑昱,鮑將軍裝模作樣地來瞧過,不禁放鬆了警惕,堂堂的周室儲君,竟被逼迫到這步田地,不僅病入膏肓,還失了心智,看來也是沒兩天可活了,他也就不再強迫下人喂胡齊太子那攙著毒的湯藥,封鎖了消息,任其自生自滅。
梧台宮,相似的戲碼正在上演。
成衝出宮之前,曾囑咐伊捦這幾日替他負責梧台宮的安全。
今日,天色剛暗下來,魏慶受了鮑昱差遣,著了下人的衣服鬼鬼祟祟地溜進了梧台宮後院,暗中交給柳氏一包藥粉。
那公子妾柳氏被姬頹騙得死死的,便決意助紂為虐,幫那舊日的情人姬頹來謀害親夫。
兩人在私語之時,恰好被伊捦瞧見。
伊捦遠遠看著,只覺得那人陌生,卻並未認出是魏慶。
而魏慶與柳氏說了幾句,便從後門離去。
伊捦心中起疑,便也跟了上去。一路追出梧台宮,恰好路過宮中別苑,人煙稀少。
「站住!」伊捦追上了魏慶,手中持著佩刀,抵在魏慶身後,問道,「你是何人?為何進梧台宮,又為何私下接近公子妾?」
魏慶拔出佩劍,回身與伊捦交手。
此刻雖是月色朦朧,伊捦也能看見魏慶的臉,不禁一愣,「魏將軍?!」
魏慶不由分說,手上的劍未停,趁著伊捦驚訝猶豫之際,一記橫刺。
「你……」伊捦的話不及口,便被穿了心臟,倒在地上。
魏慶將他拖到一處枯井,徑直推了下去,心道,別怪我,誰讓你看到了不該看的,還跟錯了主子。
柳美人得了那毒害公子閬的藥粉,便悄悄地去了卧房,混在了公子常用的酒觴里,而後小心翼翼地出來。
話說公子閬自從東宮碰壁而歸,就一直是心中苦悶,既擔心又委屈。公子的正妃辛宓前來相勸,卻並不能令公子平息,他原就不喜歡這個端莊拘束的辛宓,向來是專寵柳氏,於是不自覺地遷怒於她,辛宓暗自傷心,便默默離開了。
柳氏正往梧台宮正殿走著,見辛宓一臉淚痕地走出來,不由得嘲諷似的一笑,想來這個辛宓如此一心一意地待公子,卻一向不討喜,而自己不過逢場作戲,稍加哄誘,便牢牢地抓了公子閬的心。
「公子……」隨著一聲嬌滴滴的呼喚,柳氏踏進正殿。
公子閬抬起眼皮,看了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柳美人,並未像往常一樣擁佳人入懷,依舊垂頭喪氣。
「公子這是怎麼了,一臉的悶悶不樂,真叫妾身心疼呢?」柳氏一面說著,一面嬌柔地環住公子閬的肩膀,緩緩地坐在他腿上。
公子閬被她這麼一繞,整個人都精神了一半,便道,「美人有所不知,父親大人近日性情大變,我去東宮看他,他非但不高興,反而將我趕了出來……我真是不明白……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柳美人一邊撫著公子的髮髻,一邊輕柔柔地說道,「公子,太子殿下定是叫那病痛折磨,才這般糊塗,你莫要介懷么。來嘛,讓妾陪你去小酌一杯,以解心頭憂。」
「好,美人,你真是甚得我意!」公子閬遂抱起柳氏,走入卧房之中。
一番……畫面太美不可描述。
「公子,來,妾先為你滿一杯。」柳美人斟滿那混了毒藥的酒,卻一瞬間在心裡生出恐懼和不安來,畢竟聽魏慶說,這葯會永久地損毀人的心智,讓公子閬變成一個痴痴傻傻的人。想著她嫁給公子閬這麼久,公子閬也對他不薄,如今卻要親手毀了他……
「美人,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公子閬一邊接過酒,卻不著急喝,依舊在柳美人的纖纖玉手上撫摸著。
柳美人心中的矛盾變得強烈起來,一臉掩飾的笑意,道,「殿下就會哄我,怕是在辛姐姐面前,也是這般吧。」
公子閬放下手中的酒,一把將柳美人抱在懷中,低語道,「怎麼會。宓兒如何同你比,你放心,日後我若為王,必封你為後。」
柳美人的心裡咯噔一下,她從未想到王子閬會有此心。
此時此刻,她忽然不想讓公子閬喝那毒酒了……
眼見著公子閬手裡拿著那杯酒,正要喝下去,柳美人忽然道,「等一下!」
公子閬一驚,奇怪地看著柳美人,「怎麼了?」
柳美人奪過公子閬手裡的酒盞,搪塞道,「妾忽然記起殿下這幾日不是身體略有不適,還是喝些溫過的酒才好。」
一邊說著,一邊將酒盞和酒壺都放到了一旁的几案上,爾後吩咐下人另去準備一些溫酒來。
公子閬不免心裡有些疑惑。
「殿下!」公子閬正想著,聽得屋外薛逄的聲音。
「這沒規矩的下人,都這麼晚了,還來相擾殿下。」柳美人不悅地說。
「想必薛逄是有事。」公子閬直起身,柳美人遂幫其整理了衣衫。
「進來吧。」公子閬道。
薛逄趕緊進門,急忙道,「殿下,成少傅他……」
「成沖?!他回來了?」公子閬心中一喜。旁邊的柳美人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今日里魏慶分明說,蒍大人已經派了人去解決成沖了,怎麼會……是失手了么?
「是,成少傅在正殿求見。」薛逄小聲道。
公子閬急忙起身往正殿走,顧不上柳氏在身後的輕呼。
眼見著公子閬出去,柳氏急忙叫來自己的心腹婢女,「萍兒,你速去東宮找鮑昱將軍,告訴他,成少傅回宮了。」
公子閬進了正殿,看著一身便裝的成沖,不由得笑道,「少傅怎得連裝都未換,就急著趕來了。怎麼樣?可尋著那聶神醫了?」
「事急從權。殿下可好?」成沖見著公子閬,方心安了大半。
「好啊,怎麼這麼問?」公子閬看著成沖一臉嚴肅的樣子,有些不明白。
「太子呢?太子可好?」成沖又問。
「父親……父親大人他,唉……別提了,也不知是怎麼了,這些日子父親大人的病又重了些,連朝政都不能顧及了,還不准我們前去探望,鮑昱派人在東宮裡外圍得跟什麼似的,非說是父親有恙,要他去守衛。連我想去看望父親,都難如登天……」公子閬喋喋地說著。
成沖不由得心道,不好,看來他們是對太子下手了……
「殿下。」成沖打斷公子閬,鄭重其事地說道,「微臣需要和殿下一道,去一趟東宮。」
「什麼?去東宮?這個時候?」公子閬險些驚得跳起來,要知道自打上會他被胡齊太子罵出來,幾乎想著這一個月里都不再去東宮自討沒趣了。
「是。」成沖堅持道。
「……父親大人怕是已經休息了……對了,你不是去尋醫了,人呢?可一同來了?不過怎麼也得明日再去。」公子閬解釋著。
「殿下,微臣怕太子有危險。」成沖只得實言道。
「有危險?父親大人是有病在身,可是御醫日日前去診治……眼下東宮守衛森嚴,有何危險?」公子閬實在不解。
「微臣只是推測,王子頹恐是要對太子不利。」
「王子頹?少傅,你的話越來越讓我糊塗了,王子頹遠在驪山未歸,如何能害父親大人……」此話一出,公子閬忽然想起了那日在東宮所見,東宮的下人盡數被更換,鮑昱與王子頹私交甚篤,他是清楚的……
「還容微臣稍後跟殿下解釋清楚。此時,確是需要請殿下帶微臣去一趟東宮,以確保太子無恙。」
「……好。」儘管公子閬還半信半疑,可成沖從未騙過他,此番定是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