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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自討苦吃

  七日之後,南宮嗣果真來御馬署察選寶馬。趣馬皁一早便準備妥當,如此要事,自然容不得半點差池。

  御馬署眾人拜迎南宮嗣,爾後,趣馬皁依慣例為其介紹御馬的情況,正要牽出前幾日甄選的幾匹寶馬,為南宮嗣著重展示之時,卻不想突然腹中一陣絞痛。

  難不成是晨起吃了不潔的東西,趣馬皁心裡暗思,恨不能立即如廁,可司馬大人面前,怎容他這般失禮。他越是心中焦急,越是腹痛難耐。

  嫘牧和其他幾個趣馬衛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候著,他見趣馬皁一副汗涔涔的忸怩樣子,遂徑直走到眾人面前,從容道,「稟告長官,屬下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備好寶馬,還容許屬下為將軍一展寶馬風采!」趣馬皁見他如此冒昧自薦,不由得心生不滿,可此時又顧不得其他,只得藉此機會,先行解決內急,遂順水推舟道,「既如此,你便按照之前準備,好好地向南宮將軍稟報。」

  「諾!」嫘牧為了這一天,可真是費了不少功夫,趣馬皁的突然腹疾正是拜他所賜,整罐牽牛子的汁水加到其湯飯里,不瀉個半死才怪。除此之外,那幾匹馬已被他馴得服服帖帖,揚手揮鞭,馳騁如疾風,持韁緊收,驟停亦穩健。

  嫘牧能做成趣馬衛,很大程度是因著南宮嗣的幫忙,他在入宮時曾與南宮嗣有過一面之緣。

  今日復相見,南宮嗣自然記得他,見他御馬術精湛,不吝稱讚道,「很好。」

  嫘牧得到了南宮將軍的首肯,不禁心中喜悅。於是,他趁著為南宮嗣牽送馬匹之時,果敢上前道,「南宮將軍,您可還記得小人?」

  南宮嗣看了看他,平靜而道,「你叫嫘牧,綴衣嫘縈之弟。」

  嫘牧當然不知道南宮嗣是因為他阿姐的關係,才對他多留意了幾分,還以為是南宮嗣慧眼識珠,覺察到他是個可塑之才。因而,嫘牧激動地拜道,「得南宮將軍厚愛,嫘牧感激。」

  南宮嗣點了點頭,只道,「你的馬術不錯。」說罷,便叫下屬將馬匹接過,自己亦踏出御馬署的門。

  嫘牧見南宮嗣等人動身離開,便偷偷地跟了上去,隨行了一小段距離,見著四下無人時,他疾步上前,說道,「將軍留步!」。

  南宮嗣回頭,見是嫘牧,問道,「有事么?」

  「小人確有一事!還望單獨與將軍稟報!」在嫘牧看來,這是個極好的機會,或許南宮嗣的一句話,就可以助他離開御馬署。

  南宮嗣吩咐隨行的下屬,「你們先將馬匹牽回去。」

  「諾。」下屬應聲而去。

  南宮嗣復轉過身,略帶疑惑地看著他,「什麼事?說吧。」

  嫘牧既已開口,知道機不可失,便直言不諱道,「小人……想求將軍收留!」

  「收留?」南宮嗣不解其意。

  「正是。小人想入將軍麾下,自此為將軍效犬馬之勞!」嫘牧一臉誠摯地說。

  「你,不想做趣馬了?想入虎賁軍?」南宮嗣聽罷,皺了皺眉。

  「是,嫘牧願入虎賁軍!」嫘牧跪在地上,行拜大禮。

  南宮嗣卻不言,過了一會,方開口,「王城虎士皆是萬里挑一的勇者,沒有過人的拳腳功夫,任誰也不能躋身其列。你,會拳腳么?」

  「小人……不會」,嫘牧愣了一下,爾後迅速接道,「但小人可以學!」

  「呵呵。嫘牧,你要知道,宮中百官皆安分守己,各司其職。你來御馬署不足兩載,小成尚不足謂,豈可三心二意。本將勸你一句,身為下臣,最忌心浮氣躁,好高騖遠。還望你能腳踏實地,好生歷練!」南宮嗣意味深長地說。

  嫘牧聽罷,默不作聲。

  南宮嗣看了看他,又道,「若沒別的事,本將還要去大王那裡回稟。」

  「小人……恭送將軍。」嫘牧跪在地上,心中不悅。

  然而,這並不能讓他心灰意冷。在他看來,南宮嗣之言並沒有道理。他如今已經十九歲了,宮中那些有權有勢之人,在他這個年紀,恐怕已經至少是下士或者中士了。所以,他若想早日出頭,就必須當機立斷,儘快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路,一條能夠讓他飛黃騰達、大富大貴的捷徑,為此,他什麼苦都願意忍受!

  好生歷練,哼,在這個破御馬署有什麼好歷練的,我嫘牧之前在宮外歷練的已經夠多了!什麼司馬大人,當初不也就是個武夫,如今得勢,便一臉的瞧不起人。像你們這些人,我嫘牧見得多了!嫘牧一邊往回走,一邊在心中暗暗抱怨。

  等到他一腳邁進御馬署的大門,見著趣馬皁正在等著他,臉上寫滿了怒意。趣馬皁為官多年,自然心計不淺,很容易猜到這一切都是嫘牧搞的鬼,因而正等他回來,準備狠狠收拾他一頓。

  「長……長官。」嫘牧剛想開口,卻不由得他分說,已經被其他三個趣馬徒按倒在地,一頓五花大綁,吊在了馬廄里。

  「今天你倒真是長臉啊!為著能讓自己出風頭,你可沒少挖空心思吧?!」趣馬皁一邊挖苦著嫘牧,一邊持著馬鞭狠狠地抽打他。

  「屬下……不知道……長官在說什麼……」嫘牧努力擺出一副無辜之態。他知道,一旦他認了,趣馬皁必定不會放過他,八成還會向大王奏請,把他趕出宮去。他才剛剛和阿姐相認,怎麼能就這麼丟人現眼地被逐出去,到時候阿姐或許也會被牽連……所以,嫘牧便下定決心,無論怎麼挨打,都不能承認。

  趣馬皁的瀉下還沒好利索,打了一會就沒力氣了,於是叫來其他三個趣馬徒,輪番毒打嫘牧。從下午到入夜,嫘牧挨了數不清的鞭子,身上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直到很晚,這幾人打得實在疲乏,便各自回去歇息。嫘牧仍被這麼吊著,整整一夜,身上的傷口滲出血來,火辣辣的灼痛。然而,這些疼痛對於他來講,都是小事,此時,他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要想辦法脫身。

  第二日,趣馬皁一早來到馬廄,看到嫘牧已經昏厥過去,便令趣馬徒朝他身上潑了一桶冷水,嫘牧驚醒。只見趣馬皁又持著馬韁,站在他面前,說道,「嫘牧,我再問你一遍,前日里是不是你故意設計我,害我在南宮將軍面前出醜,然後你好藉機攀上諂媚?」

  「屬下……冤枉……還望……長官明……察。」嫘牧雖然幾近虛脫,腦子卻還清醒著。

  趣馬皁見他依然嘴硬,便又狠狠地打了他一通。

  快到正午的時候,趣馬皁見嫘牧實在快要支撐不住了,又加上他這般硬骨頭,怎麼打也不肯招,心想著還是別弄出人命的好。於是就讓幾個趣馬徒把他放了下來,勒令他接下來每日只能吃一頓剩飯,而且要獨自幹完御馬署所有的活。

  嫘牧又餓又乏,身上又灼痛難忍,他迷迷糊糊地倒在馬廄的地上,無人問津。

  說來也巧,這日傍晚的時候,嫘縈帶著兩個女輔前來御馬署送冬服冬靴,像這等小事,原是不需要她親力親為的,但是她總要想個理由來見見嫘牧,因此專程而往。

  趣馬皁跟嫘綴衣是同級的官職,但嫘縈深得姚姬娘娘的喜愛,這一點宮中人盡皆知,也正因如此,一般宮裡的百司下士見到嫘縈,都會多給她幾分顏面,尊她一聲嫘綴衣。

  然而,趣馬皁與嫘縈卻並不和睦。雖然二人交集不多,可由於嫘縈平日里事情繁雜,顧及不得御馬署這等小司,以至於分配衣裳、領取服飾的事,御馬署常常是輪到最末。諸如此類的小事累積起來,趣馬皁便懷恨在心。前不久,趣馬皁方得知嫘牧是嫘縈之弟,昔日里對嫘縈的種種不滿,難免會發泄在嫘牧身上。

  今日,嫘縈本是挑選了上等的冬服,親自前來御馬署相送。趣馬皁一見到她,不免有些驚慌,心想著,若此時被她撞見了遍體鱗傷的嫘牧,恐怕會不依不饒,大鬧一番,反參他一本……

  嫘縈未見到阿牧,不得已而相問,趣馬皁卻是閃爍其詞,令她不禁心生疑惑,更執意要見到嫘牧。

  「嫘綴衣,趣馬徒嫘牧雖是你胞弟,但如今是在宮中,不是你們姐弟二人閑話敘舊的地方!我御馬署亦有規矩,且嫘牧今日已被我安排要事,難以分身,恐怕沒時間與你相聚!綴衣請回吧!」趣馬皁無奈之下,只得正色道。

  「趣馬皁言重了。我並非想要與嫘牧長話敘舊,只是你既知道我們的關係,讓他出來與我見上一面,總可以吧。嫘縈相信趣馬皁也不至於是那般不近人情的人。」嫘縈耐著性子,復相求道。畢竟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嫘牧仰人鼻息,她怎好翻臉。

  趣馬皁見嫘縈如此難纏,心中愈加不安,正不知該如何打發她,卻聽見一聲,「綴衣要見我?」

  只見嫘牧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沒事兒人似地走了出來。他故意穿得繁複且厚重,長衫綽袖,倒很好地遮住了他的傷,只有頸上的一道血痕尚隱隱可見。

  「阿牧!」嫘縈見到胞弟,甚是驚喜,「你沒事吧?」她關切地問。

  「阿姐放心,趣馬皁大人對我百般照拂,簡直是恩同再造!阿牧在此好得很,又怎會有事?!」嫘牧一邊說著,一邊瞟了瞟一邊的趣馬皁,他的臉色倒是極為難看。

  「是么?那真要是謝過趣馬皁了!」嫘縈信以為真。

  「不必,不必,都是我分內之事……」趣馬皁勉強擠出了一個笑臉。

  嫘縈見阿牧沒事,便放心了。正要離開,瞥到他脖子上的傷痕,忍不住問道,「你受傷了?!」

  眾人聞之,皆驚。

  阿牧慌忙用手向上拉了拉衣襟,敷衍道,「沒事,前幾日遛馬時候摔了一跤,恰好擦在木枝上。」

  「怎麼這麼不小心,嚴重么?」嫘縈心切地追問著。

  「不嚴重,已經快好了。」阿牧怕嫘縈為他擔心,連連說著。

  「阿牧,我那裡有上好的外傷葯,一會記得找我取。」趣馬皁見嫘牧沒有把他供出來,忙不迭地殷勤道。

  「多謝長官!」嫘牧應著。

  等到送走嫘縈,趣馬皁問嫘牧道,「你為何沒告訴嫘綴衣你的傷從何來?」

  「回長官,我的傷,確是前些日遛馬時不小心摔得!」嫘牧言之鑿鑿。

  趣馬皁盯著他上下打量,足有半晌,方哈哈大笑道,「嫘牧啊嫘牧,你小子,倒還真是有點意思!」

  自此以後,趣馬皁對嫘牧的態度發生了很大的轉變,以至於嫘牧在御馬署的境遇再不像先前那樣糟糕了,日子似乎好過了起來……

  然而,嫘牧想要離開御馬署的念頭卻一刻也沒有打消過,不但如此,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天比一天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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