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夜涼如水
有了這次的經歷，再也沒人說要坐竹筏了。
江離肚子鼓鼓的，想必是喝了不少水，她趴在岸邊乾嘔。清揚輕拍她的背，見她那幅窘迫的模樣，又心疼又想笑。他讓她把身上浸濕了的衣服脫掉，石頭已經生起了火，清揚把江離的外衣和自己的衣服一起掛在了火堆邊上的掛桿上烘烤著。
弋鳧累壞了，仰面朝天地躺著，一動不動的，但他心裡美滋滋的，頭一次摟住了江離沒有被她拒絕，那身子真是很柔軟啊，他心裡偷樂著。清揚走到他身邊，見他傻樂著，便已猜出了幾分他的心思，清揚噗嗤地笑出了聲，這笑聲中多少有點嘲諷的意味。弋鳧止住了笑，換了張冷臉，清揚讓他把衣服脫下來一起拿去烘乾，弋鳧便起了身，把上衣脫光了，赤裸著身子，那魁梧雄健的身材讓清揚自慚形穢。弋鳧光著身子，挺直了腰板，眼神中帶著傲氣，他下意識地掃視了清揚、咕嚕和石頭一眼，像是一隻剛剛贏了搏鬥的雄獸。
他熱烈地看著江離，江離卻躲著他的眼睛，一人跑到河邊梳洗自己的頭髮去了。弋鳧見江離跑遠了，便又躺到了河岸的青草地上，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石頭見大家都很疲憊，自己一人走到竹林中尋覓著去挖些竹筍回來。當他抱了一捆竹筍回來時，咕嚕迎了上去。弋鳧、清揚兩人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江離已恢復了氣色，便坐了過來，和石頭一起，將竹筍剝了皮，放在火上烤了。竹筍烤熟了，就叫醒了清揚和弋鳧。吃了些竹筍后，弋鳧恢復了力氣，清揚也舒服多了。眼看天黑了，路也走不成了，清揚一行人就在河邊紮營過夜了。
白天大河之上暗流涌動，險象環生，但到了晚上，夜色掩蓋了那大河的面目，一輪下弦月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讓大河少了份彪悍，多了份柔情。
眾人圍著篝火，吃著烤竹筍和河中捕的魚。清揚見江離的情緒有些低落，就想著講個笑話逗逗樂，他說自己只是拋磚引玉，他講完每個人都要講一個。
講笑話最是清揚的拿手好戲，他繪聲繪色的描述，配上那誇張的表情，逗得大家一陣陣鬨笑。江離依偎在清揚身邊，篝火映紅了她的臉蛋，她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安靜地坐著，看著清揚說笑話，內心很是溫暖。輪到她時，她說自己不擅長講笑話，她想講個故事代替，眾人沒有勉強她，於是她說道：「這是我在黑熊族領地與清揚一起打獵時經歷的。」說到此，她瞅了一眼清揚，見他愣了一下，便繼續道：「那天我倆一起進山打獵，由於天太晚了，我們找了個湖邊平地紮營露宿，那晚也是像今日這樣的月色，月光灑在氤氳的湖面上，寧靜溫馨。我們生了堆篝火，吃完乾糧，洗漱后就進帳篷睡覺了。
「半夜，我聽到湖面上傳來一陣陣歌唱聲，我探頭到帳篷外面，只見有三個美人在湖面上一邊唱著歌，一邊跳著舞，她們曼妙的身姿不像是熊族人，也不像是附近其他部落的人。我很是好奇，忍不住地爬出帳篷，跑向了湖邊，對著她們大聲叫喊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在水上跳舞呢？』她們見我突然出現，驚嚇的隱身了，過了很久，見我沒有惡意，便又現了身看向我，其中一個美人對另兩個說道：『她是熊族首領羔虯的女兒江離，也是她們部落中最有才華的女人。』那兩個中的一個不屑地回道：『最有才華？那我倒是想和她比一比呢！』
「於是那個美人對著我大聲說道：『我姐姐聽說了你才華超絕，她恰好也是我們族人中最有才華的那個。她想和你比一比，如果她輸了她會滿足你任何一個要求，如果你輸了，她就把你變成個癩蛤蟆！』你們知道，我也是個爭強好勝的性子，哪能容忍她們這麼奚落我，於是我就答應了她比才華。她說比試三次，三局兩勝，我同意了，但條件是讓我先出題，這樣至少我就有兩次出題的機會了。
「第一局我說咱們比試下看誰能讓熟睡的鳥兒最先到我們的肩上，我知道那美人是仙子，有呼風喚雨的本領，所以就故意讓她得意一下。她毫不遲疑地答應了。我剛一說完，就把一隻白天在林間撿到的樹上掉下來的雛鳥從口袋裡拿了出來，放到了自己的肩上。她還在閉眼召喚著林間鳥兒，只見一大群鳥兒從林間飛出，黑壓壓的一片。這時她旁邊的人提醒了她我已經讓鳥兒到肩上了。「她有些氣憤，罵我作弊，但我的方法沒有違背我出題的要求，她身邊兩個姐妹也替我說到我是靠智取的，贏得在理，她無奈地接受了。她急著開了第二局，比的是即興詠唱愛情，共四句，每句七字，字中不能帶情字，但詠唱的全是情。」說道這裡，江離頓了頓，喝了點水，又遠眺了湖面，回過頭來，只見清揚憋著笑，弋鳧一本正經地坐著，咕嚕歪著頭若有所思，石頭聚精會神地聽著，看來他們都入了戲，江離心中竊笑，便接著講道：「那個美人先唱到：
『夜涼如水兮，美人醉，
春光幾許兮，雁北歸。
孤身一人兮，湖上舞，
待得何時兮，公子回。』
「她唱完說輪到我了，我便說道我不會，你們想想看，我哪裡會做什麼詩什麼歌。這一局她贏了，還強作高興地跳了一曲，傻子都能她的落寞，但是我那時候只想贏，沒有閑工夫管她是不是想什麼人了。第三局還是我出，我心裡偷著樂，想著仙子的智商也不過如此，估計是仙界呆久了，腦袋就不靈活了。我胸有成竹地說到第三局比試的是聽力。我說我那帳篷里還住了個人，他睡覺隨時隨地愛說夢話。我們就在一里之外，在規定的時間內，要聽清楚他夢話中的每一個字，錯了一個字都不行。那兩個仙子，我相信她們的正值公正，就由她們來做裁判。那兩個仙子很樂意作為裁判，輕輕地來到了帳篷邊上，側耳傾聽帳篷內的聲音。我和那個美人走到了一裡外，之後在規定的時間內，靜心聽著遠在一裡外帳篷里的人的夢話。你們知道我的聽覺好得很，別說是一里，就是十里地的輕聲細語，我也能聽得到。因此，我志在必得，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那段時間裡，我愣是一點聲響也聽不到，我懷疑是那美人對我使了什麼魔法，或是清揚那時候就沒說夢話，但以我對他的了解不太可能。唯一的可能是那個美人對我施了魔法。
回到帳篷處，我有些生氣，大聲地罵她作弊，使用妖術。她有些委屈地看著我，說她沒有那麼做。她只是進入了帳篷里那個男人的夢境中去了，她說她知道自己在一裡外聽不到他說什麼，但可以進入他的夢境中親身看他說些什麼。
「當她走入清揚的夢境里時，她就看到了他與我在一起戍守邊疆，一起打獵遊盪，有說有笑的，何等的逍遙自在。她說你們一對夫妻是何等的幸運，這正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我打斷了她，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和帳篷里的那個人只是簡單的朋友關係，不是夫妻。她先是吃了一驚，後來又嘆氣道，夫妻也好，朋友也好，但這簡簡單單的生活，她卻無法得到，她雖是世人仰慕的仙子，卻因觸犯了戒律，終生被囚禁在這湖裡，等待著永遠不會出現的愛人，幸好妹妹們會不時來看望她，這也是她為何要詠唱一首愛情詩歌的緣由。
「她說著便流下淚來了，帳篷邊的兩個美人上前安慰她，她抹了抹眼淚，對我說道：『你是我見過最有才華的人間女子，也是一個幸運的女子。你說吧，你有什麼要求。』」江離說道這裡，拿起了一個烤熟的竹筍，吃了一口，咕嚕急不可耐地問道：「快說！快說！你提了什麼要求？」
「我說讓我身邊的一個叫咕嚕的人永遠閉上嘴巴！」江離一本正經地說道，弋鳧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石頭也跟著笑了起來。咕嚕半天才反應過來，明白了這故事是江離瞎編的，但仍戀戀不忘故事裡的仙子，嘆息道：「她不是等不到她的夫君嗎？你應該說可以介紹我去給她認識，她反正一個人呆著也是呆著，有了我一個，她就不寂寞了。我正好也缺個女人。哎，可惜了！」清揚一開始就猜到了，見咕嚕的模樣，樂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