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抉擇
「咔嚓」一聲，門鎖打開。
陸參第一個沖了進來，氣沖沖的想去找雲長算賬，被沈柚在半路攔下。
「你想幹嘛？」
「你看看這目無尊長，沒大沒小的傢伙，我去替你教訓他！」
「沒大沒小？說的是你吧！」沈柚用那隻沒受傷的手不輕不重的推了他一把，「姓沈的？嗯？你再敢叫一聲試試？」
陸參的臉一下就變了，憨笑著打著哈哈：「我那不是更有氣勢點嘛……」
沈柚看著他笑，心情也沒由來的愉悅起來。
還記得最開始和陸參見面時他還是個長相帥氣，表情冷漠，說話乾脆，有錢有勢的地下城首領，橫豎來看都是一副霸道總裁樣。這才混熟多久就變成了一個活寶，沈柚不禁感嘆人不可貌相。
「對了，那件事……」陸參突然壓低聲音。
沈柚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待會再談。
畢竟這件事在沈家只有沈柚和沈蘊南知道，她並不想聲張，即使是在什惡羅。
最重要的是，她的房間此時已門庭若市。
胖子牽著沈阮阮，後面跟著一眾成員，全都涌了進來。原本富裕的空間瞬間被侵佔得寸步難移。
這次衝突雖然來得突然，且打得他們猝不及防，但好在沒多少人受傷。
醫藥箱被翻箱倒櫃的尋了出來，眾人忙碌成一團。
哭的淚眼婆娑的沈阮阮抽泣著給雲長臉上淺淡的淤青上藥。沈柚在旁邊看著自己的手，心裡有些酸酸的。
陸參見狀，作勢過來幫她處理傷口，被她一個眼神瞪在了原地。
就他那不拘小格的手法，不造成二次傷害就算好了。
沈柚咬咬牙，自己用生理鹽水清洗完傷口，熟練的敷上藥，綁上繃帶，就像專業的護工一樣心手相應，遊刃有餘。
「老大……」
沈柚正對著鏡子查看自己脖子上那道淺淺的划痕時，頭頂響起眾人異口同聲但又十分微弱的聲音。
「嗯？」她漫不經心的應了一句，抬頭一看，面前排開的人群都低著頭，手足無措的站在她面前，就像被老師訓話的學生一樣。
她緩緩的放下鏡子，神情嚴肅起來。
「說話。」見許久沒人出聲，沈柚語氣生硬的命令道。
「對……對不起！」人群里不知道是誰突然吼出一句道歉，聲音略大，把還在抽泣的沈阮阮嚇得一頓。
「老大，我們今天什麼忙也沒幫上，還差點害得你……」
「看他們拿刀，當時我嚇得腿都軟了。」
「我也是……」
眾人七嘴八舌，你一嘴我一嘴的訴說著自己的愧疚。
沈柚只是靜靜的聽著。
涉世未深的少年，眼中是不諳世事的純白，少不更事的他們，此時心中只有著對沈柚的歉意，卻沒看見她半刻的動搖。
然而還未等沈柚開口，身後的陸參突然訓斥起來。
「還算你們有自知之明！」不愧是地下城首領，義正言辭的語氣，高傲威嚴的態度，吼得其他人瞬間不做聲了，「你們看看，看看！今天要不是我來，你們怎麼辦？你們老大都這樣了，人差點就沒了！你們呢？之前沈柚說要教你們打架的時候，你們怎麼得意的？怎麼拒絕的？現在怎麼沒見你們這麼風光呢？什惡羅養著你們這群廢物真的是……」
感受到沈柚陰沉沉投過來的視線，陸參張著嘴，後半截話到了嘴邊卻遲遲說不出來。
尷尬的幾秒后，他識趣的閉了嘴，露出一副「你是老大你說了算」的表情。
收拾完陸參，沈柚轉過頭，表情並沒有柔和下來，侃然正色的掃視著面前的每張臉，沉默了好半天。
五年前，沈柚擔起什惡羅的重擔后不久，便提起過訓練一事，不過在當時來看，這簡直就是個笑話。
因為維學院本身也是約幸的一方勢力，學生會便是代表。那時的三大家族在維學院成立組織也只是為了吸收更多人手，並沒有干涉和入侵維學院的意思。
在這樣一個雖算不上其樂融融但也能和平共處的局面下，各個組織無非就是在背地裡挖挖人，互相使絆兒，平時有些小打小鬧。至於武力格鬥方面，完全派不上用場。
後來那個提議不了了之，沈柚也沒再說起過。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如今的百權會成了維學院里除護衛部門以外另一個有了武裝的組織，這也就意味著在公然挑戰維學院主權。
對於維學院來說，這是一場真真正正的侵入行動，他們自然不會任人宰割。
對於沈家和薛家來說，如果白家真的吞併了維學院，實力大增的他們很有可能打破約幸現在三足鼎立的局面，到時候威脅的可就是自己的利益。
現在的維學院，就如一個小戰場，四方勢力各懷鬼胎。
「你們想怎麼辦？」沈柚眸光漸深，神情變幻莫測。
面對突如其來的問話，眾人面面相覷，互相使著眼色，片刻，他們似乎達成了一致，抬起頭來堅定的看著她。
「老大，你教我們吧。」
「對，雖然我們現在什麼都不會，但在以後我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胖子體型龐大的身影從人群中跳了出來：「老大，相信我們！」
眾人慷慨陳詞，群情激昂，休息室里熱火朝天，在懵懂無知的少年們叫嚷的口號中，氣氛逐漸被推上高潮。
「你們確定嗎？」一聲清冷的聲音響起。
已經處理好傷口的雲長正敲著鍵盤，埋在電腦屏幕里，頭也不抬的潑了盆冷水：「剛才的場面你們也都看到了，真要跟他們作對，可是會隨時丟掉性命的。」
一句話把中所有人的命脈，一秒前還鬥志昂揚的人群瞬間陷入沉寂。
雲長漠然抬眸掃了一眼，全然不顧眾人突然跌落谷底的心情落差，繼續不咸不淡的說著：「照如今這個局勢來看，一方勢力有了武裝，其他也肯定不會甘於落後，到時候無論是學生會還是薛家的Traders，都會有所準備。」
「薛家和白家恐怕早就串通好了。」胖子躊躇的推論道。
雲長看了他一眼：「這件事我也有考慮過，不過我們不能光因為今天這一個巧合而斷言。」
「但是我們回來的時候他們還安排了人拖延時間！」
「人？」
「回來的時候車不小心撞到的。」沈柚接過話頭，接著向胖子問道，「那人怎麼樣了？」
「壓根就沒事！活蹦亂跳的，一溜煙就跑了。」胖子憤憤的答道。
雲長緊縮著眉頭，被眼前錯綜複雜的局面擾得千頭萬緒。
「可是他們拖延時間又有什麼意義呢？」他喃喃自語著，像是問旁人，又像是在問他自己。
沒有人回答的上來，似乎都低著頭沉思著，室內再次陷入寂靜。
唯獨陸參站在對面的書架旁，木訥的看著沉默的人群，幽幽的冒出一句：「啊……真麻煩。」
他天生就不是會動腦子的人，他只知道面前這群剛開始還興緻高昂的傢伙因為雲長的幾句話就被澆滅了激情。
「還是先想想打架的事吧，都成魚肉了還討論啥呢？姓關的就會紙上談兵，你們別信他的。」
雲長倒是早就對「姓關的」這個外號習以為常，當初沈柚隔三差五就拿名字來嘲笑他的時候，他就早已練就了左耳進，右耳出的本事。
但除了後半句話，陸參的觀點他還是認可的。
「總之，如今的維學院，不僅僅只是維學院了，這裡已經淪為了三大家族爭相分食的肥肉，你們也別妄想出事的時候，保衛部門會出面負責，畢竟他們自身難保，又哪來閑心來管三大家族的人。」雲長咬字清晰，一字一句都撼動著眾人的心。
就算他們是什惡羅的人，就算他們的老大是那個曾經草芥人命的沈大小姐，可終究，他們也還是一個個從未經歷過生離死別的學生。
面對死亡的恐懼，即使內心的信念再堅定，也會情不自禁的猶豫。
沈柚看著他們的表情，沒有意外，沒有失望，只是淡淡的說道：「我還是希望大家能考慮清楚，畢竟這不是什麼小打小鬧，我不會逼你們，但希望你們能做好覺悟，倘若真的害怕，想要退出，隨時。」
沒有人做聲。
沈柚頓了頓，似乎是在考慮要不要繼續說下去，片刻后，她下定了決心，開口道：「你們經歷過太平盛世，你們很幸運。但我想說，約幸，遠不止維學院，在整個城市裡，包括地下，沒有人知道白家的出現意味著什麼。自古以來，這裡沒有規矩，有的只是每個組織自己的行事法則，也就是說，在這裡，權利就是一切。
三大家族相互制衡的局面的確延續了很多年，但未來是不可控的，我們無法確定下一秒這個平衡會不會被打破，約幸會不會落在其中一家的手裡，我們會不會淪為階下囚。但至少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力阻止這樣的情況的發生。
白家的實力你們也看到了，我們完全無法與之匹敵，若真起了衝突，犧牲是必然的，這一點你們應該清楚。但如果白家真的野心勃勃，想要拿下整個約幸也不是不可能。等到那時，白家會怎樣對待我們，我們會不會有犧牲，我不知道。」
沈柚將面前的局勢展開，明明白白的展示在眾人面前，利弊明確，直觀清晰。
這的確是個艱難的選擇。沈柚想。
她有些於心不忍，畢竟站在她面前的都只是一群學生。
可若是讓他們哪天不明不白的死去，豈不是更殘忍？
沈柚斟酌一番，最後只得說出真心話：「未來是什麼樣子，誰都無法預測，我也不知道什麼樣的選擇才是對的，我希望你們能慎重考慮，起碼到最後不會後悔。
三天後，給你們自己一個答案。」
她沒說出口的話是，也給她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