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六十三、痴人說夢
他說。
「拍完《黑月計劃1》我身體就有些受不了了，去了醫院做了一系列檢查——三高……所以，這一年多以來，不得不，輕減飲食，跟着鍛煉身體了。」
夏郁笑，「那是該注意一下。」
「不注意不行啊，年紀大了，老了！」
這話夏郁可不敢接，也就抿嘴笑笑——總不能跟家裏跟詠霞老師那麼說，『咱還年輕呢！』
雖說顧釗狀態有所改善，但模樣看起來，跟陸伶玉都像是隔了一輩人。
沒辦法，為了在荷里活扎穩腳跟，顧釗要花費遠超國內導演更多的精力、心血。
如果導演圈有個「勞模榜單」，那顧釗一定榜上有名，且名列前茅。
邊走上樓，邊問夏郁，「你老師怎麼樣了？」
顧釗沒問庄菱，這話問她跟白問似的，大家都熟了，什麼情況都知道。有些事，就沒必要來虛的，該怎麼說怎麼說，該怎麼處怎麼處。這就是到了他們現在這層次的行事風格。
隨心所欲不逾矩。
夏郁也是該怎麼回答怎麼回答，庄菱心性性格，就沒那麼小性。
她庄菱師姐宰相肚裏能撐船能撐船。
「老樣子，您有空回去的時候，也可以回去看看不是？」
顧釗擺手，
「我肯定會回去，但我肯定也不會去看你老師，我可受不了你老師說教的。」
人年紀大了，就好為人師，指點這個指點那個。不一定就說的沒道理，但道理就那麼些。到他們這個年紀了，又都是文化分子，誰不懂呢？
就是誰願不願意聽的問題。
你偶爾兩句還好，總說，誰不煩躁？
老爺子其實就是年紀大了，朋友也少。就更別說想顧釗這種，難得能聊得到一塊的同行。
也不一定就說教，就大概是寂寞了？這種，怎麼說呢？
老爺子畢竟沒有享受什麼天倫之樂，詠霞老師跟她相互之間給予的陪伴，也不能夠得到不說完全滿足。只能說，人生是有很大的部分組成的，庄和夫婦有很多缺失的地方。
這一塊缺失，就只能從另一塊找補一下了。
有時候，沒到那個年紀，真的挺難懂的，夏郁能夠懂一些，也不過是上多了課程，更能理解。
所以，面對顧釗這番話，夏郁只笑說：
「現在您肯定煩我老師，等五年十年以後，可能就剛剛一好了。」
顧釗也是飽讀詩書，夏郁這麼一說，當即瞭然，眼中有讚許，卻只道，「或許吧？」
又問她，「怎麼？戴承弼那小子沒跟你一塊來？」
對於戴承弼，不只是庄老爺子，顧釗也是頗為欣賞的，「難得有這麼個憨貨！」
在這種物慾橫流，人心浮躁的時代，還能有這麼個「愛較真」的後輩導演，接他們的班。
「宋惜又有了，心疼媳婦兒，在家照顧閨女呢。累這麼多年了，也該休息休息了。」
夏郁當然不可能說別的，她是真拿戴承弼當親哥對待的，就算是員工，也得將心比心不是？
顧釗再聰明，也沒想出別的答案了。「確實，戴承弼這小子，這些年一直沒綴下，一直在歐洲三大打拚，十幾年，終於拿了一次最佳銀獅導演，可不得老婆孩子熱炕頭幾年？」
「四十？那還年輕呢，怎麼也還有十幾二年可拍，休息幾年算什麼？」
顧釗說，「人之常情！」
顧釗也不趕時間，就一層一層走，「伶玉跟成韞都見過了？」
娛樂圈很大，大到人特別多，也很小，因為大家的圈子，就那麼些人。
夏郁說，「我說，我還沒看來得及見玉姐，跟成韞師姐，顧導信嗎？」
顧釗側頭，真就看了夏郁一眼，再問，「真還沒見一面？」
夏郁點頭。
「那你可太忙了！」
「我可才來洛杉磯一周……」
「這不——這兩個都我新簽的演員，顧導要是有項目，可以幫着介紹一下。」
夏郁指了指雷蒙跟薇薇安，兩人雖然聽不懂，但大概都理解夏郁的意思，頓時站直。
顧釗笑說：「有你夏郁在的地方，他們倆還愁沒戲拍？」
這話是真，也是拒絕，要是夏郁說想要點資源，他厚著臉皮也要給夏郁爭一下。
首先夏郁有那個本事，值得他顧釗投資，絕對不會虧本。
維多利亞影業，沖着他，沖着夏郁在華夏的地位，又剛拿下了個威尼斯影后，也會安排一下。
但這兩個人，就算了，他可沒有那麼多的資源，也沒有那個閒情逸緻。
逛了一下，二樓辦公室，三樓因為是各部門員工辦公室，也就是晃了一眼，最後去了五樓的茶室。也就夏郁三個跟顧釗兩人，剩下的，該忙啥忙啥去了。
雷蒙、薇薇安被撂在二樓，也不覺得有什麼，能夠得到兩次關注，已經非常興奮了。
進了五樓的會客室，基本也是夏郁跟顧釗在聊，阿什麗跟庄菱就在一旁聽着，也不覺得有什麼，畢竟本身她們也不認識顧釗，這種情況，也實屬正常。
當然了，顧釗也是那種比較溫和、平易近人的導演，偶爾還是會cue一下庄菱阿什麗兩個，避免兩人太尷尬了，整體氛圍還是很不錯的。
大概寒暄了一陣，又互相了解了一下近況，顧釗才提出了疑惑，
「拿下了一個威尼斯影后，按道理說，你應該繼續備戰，衝擊柏林、戛納。」
「柏林不好說，戛納你上了兩次，再沖，機會還是有的，怎麼——突然選擇來到了荷里活？」
在顧釗的眼中，夏郁應該不會是那種，會為了所謂的「全球巨星」名號，而放棄自己堅持的人。從她被動拒絕了《黑月計劃》，寧願拍攝《治癒》，放棄這次機會，就可見一斑。
如果夏郁當初繼續堅持，他當初屬意更多也是夏郁，古國聖女的角色非她莫屬。
何必呢？
夏郁一開始就沒打算藏着掖着，直截了當道：
「踏上國際，是每一個電影演員的理想，荷里活也是眾多華夏影視演員追夢的地方。」
「也不是突然——這個公司，早在一年多年，我就接手了。」
顧釗不愧是庄老爺子口中的「老狐狸」，一聽夏郁這麼說，當即就明白了，「哦」了一聲。
「這麼說，當初放棄《黑月計劃》二輪試鏡，是因為，早就有打算了？」
「是的。」
「姚元謙知道嗎？」
顧釗問這話，主要是因為，到目前為止，夏郁在華夏的聲勢幾乎達到了最高。
雖然夏郁沒關注，但並不代表這幾天，甚至在威尼斯電影節結束，《很高興認識你》綜藝播放的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華夏就很安靜，鋪天蓋地仍然還是夏郁的新聞。
也就是在十月一號，《黑月計劃1》《風聲》聯玦上映，才跟夏郁平分秋色了一塊熱度！
如果不是庄和一通電話，哪怕是他顧釗，也還不知道，正在華夏引發熱潮的夏郁，竟然都已經到了荷里活，而且，連公司都已經收購完成了。
夏郁雖然不是長城影視的演員，但圈內圈外，誰不把她當做長城影視的一姐？
閆靜丹？早就不知道被忘到哪裏去了……
之所以有此一問，也是因為就在之前，姚元謙找過他，打算請他回國，拍一部電影。主角正是夏郁，聽那個意思，是打算全力捧夏郁，讓她坐實華夏第一女演員的交椅。
但是夏郁卻不聲不響在荷里活紮根了，看她的架勢，絕對不只是一輪游這麼簡單。
夏郁說，「姚董事長說到底，更多是為了長城影視的發展，他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管理人、老闆。可我畢竟不真是長城影視的演員，就算不是今年，明天也要過來的，就算不是荷里活——那也是日不落、法蘭西，長城影視，我能做的，已經做完了，我想姚董事長知道也會理解。」
她指的是《很高興認識你》。
夏郁沒說說沒說，但這番話，也明確了自己的態度，顧釗對此，更明白不過。
這些影視公司的老闆，一個兩個說到底，都只是「商人」，怎麼懂他們的追求呢？
他們追求的是地位、是資本、是利益，他們追求的是名利、名留文娛青史——說不上誰更高尚，但誰也別道德綁架誰。
一番話，夏郁明說了自己的境況處地。
他接過夏郁遞過來的一杯茶，呷了一口，很香，入口微澀，少一潤，澀味褪去，齒頰留香。
「好茶！」顧釗品了品，點點頭，才說，「你的話我明白了，你是什麼打算呢？」
顧釗滿臉微笑地看着夏郁。
五十多歲的顧釗，已是知天命的年紀了，還能夠拼幾年呢？
頂多再拍十年，兩三部，就到頭了。
從他五十歲開始，到現在五十七八，每一步都是精打細算的。
跟誰合作、拍什麼類型、有什麼目標，合作一次，還是長期……都是他要考慮的問題。
如果說，三年前，顧釗對於夏郁，是俯視的姿態，願意俯視她，更多還是看庄和的面子。
那麼，在這三年，狂攬下四個影后桂冠，一躍成為國際影后，獎項含金量上還壓了魏扉一頭，除了已經息影的陸伶玉，華夏女演員里，夏郁已經是獨一份的存在。
或許在國際影后之中，不論演技、還是國際知名度，夏郁只能算中等——但她才二十七歲。
全球國際影后，有二十七歲能夠拿三大影后、影帝，甚至十七八歲，都有。但大多拿完，就沉寂了。再沒有遇到過合適的電影，就再也沒辦法重新登頂巔峰。
華夏，就拍攝了《血梅》拿下威尼斯影后的那位，拿完了，整個靈性，彷彿都耗盡了。
之後，沒再跟庄和合作，別說金雞、金馬等獎項，別的一個都沒拿到。
夏郁卻是一路挺進來的，那種拼勁，跟他們這些一批人年輕的時候，多像？
最重要的是，顧釗看到了夏郁的野心，而這一刻的夏郁，已經足夠讓他平視了。
「我打算拍一個系列電影，商業片。」
夏郁微微一笑，從庄菱手中接過了一份文件，推到了顧釗桌前。
「早就在這等着我呢？」
顧釗沒有第一時間翻開劇本，曲著食指，笑着指了指夏郁，「說說，需要我幫點什麼忙？」
夏郁說：「顧導不先看看劇本？」
顧釗搖頭笑，「你夏郁有多挑剔，在我們導演圈子裏，可是出了名的，我可是聽說了，不但把季禺昌那老小子的劇本撅回去了，連衛靜城，你都吊著？」
夏郁不得不澄清一下，「我只是拒絕了季導，但衛導那邊，連劇本都沒捯飭好，是衛導在吊著我。怎麼傳到您這，就成我吊著衛導了？我可不認！」
「原來是這樣，衛靜城那小子，說話說不清白！」
顧釗就笑，「可季禺昌那本子，可是要跟魏集鴻合作的。跟魏集鴻合作，你都不心動。你這夏大影后選擇本子，質量還能差？」
「不過，商業片？你確定？這可不是你的優勢——」顧釗略沉吟。
夏郁搖頭，「在荷里活，文藝片更不是我的優勢，在這邊，想靠文藝片出圈，多難？」
「你是打算……」
「顧導，要不先看看劇本？」
顧釗看着夏郁這「信誓旦旦」的模樣，也生了好奇心，一看時間，pm·17:21，還早著呢。
「也行，我是得看看，能讓咱們夏大影后都願意放下身段拍攝的商業片，得是什麼段位？」
顧釗嘴上說不調侃，但該調侃的就沒停過，夏郁乾脆也不掙扎。
就當是，以·顧導為鏡，知得失，警己心，別真拿了個影后，就真將自己當盤兒菜了。
一個劇本，相對原著《暮光1》幾十萬字，劇本只有幾萬字，而且，不似文藝、劇情類劇本的諸多伏筆、思考，平鋪直敘，不用花費一整晚，頂多一兩個小時就能看完。
看《暮光1》的劇本，顧釗的臉色也多次微變，他同樣是文藝劇情類的編劇、導演——老實說，像是《黑月計劃》這一類的科幻史詩大片，他還能夠咬牙排一下，犧牲一下。
但，夏郁要拍的這一部，看完，顧釗就給了一個同樣貼切的評價，「小妞商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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