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二十、《販罪》五
張玉琴目光一凝,眼神里明顯是有一絲恐懼的,但對於一個母親而言,別說是一條蛇,就是一匹狼,一隻老虎,她都敢拼了命跟它搏鬥!
一人一蛇對峙片刻,
張玉琴最終一咬牙,一把捏住了蛇頭,任由這條不知道有沒有毒的蛇纏繞在她手臂。
這一個鏡頭,讓影廳的人都毛骨悚然,忍不住頭皮發麻——
太真實了。
而張玉琴與蛇的爭鬥,好像預示着什麼……
張玉琴將蛇弄死了,有些許動靜,幸而沒又引起屋裏的人注意。
天還很冷,能夠看到她偶爾呼出的冷氣,電影的畫面也是戴承弼獨有的冷色調。
一直到了,大概晚上一兩點,屋裏一男一女上了車,車開走了。
張玉琴也沒有動,而是等到車子開出老遠,才鑽進了這個院子,打開了柴房門。
當兩人離開院子,離開這個村子后,童童才抱着張玉琴放聲大哭——
張玉琴溫柔地撫摸著小姑娘,將她抱在懷中,拍打着她的後背。
「不怕不怕……媽媽在呢,童童!」
電影還在繼續。
黑夜中,張玉琴從包里拿出了那個,明顯已經破舊的手機,
從她離開了劉長棟后,再沒碰過,但今天她打開了,不是給劉長棟打電話,而是打給了警察局,報了一串車牌號。
等她掛掉電話的時候,一連串的信息,也終於竄了出來。
「張玉琴,你在哪?」
「張玉琴……我知道斌斌的消息!」
……
「張玉琴……你們跑不掉的!」
看到這一連串的信息,張玉琴脖子都梗住了,她死死捏着手,最後把手機關機了。
與此同時,童童也終於平復了恐慌,她渾身還顫抖著,緊緊抱着張玉琴,生怕她不見了。
她問。
「我們現在去哪?」
「……媽媽!」
「咱們……回家!」
張玉琴低頭看着那張相似的臉,聽着這兩個她心心念念,魂牽夢縈的字。
眼裏的淚,再也控制不住,她這八年時間,為的不就是這兩個字嗎?
……
張玉琴沒有趕夜路,這個時代,在這種地方還是很危險的。
這一晚她們跑到了荒山墳地地躲著,天很冷,她就抱着童童——
直到天亮了,母女兩個從村裏的墳地走了出來,兩人都有些臟,張玉琴又是跛子,在眾人嫌棄的目光里上了班車;一路回到了那個鎮子上,再次見到公安局時,張玉琴靜靜好了好幾秒。
而那一輛拐走童童的麵包車,就停在公安局外面。
童童則是死死拽住了她的手。
「別怕,媽媽在……」張玉琴面帶兇相,但笑容語氣都極其溫柔。
她帶着童童先去買了幾套衣服,隨即回了還沒來得及退房的鄉鎮旅館,給童童洗了個澡,母女兩人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
翌日一早,張玉琴給童童洗漱打扮,兩人沒有什麼溝通,童童不問,也不說,但她的眼神就沒有再離開過張玉琴,生怕她一走,自己又被人拐走了。
兩人吃了早飯,踏上了前往山城的班車,她並不知道,就在她們踏上班車后,一輛摩托車已經盯住了她們,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裏,張玉琴帶着童童走過了很多地方。
而夏郁給觀眾呈現的,就像是一個活脫脫的張玉琴,她溫柔、卻堅韌、她會因為帶着童童別人看她們,尤其是看她腿時,眼神表情里的局促、自卑。
但當童童用力地握着她的手時,她又像是天底下最自信的母親。
她們在山城玩了三天,張玉琴覺得這三天的幸福時光會一直持續下去,童童也是這麼覺得的,直到張玉琴將童童帶到了一間公安局大門口,小姑娘愣住了。
她眼睛積蓄著淚水,問,「媽媽,你帶我到這裏幹嘛?你……不要斌斌了嗎?」
張玉琴連帶上著的微笑讓人看了心底發顫,她強忍着哽咽,撫摸著童童的腦袋,生怕碰壞了小姑娘,用她覺得自己這輩子最溫柔的聲音說:
「童童……」
聽到這聲呼喊,小姑娘身體一顫,緊緊握著張玉琴的手。
「這些天媽媽很開心……但是,媽媽說了要送你回家——」
「我很想照顧你,看着你長大,我多想看看你斌斌哥哥長大的樣子,每天夜裏都在想……」
「可是我不可能這麼自私……」
說着她蹲了下來,
用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擦掉童童臉上的淚水,「走吧,回到你真正的家人身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張玉琴還微笑着,淚水就在眼眶裏打轉,所有人都知道——她心如刀割!
童童癟著嘴,慢慢地鬆開了張玉琴的手,一步三回頭,
最後在張玉琴滿臉的微笑下——走進了公安局。
只是就在張玉琴轉身的一瞬間,一聲呼喊,讓她,也讓在場不少觀眾瞬間淚崩!
「……媽媽!」
一聽到這個聲音,張玉琴瞬間轉身,看着小姑娘從公安局跑出來,直接捂住了嘴——
她緊緊抱着張玉琴。
「媽媽!我不回去了,我媽媽為了生弟弟,走了,弟弟也走了。爺爺奶奶不喜歡我,他們給爸爸介紹了李阿姨,奶奶說,等以後李阿姨生了弟弟,就把我趕出去……」
「……我想跟着媽媽,跟着媽媽,一塊找斌斌哥哥!」
「媽媽你別趕我走……」
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
張玉琴抱住了童童,兩人抱頭痛哭,她仰頭看着天,看着公安局,做了一個自私的決定。
「好,童童以後就跟着媽媽!」
只是就在兩人離開了公安局時,一個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眼神盯住了她們,像一條毒蛇!
一路上,童童講述她在家裏的事情,張玉琴就聽着,眼裏滿滿都是心疼。
此時已經電影的進程已經過了大半了,陳凜看了一下時間,一個小時三十五分鐘。
按著戴承弼的風格,頂多還剩半個小時的時間,估計已經要到最後一兩個衝突了。
果不其然。
這對母女的幸福時光沒有持續太久,就在她們爬上山城階梯,走到某一處路口,后一面一個身穿棕色羽絨服,戴着帽子的人沖了上來,拿着一根木棍,狠狠往張玉琴后脖子來了一下!
直到這裏,所有人觀眾,都提起了心神,都知道,從這一刻開始,張玉琴跟劉長棟的對手戲要來了!
這是一個長又慢的鏡頭。
黃昏下,張玉琴的腦袋先是向後一抻,眼睛裏似茫然恍惚,身體慣性往前踉蹌了幾步,直接帶着童童往下摔,但在摔的過程中,她還是下意識抱住了童童,不讓她受傷!
等她狠狠砸到了階梯的欄桿旁,終於停下,她的臉上、手上一道道血痕慢慢溢了出來——她昏迷前,強撐着意識,看着階梯上,一道熟悉的身影走過來!
兩人相處了近二十年,哪怕他帶着帽子,她仍然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懷裏的童童,也是被摔的七葷八素,剛要大叫救命,那人就拿着一塊布捂住了她的鼻子——她稍微掙扎了一下,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劉長棟蹲了下來,看着張玉琴「嗤笑一聲」,道,
「我說了,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認識二十年,就你這個腦袋瓜子,還想逃?」
他嘴裏叼著煙,耷拉着眼皮,眼睛裏,是濃濃的陰鷙。
帽檐下,劉長棟笑了,「揀貨、我差點被你打死了,你知道嗎?」
他用手拍打着張玉琴的臉,在張玉琴恐慌、絕望、恨意的目光中,抽了一口煙,然後眼神怨毒,將還滾燙的煙頭捻在她手背上。
「嗤!」一聲。
鏡頭拉近,落在兩人身上,這個角度將兩人眼神里的戲感,完全展露無疑,令人入戲。
觀眾里都有人恨不得衝進屏幕里給他一拳!
「f****」有外國觀眾齜牙咧嘴。
「卧槽!」陳凜聽到身旁年輕影評人的驚叫,「這是暴露本性了?」
其實在劉長棟做這件事的時候,陳凜也眼皮一跳,不只是為了兩個人這種對手戲,還有程志清表現出來的那種,對於這個角色拿捏的遊刃有餘的感覺。
很變、態,但也讓人不由心跳加快!
張玉琴表情痛苦,想動卻動不了。
「這小丫頭我就帶走了。」他低頭靠近張玉琴,湊到她耳邊,黑色鴨舌帽下,只能看到他的半張臉,他說,「要不你猜猜,我會帶她去哪?還有,別報警,不然我就弄死她!」
語氣很輕,但所有人彷彿都聽出來,他話里的興奮——他多希望她報警?
張玉琴瓮動着嘴唇,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雙手在發抖,眼睛裏血絲密佈,流的淚在黃昏籠罩下,像是在流血,只能眼睜睜看着劉長棟將童童帶走!
「劉……長——」鏡頭落在她瓮動的嘴唇和充滿了恐慌的眼睛上。
劇情發展到這裏,後續劇情呼之欲出了,但就剛才那一幕對戲,當真讓不少觀眾覺得暢快。
雖然劉長棟很「變、態」,但這種一點點暴露的本性、也讓他的形象更加生活、立體。
八年尋子,他早就瘋了,內心是癲狂的,是偏激的,重新見到「斌斌」這個罪魁禍首,他心中的愧疚演變成了,或者說,早就在他心中積蓄成了怨恨!
但讓劉長棟真正癲狂的緣由,陳凜覺得,應該在「斌斌」的身上。
或者說,是那個小超市的女人和她的孩子身上……
至於劉長棟真正癲狂,走向極端的緣由,到底是不是,陳凜只能是繼續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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