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意外發現(1)
鴻達集團總經理辦公室內，喬楚站在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前，低頭看著腳下川流不息的車流，彷彿自己正懸空於上，心中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易梵端著兩杯黑咖啡，站在喬楚背後，注視著這道清麗的背影，想到她剛才講解設計圖時的妙語連珠，還有針對封菲芮冷嘲熱諷的犀利回擊，真是一場好戲。
易梵不禁讚賞道：「今天你的表現很出色，我對階段圖很滿意。」
喬楚回過頭，接過咖啡，在白色沙發上坐下，笑道：「謝謝，耽誤你兩天工期是我的失誤，你的損失我會負責。」
易梵就是喜歡喬楚這種公事公辦的性格和魄力，沒有因為他曾經說過要追求她的話，而向他發嗲求情。不過這件事，他卻有些好奇，易梵問道：「這件事應該不是一個意外吧？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有些懶散地靠著沙發椅背，喬楚不在乎地笑道：「確實不是意外，不過我自己能處理。」來的時候子楚已經把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敘述給她聽了，是誰做的，她雖然沒有證據，卻也明了幾分。
她不願意多說，易梵也識趣地不再問：「你看起來很累，本來還想請你吃晚飯，看來只能下次了。」易梵有些遺憾地說道，有別於開會時的神采飛揚，喬楚現在看起來一臉倦意。
喬楚苦笑道：「還好，只是兩天沒睡而已。」好在昨晚宋沐允的一頓飯救了她，不然她現在的狀態估計更慘。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喬楚現在對另一件事更感興趣。
易梵看她忽然眼神發亮的樣子，心裡也好奇，點點頭，等著她發問。
「Mariah的中文名字叫什麼？」如果她的猜測沒有錯，應該是姓陸。
易梵好笑，他以為她要問什麼隱私呢，原來喬楚對他的秘書感興趣，不禁笑道：「你想要挖我的牆腳嗎？她可是我的得力助手，她叫陸遙。」
「謝謝。」喬楚全不理會易梵的調侃。Mariah果然姓陸，她應該就是陸馨的妹妹了，怪不得她覺得陸遙看上去眼熟，怪不得陸遙看她的眼神總是那麼奇怪，還隱含著恨意。
這一切太荒謬了，陸遙憑什麼恨她，如果設計圖真的是陸遙刪除的，那麼她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放下咖啡，喬楚利落地起身，笑道：「我先回去了，接下來的設計圖我會按合同準時提交。」
有些擔心她兩天都沒有休息，易梵跟在喬楚身後，說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喬楚打開門，就看見Mariah拿著文件正要進來，於是心思一轉，說道，「讓Mariah送我下樓就可以了。」
Mariah一愣，易梵也覺得喬楚對Mariah的態度有些奇怪，剛才還特意打聽她。不過既然喬楚都開口了，易梵也只好說道：「好吧，Mariah，送喬小姐下去。」
將文件交給易梵，Mariah揚起職業的笑容，說道：「喬小姐這邊請。」
喬楚走在陸遙身旁，肆無忌憚地盯著她的臉看。她和她的姐姐真的很像，只是陸遙用死板的黑框眼鏡還有職業的表情掩蓋了她嬌美的面容，當然，她比她那個懦弱的姐姐要帶勁得多。
一段不算長的路，Mariah被喬楚看得心驚，只是冷漠的表情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電梯嘀的一聲開了門，喬楚從容地走了進去，面對著那張酷似陸馨的臉，喬楚坦然笑道：「這段時間承蒙你的照顧，我的生活也變得多姿多彩起來。我這個人一向不吝嗇，別人敬我一尺，我絕對會敬她一丈，以後，我們交鋒的機會還有很多。」
陸遙知道喬楚最後肯定會猜出是她刪除了設計圖，只是沒想到這麼快。面對這樣的挑釁，陸遙也並不示弱，冷冷地與喬楚對視著。
電梯門緩緩地合上，喬楚似笑非笑的聲音在陸遙耳邊響起：「未來的日子，我想你一定和我一樣期待，陸小姐。」
門上的數字不斷地變換，電梯正徐徐下降，陸遙卻緊緊地盯著電梯的門，一步也離不開。她明白喬楚是一個強勢的對手，難怪姐姐會輸得這麼慘。
走出鴻達集團，炫目的陽光彷彿蘊涵著無限的活力，喬楚伸了一個懶腰，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喝多了黑咖啡，她雖然覺得疲倦，卻一點睡意也沒有。看看錶，到醫院探病的時間到了，她這幾天忙得黑天暗地的，只能電話問候封藍影，便想趁著這時間去看看。
每次走進封藍影的病房，喬楚都要腹誹一陣，這病房簡直比五星級酒店還要豪華，醫院把最好的病房給了封藍影住，可見多麼寶貝她。
將鮮花隨手放進花瓶里，喬楚笑道：「藍，你的手怎麼樣了？」
封藍影看了她一眼，繼續翻著手上的書說道：「我很好，你不太好。」
喬楚撇撇嘴，果然年紀大了，才熬了兩天就成黃臉婆了，讀書的時候和她們一起瘋幾天幾夜她也照樣容光煥發。拿起果籃里的蘋果，喬楚一邊削蘋果一邊說道：「好香的蘋果，幫你削一個。」
放下書，封藍影立刻說道：「不吃，剛才曼已經幫我削了兩個。」準確的說法是逼她吃了兩個。
她不吃，喬楚自顧自地啃了起來，問道：「曼也來了嗎？她最近不是在忙那個刑事案？」
封藍影一臉鬱悶地說道：「她每天都來，搞得我都快瘋了。還有我的主治醫生，現在一看見她就頭疼。」
喬楚大笑，黎曼這個計劃狂決定要做的事情是雷打不動的，她能理解封藍影的心情，訕訕笑道：「她一定是還在內疚連累你受傷，你的手到底怎樣？」
「明天可以出院了，接下來就是復健，能不能再上手術台，就看這半年了。」封藍影抬起自己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手掌，說著還動了幾下。
見喬楚瞪了她一眼，生怕她也像黎曼一樣說教半天，封藍影立刻說道：「別擔心，我自己也是醫生，情況還是很樂觀的。」
看她沒有什麼痛苦的表情，喬楚終於放下心來，問道：「那你要好好配合醫生。對了，未來半年你不是可以放假了？」還可以到處去旅行一下，最好能去奧地利，給她帶點咖啡回來。
封藍影很快戳破了喬楚的幻想，說道：「行健大學醫學院已經邀請我這個學期去做客座講師。」
「你不會已經答應了吧？」
「為什麼不？」
好似受不了地搖搖頭，喬楚啐道：「你真的很不懂享受生活。」其實她是在哀嘆她的咖啡泡湯了。
「工作就是一種享受。」什麼都不幹，封藍影會覺得自己是個廢人。
舉起手，喬楚無奈地問道：「我認輸了，你什麼時候去上課？」她們一向尊重彼此的決定。
「明天和他們的院長再談一談，估計下個星期吧。」
將果核輕鬆投進垃圾桶，喬楚繼續問道：「會對你的手有影響嗎？」如果封藍影真的不能再上手術台了，黎曼一定一生都不能安心。
「上課是用嘴的。」一向低沉的聲音終於忍不住地高了八度。
「好吧，我明天過來接你。」喬楚輕輕吐了一下舌頭，冰美人快要抓狂了，她最好別再談關於她的手的問題。
「我四肢很健全OK？」封藍影無奈，只不過傷了手掌，又沒癱瘓，這群女人是要把她逼瘋嗎！
喬楚拿出手機晃了晃，一臉無所謂地說道：「那我打電話給曼，讓她接你好了。」
封藍影終於死心了，有氣無力地說道：「明天下午兩點。」
喬楚就知道，自己一定贏，這座冰山是外冷內熱。像拍小狗一樣拍拍封藍影的頭，喬楚得意地說道：「這才乖。」
「去！」把喬楚的手用力推開，封藍影嘴角淡淡的笑容如雪融后的初綻春花一般幸福燦爛。
一輛紅色的賓士小跑緩緩駛入行建大學校園，立刻成為學生們熱議的焦點，隨處可見或驚艷或追捧的眼神，好在並沒有打開敞篷，不然車裡兩個各具特色的美女也會成為眾人熱議的對象。
喬楚一路開來，對學校里綠樹成蔭、乾淨澄明的氣息頗為讚賞，說道：「學校的環境還不錯。」
將車停好，喬楚問道：「談多久？」
「估計半個小時。」
看著外面的明媚陽光，喬楚也下了車，說道：「我四處走走，你談完了給我打電話。」她好久沒有感受校園的氣息了，說不定還能激發她的設計靈感。
「好。」封藍影答道。
兩人分頭行事，喬楚在校園裡瞎晃，她穿著簡單的牛仔褲、白T恤，與校園裡的大學生無異，走在校園裡，頗為協調，另外男生們不時傳遞過來的愛慕眼神也讓喬楚心情大好。
在一張小石凳上坐下，想起當年她也是這樣坐在不起眼的小角落裡，目睹了一場左汐英雄救美的好戲，結識了一生的摯友。
思緒亂飛間，兩道男聲由遠及近傳來，喬楚透過樹叢，看見一個穿著紅色球服的男孩子一臉焦急地拉著另一個背對她的男生，急急地說道：「幫幫忙吧，這事只有你能幫我！你去和教授解釋解釋，或者你幫我加些論據。」
「少給我灌迷魂湯，這件事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你自己去和教授說，這次論文的論據存在抄襲，在教授規定的時間內再重新完成一份，逃避解決不了問題。」男生背對著喬楚，她看不見男生的長相，只聽出他的聲音清朗明晰，讓人很是舒服。
球衣男生可不想聽他說教，恨恨地說道：「如果要這樣，我還求你幹嗎啊！」
那男生也生氣了，推開球衣男生的手，說道：「我沒讓你求我。」
「你這樣咱們朋友也做不成了。」
喬楚輕輕挑眉，心想軟的不行，來硬的了。
球衣男生說完，好像也有些後悔。另一個男生久久不語，忽然轉過身，說道：「你不用威脅我，你現在就走吧。」說完竟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有性格。
男生轉過身來，喬楚終於看清了他的長相，算不得俊俏，卻一臉正氣，眉眼間有一股堅毅之色。
球衣男生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頭，立刻趕上他，也不敢再上去拉扯，只好懊惱地急忙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好啦好啦，按你說的做。但是我重新寫論文的時候你要幫我啊，時間很趕的。」
男生終於停下腳步，嘆了口氣，說道：「行了，快去吧，早點解決。」
得了他的同意，球衣男生終於鬆了一口氣，揮揮手，向另一邊跑去。
男生朝著喬楚的方向慢慢走來，喬楚忽然眼前一亮，站起身，朝著他說道：「同學，你好。」
男生遲疑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忽然有個女子從草叢裡冒出來。看清喬楚的樣子，男生才說道：「你好。」
喬楚上前一步，揚起一抹她認為最親和的笑容，問道：「有興趣到我公司工作嗎？」她讓子楚招人，結果子楚給她拖到現在還是杳無音信，還有六天，估計子楚也找不全，還是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眼前這個男生就頗得喬楚的心。
男生悄悄咽了一口口水，只覺得眼前這位小姐不笑還好，一笑起來卻像是不懷好意的樣子。搖搖頭，男生說道：「這位小姐，你招人不需要問專業嗎？何況我還沒有畢業，我覺得這種玩笑不好笑。」說完他酷酷地越過喬楚走開了。
喬楚雙手環胸，看著男生的背影，大聲笑道：「有什麼影響，我需要的是人才，我覺得你是人才，什麼專業無所謂，至於是否畢業就更無所謂了，沒畢業就先做兼職，畢業就做全職，有什麼問題？」走這麼快乾嗎……難道她看起來像是騙子？
在校園裡遇到一個陌生人開口就問要不要工作，喬楚的行為很像騙子，難怪那男生走得那麼快。
喬楚肆無忌憚甚至有些不羈的語調讓男生停下了腳步，再次轉過身，盯著喬楚看。
喬楚大方地與他對視，給他看個夠。
終於，男生走回喬楚身邊，說道：「歐檢嵐，法學專業研究生，今年畢業。」喬楚出現的方式吸引了他的注意，去不去她所謂的公司不重要，他這番回答完全是出於對她的好奇。
原來是學法學的，難怪說話做事如此理性。不過喬楚就是喜歡這樣有原則性的人，她伸出手，說道：「喬楚，室內設計師。」
歐檢嵐也伸出手與她交握，好笑地問道：「室內設計？你覺得我適合？」
「我又沒說讓你做設計師，你可以為我的公司解決法律問題。當然，如果你對室內設計不感興趣那就算了。」
歐檢嵐盯著眼前這個清瘦的女人，她言語間的自信總能輕易讓人信服，他有些遲疑了。
喬楚等著歐檢嵐的答案，卻忽然在他身後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喬楚一愣，那個人會是他嗎？
「對不起，你等一下。」不再管跟前還站著的人，喬楚拋下一句話，就向那人影追去。
消瘦的身材，淺藍的針織衫，細碎的短髮，斯文的氣質，應該是他。喬楚叫道：「宋沐允？」
宋沐允回頭，看清是喬楚之後，黑框眼鏡后的細眸微眯，眼底劃過一抹詫異，隨即隱沒，輕輕地笑道：「是你，這麼巧。」
又是這種輕柔的笑意，喬楚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走神，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宋沐允晃晃手中包了書皮的幾本書，說道：「來上課。」
上課？喬楚想了想，調侃道：「這裡有廚師專業？」
宋沐允失笑，她還真的認定他就是一個廚師了。正想解釋，一道爽朗的男聲禮貌地叫道：「宋老師，您下課了？」
好了，不用他多解釋了。宋沐允搖頭說道：「趕下一堂。」
「老師？」喬楚看看歐檢嵐，再看看宋沐允，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居然還在猜人家是不是一個廚師。心裡有些不痛快，喬楚瞪著宋沐允，卻對歐檢嵐說道：「給我介紹介紹你這位老師吧。」
歐檢嵐一頭霧水，問道：「你們不是認識嗎？」剛才他們不是還相聊甚歡嗎？
死命盯著宋沐允，喬楚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以為認識，結果不認識。」居然讓她誤會這麼久，可惡。
歐檢嵐終於發現氣氛不太對，悄悄看了宋沐允一眼，只見他面容有些古怪地站在那裡。
想了想，歐檢嵐才斟酌地說道：「這位是我們法學院的導師宋沐允宋老師，也是我的專業課老師。」
大學老師？宋沐允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沒有禿頭，沒有板臉，完全沒有大學導師的氣質。喬楚一邊腹誹著，一邊陰陽怪氣地說道：「原來如此，幸會啊！」
不用猜也已經知道，他這位芳鄰現在心情很不好，夾緊書，宋沐允一邊笑著後退轉身，一邊說道：「我還有課，先走了。」
歐檢嵐奇怪地看著從來就十分從容的宋老師今天走得那樣匆忙，甚至還有點狼狽。難道是因為這個叫喬楚的女人？
歐檢嵐剛想問問是怎麼一回事，就見一張名片塞到了他手裡。
「這是我的名片，你考慮好了給我電話。」留下一句話，喬楚也朝著宋沐允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
宋沐允居然跑掉了？
喬楚氣不打一處來，今天她一定要讓他好好地說清楚。她這個時候自然不會去想為什麼自己對這位鄰居是否告知她自己的職業如此在意了。
喬楚跟著宋沐允走到一座教學樓下，看著一個個年輕的身影從她身邊湧進教室，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傻氣。她是怎麼了，為什麼要這麼在意宋沐允呢？而且她在意的不是他的職業，而是他沒有主動告訴她。
喬楚輕輕拍打著自己的額頭，難道她真的被那抹如沐春風的笑容所俘獲了？
一邊懊惱著，喬楚一邊不由自主地走進了剛才宋沐允進入的教室。
人還不少，從後門看進去，一間階梯教室里，密密麻麻地坐著將近兩百來人。
喬楚在最後一排靠門邊的位置坐下，這是她讀書時就喜歡的位置，方便逃課。看教室里的上座率，宋沐允的課還挺受歡迎，不然像這種大課不少學生都是能逃就逃。
「今天講的是法理學，法的概念和價值。」不同於其他老師，放了投影儀就坐在椅子上乾枯地講課，宋沐允站在講台正中央，用他特有的清澈溫潤的嗓音侃侃而談，「法的概念涉及法的特徵、法的本質以及法的作用三方面。」
喬楚撐著腮幫，看著講台上時而嚴謹時而風趣的男人，這時候的他，和平時常見的溫潤又有些不同。其實喬楚到後面也沒怎麼在聽宋沐允講課，只是盯著他黑框眼鏡下那雙灼灼的眼，從那裡，她感受著那個男人的認真和堅持。
是誰說，認真的人最美，今天她是真正體會到了。
手機突然振動，喬楚悄悄走出教室接起來，電話里傳來封藍影冷淡的聲音：「我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