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潛移默化(1)
喬楚掀開純白的蕾絲窗帘，溫暖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她淺藍色的休閑服上，拉開玻璃推門，裹挾著陽光的味道，海風徐徐迎面吹來，像一雙溫柔的手，輕撫著喬楚的臉龐和髮絲。
走出露台，看著眼前澄明清澈的湛藍海水，喬楚心情不錯，伸了伸腰。鼻間淡淡的花香彷彿蘊涵著無限的生命力，讓人精神一振。喬楚趴在她和宋沐允兩家露台中間的柵欄上，微笑著欣賞對面的花紅柳綠，忽然發現柵欄旁邊的木架上種著一排小紅果，火紅的一片，很漂亮，低下頭仔細一看，原來是辣椒。和普通的辣椒不一樣，這辣椒像櫻桃一般大小，圓滾滾的，很是可愛。
把玩著手中的紅辣椒，喬楚想起了爸爸，在他們家裡的花園，也一樣種滿了懷念母親的雛菊。昨晚發現了藍和封屈隋可悲的父女關係，喬楚為藍感到不平的同時，也不止一次地感激爸爸，給了她和哥哥們最溫暖的親情。
掏出手機，喬楚撥通了家裡的電話，電話那頭傳來喬哲平靜的聲音：「喂。」
喬楚笑道：「爸，早安。」
「都快中午了還早安。」喬哲嘴上雖然叨念著，話語里的溺愛還是顯而易見。
「我今晚想回去吃飯，你們在家嗎？」她忙著設計圖的事情，也有十來天沒有回家了，不知道是不是離得近了，反而更加想家。
聽到喬楚要回來吃飯，喬哲高興得合不攏嘴：「你想回來就回來啊，老爸天天都在家。想吃什麼？」
喬楚想了想，說道：「我要吃紅燒魚、醉妃雞翅、麻婆豆腐還有鮮蝦湯！」雖然爸爸做的菜她都喜歡吃，不過她還是要點菜，不然爸爸一定會把她喜歡吃的菜都做個遍。
「那早點回來。」喬哲開心地說。他要抓緊時間去買菜，再通知宇佑、宇霖晚上早點回來，一家人聚在一起是他最開心的時候。
聽著喬哲雀躍的聲音，喬楚也用力地點頭應道：「嗯。」
掛上電話，喬楚覺得心裡暖暖的，就連手裡的小辣椒也變得更加可愛了。但是當她抬起頭迎上一雙帶笑的眼睛時，手上一僵。雖然她並沒有摘下辣椒，不過那可愛的小辣椒也已經被她「折磨」了很久，緩緩收回手，喬楚有些尷尬地笑道：「早。」
昨晚人家還招待了她一頓好吃的，今天就被他抓到她對他的植物「關愛有加」，為什麼她在這位鄰居先生面前總是這麼囧呢。
宋沐允看喬楚尷尬的樣子，輕笑著別開眼，不再看她，一邊修剪花枝，一邊輕輕點頭，說道：「早。」
宋沐允背對著喬楚，讓她長舒了一口氣，暗自慶幸剛才沒有順手摘了他的辣椒。看他沒有生氣的樣子，喬楚乾脆捧了一盆在手裡研究，好奇地問道：「這些辣椒是用來做菜的，還是用來看的？」
宋沐允走到喬楚面前，摘下一顆辣椒遞給她，說道：「這是西班牙的品種，可以用來做辣椒醬，或者配菜，當然也可以觀賞。」
「可以吃？」喬楚半信半疑地接過辣椒，這東西可以生吃？他不會是要報復她昨晚蹭了他一頓消夜吧？雖然有所懷疑，宋沐允臉上溫和的笑容卻又讓喬楚覺得莫名的信任。罷了，不就是辣椒嘛，喬楚輕輕咬了一口，很清脆的口感，剛開始沒有什麼味道，嚼了幾下，淡淡的辣味在口中瀰漫，細細品味，辣味越發濃厚，但是並不辛辣，是一種很醇厚的味道。喬楚是個無辣不歡的人，吃了一口之後，覺得還不賴，便將剩下的辣椒全都扔進嘴裡。
看著喬楚剛才還一臉懷疑，現在卻盯著一盆辣椒一會兒摸摸，一會兒聞聞，愛不釋手的樣子，宋沐允不禁笑道：「你喜歡就送你一盆吧。」
「真的？」喬楚抬頭，目光狡黠地盯著他，似笑非笑地說道，「不是因為怕我晚上偷偷把你的辣椒拔光才送我吧？」
宋沐允輕輕挑眉，她也知道自己的惡習啊。
喬楚忽然問道：「難養嗎？」
「一天澆一次水就可以了。」宋沐允回答得很輕鬆。
「哦。」喬楚頗為艱難地回答，因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氣場和植物不和，她養什麼植物都會死。以前爸爸和哥哥們就不許她照顧雛菊，在國外念書的時候，她好不容易養了一盆仙人掌，結果還是不負眾望養死了，從此之後她對養植物也就死心了。
宋沐允不明白喬楚的表情為什麼這麼凝重，如果他知道她的種植史，估計也會擔心他心愛的西班牙椒的命運。
喬楚還在考慮要不要扼殺一條生命，手機鈴聲適時地響起。喬楚將辣椒塞回宋沐允手裡，對著他笑道：「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宋沐允接過辣椒，輕輕點頭。
喬楚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中氣十足的聲音立刻傳來：「老闆早！」
喬楚笑道：「早。」也只有子楚會在中午的時候和她道早安。
「與鴻達集團的合同昨天我已經和Mariah討論過了，其中有一些條款還存在分歧，估計今天下午不能簽約，明確簽約時間我再通知您。米蘭設計節主辦方給您發了邀請函，時間在下周三，為期三天。Tom先生希望您能幫她女兒的新婚別墅做設計，開價七萬美金。還有辦公室已經找好了，是中環路上的大型高層寫字樓，交通方便，視野遼闊，坐北朝南。辦公室裝飾下午可以驗收，明天就能正式使用，您要過來看看嗎？」口齒清晰，條理明確，而且不需要換氣，這就是子楚的絕活，也是喬楚不能理解的地方，她很擔心萬一哪天有十幾件事情要彙報，子楚會被自己憋死。
思考了一下，喬楚說道：「合約的事情你儘快處理，我希望明天能簽約。設計節幫我推掉，Tom的案子交給亦儂負責，辦公室下午三點我會過去看，你來接我。」
喬楚看了一眼旁邊低矮的柵欄，繼續說道：「幫我找一個鐵藝裝飾公司。」
「要幹什麼？」子楚疑惑，她們最近沒有接什麼裝飾活啊。
「我要重新裝修我的陽台。」現在這個小柵欄連君子都防不了，她可不想哪天在自家陽台上看見雷焱。
「是，老闆。」停頓了一會兒，子楚遲疑地說道，「呃，還有一件事。」
「說。」子楚很少吞吞吐吐，接下來的一定是私事，只是喬楚很好奇，有什麼事情會讓子楚難以啟齒。
電話那邊子楚清了清嗓子，聲情並茂地說道：「我考慮了一下，決定留在國內，跟在老闆身邊學習工作，只有這樣才能實現我的價值和理想，能與您一起並肩作戰，是我的心愿也是我的榮幸。」
「說完了？」
「完了。」
喬楚冷淡地說道：「明天簽約后你就可以回米蘭了。」
「老闆……」
喬楚不咸不淡地說道：「那裡的心理醫生比較好，適合你，有病不能拖。」
子楚哀嘆一聲，喃喃說道：「我看中了鴻達集團的秦摯峰，所以我想留下來。」
子楚和秦摯峰？喬楚想到秦摯峰傲慢嚴謹的樣子，有點不太能想象，子楚和他在一起會是怎樣的情況，喬楚訕笑道：「我記得你們才見過一次吧。」
「請相信世界上存在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子楚的生命中每隔一段時間就可以上演一次一見鍾情。喬楚搖搖頭，輕笑道：「別把人家生吞活剝了。」她從來都不敢小看子楚對帥哥的熱情和手段，在義大利她就見識過無數次。
「收到，我一定會把骨頭吐出來。下午三點我去接您，老闆拜拜。」掛上電話，子楚竊喜，老闆點頭，一切搞定。
喬楚苦笑著合上手機，她恐怕是唯一一個經常被助理掛電話的老闆吧。
準備走回房間，卻想起那盆辣椒，喬楚看向隔壁，宋沐允已經不在露台上，不過那盆火紅可愛的辣椒卻已經被修剪好，澆了水，放在她這邊的柵欄上。蹲下身子捧起那盆辣椒，喬楚在心裡默念，好吧，我會努力照顧你的，至於你的命運，唯有老天保佑了。
二十三層的高度，在高樓林立的商業區雖做不到傲視群雄，但好在視野廣闊，大片落地窗，再加上大開間框架結構，讓本來就不小的空間顯得更加寬敞。喬楚打開她的辦公室，一張大得足以媲美單人床的設計桌讓喬楚滿意得直點頭，還有整面牆的木製書櫃、柔軟的長毛地毯，都是她辦公室里的重要物件，因為她有坐在地上畫設計圖稿的習慣。
看喬楚含笑的嘴角，子楚就知道老闆對這間辦公室滿意得不得了。靠在門邊，子楚得意揚揚地問道：「老闆，還滿意嗎？」
喬楚大方地贊道：「嗯，滿意。」這就是她的原則，只要是做得好，她一定不吝嗇鼓勵，不管是精神上的還是物質上的。
踢掉腳下的拖鞋，感受著足底長毛地毯的柔順，喬楚閉著眼睛，舒服地說道：「辦公室的裝飾基本完成了，你可以準備招聘的事情了。」
子楚奇道：「招人？」老闆選人標準非常高，已經很多年都沒有招過新人了。
喬楚白了她一眼，說道：「不然你以為就我們這三四個人，我讓你租這麼大個地方幹什麼。」而且她又不是只接鴻達一個項目，不招新人會累死她。
子楚咽了咽口水，小心地問道：「老闆，您真的打算在國內大展拳腳了？」如果按辦公室的面積算，至少要再找五個設計師、七個助理、兩個秘書，天哪，讓她死了吧！
看著子楚比苦瓜還苦的臉，喬楚輕輕挑眉道：「你有意見？」
「沒有。」子楚乾笑幾聲，她哪敢質疑老闆的決定，又不是不想幹了，子楚小跑到喬楚面前，故作捧心狀笑道，「這更證明了我留在您身邊是多麼明智的決定。」
「諂媚。」喬楚失笑，推開她靠得太近的臉，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淡綠色的蠶絲窗帘，喬楚驚喜地發現，原來她的辦公室還有一個很大的飄窗，感受著明媚的陽光，喬楚忽然輕笑道，「這裡不錯，可以種些鮮花、小灌木、辣椒……」
「辣椒？」子楚瞠目，跟在老闆身邊這麼久，她怎麼沒發現老闆的品位這麼詭異，誰會在辦公室里種辣椒？
喬楚懊惱，在心裡低咒，她怎麼會說到辣椒呢，都是今天早上宋沐允害的，一大早讓她吃辣椒。假裝沒看見子楚活見鬼的表情，喬楚輕咳一聲，敷衍道：「呃，我的意思是說種些綠色植物裝飾一下環境。」
「哦，懂了！」子楚悄悄打量著喬楚，她總覺得老闆今天怪怪的。這裡是她的辦公室，別說種辣椒，就是要種番茄、豆角，她也一樣能給她辦到，只是老闆臉上心虛的表情很值得研究。
子楚窺視的目光讓喬楚渾身不舒服，穿上鞋，喬楚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行了，就這樣吧，我趕著回家，你送我一程。」
有問題，這個「辣椒」一定有問題！
電梯在嘀的一聲提示後到達，喬楚大步走進去，子楚奸笑著趕緊跟上。
「小丫頭？」兩人還沒站穩，一個略帶驚喜又低沉的嗓音讓喬楚驚得睜了睜眼。
雷焱？怎麼又是他，簡直陰魂不散！
喬楚無語，她恨不得立刻退出電梯，雷焱卻快一步按上了關門鍵。
深吸一口氣，冷漠地點點頭，喬楚反應冷淡，子楚卻很興奮。眼前這個男人長得挺俊的，依她的觀察，應該是那種霸道中帶著柔情的男人，最有趣的是，他叫老闆「小丫頭」，兩人之間一定有故事。子楚立刻上前搭訕道：「您好，您也在這棟大廈工作嗎？」
雷焱看她跟在喬楚身旁，才禮貌地說道：「是。」
他的回答讓喬楚皺起了眉，不悅地問道：「你的公司不是在憬悟大廈？」
「三年前就搬到這邊了，你也在這裡工作嗎？」雷焱心裡竟有些激動，成為她的鄰居是他有意為之，在同一座大廈工作就是天意了。
雷焱心情激動，喬楚的心情卻可以用晴天霹靂來形容。有沒有搞錯，老天到底要耍她到什麼程度。回來第一天就讓她遇上他，她認了；參加個派對也能碰上他，她忍了；他莫名其妙搬到她隔壁，她無語了；現在就連工作的地方也要和他撞在一起，這算什麼？
喬楚的臉色越發陰沉，子楚看得有些心驚肉跳，趕快跳出來圓場，對著雷焱伸出手，笑道：「您好，我叫子楚，是她的助理。」
雷焱對這個顯得有些聒噪的女孩子有了一點好感，伸出手說道：「雷焱。」
電梯里的氣氛頗有些尷尬，喬楚的電話適時地響起。
「楚楚，老爸說你回去吃飯，要不要我去接你？」喬宇佑愉悅的聲音自聽筒的另一邊傳來。
喬楚心情不佳，語氣冷淡地說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怎麼了？不舒服嗎？」畢竟是一家人，光聽聲音喬宇佑也知道小妹現在心情非常差。
「沒有。」
「說謊！你的眉頭現在肯定能夾死好幾隻蒼蠅了。」
「小哥！」
喬宇佑大笑，立刻討好道：「好，不逗你了，回去再說。拜拜。」
雖然不是有意去聽她電話的內容，不過聽到她有可能今天要回家，雷焱還是問道：「回去看喬伯伯？」
兄妹間的調笑讓喬楚的心情好了一些，合上手機，她勉強說道：「嗯。」
「你沒有開車的習慣，我送你回去吧。」還記得以前，每一天都是他接她放學，那段日子，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不用。」喬楚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這幾個字。
子楚小心地往後退了一步，雷焱卻仍然不死心地繼續說道：「我只不過是送你回家而已，你在怕什麼？」
她怕？喬楚實在受不了了，怒道：「你以為你是誰？我憑什麼要你送？」他們早就已經不是八年前的關係了，他也早就失去了照顧她的資格。
電梯門在這時「嘀」的一聲打開，喬楚立刻大步走了出去，她一刻也不想與他待在同一個空間里。
喬楚一邊向停車場疾行，一邊叫道：「子楚—」
子楚小跑跟上，自顧自地大聲報備道：「老闆，那間辦公室我們已經簽了三年的合約，並且預付了半年的租金，如果現在要退掉，算上違約金、租金、裝飾等費用，您要損失十萬美金。」
雖然喬楚極力剋制，不過子楚一眼就看出來，老闆和那個帥哥之間肯定有一段愛恨交織的糾葛，就是不知道，在老闆心中，是十萬美金重要還是躲避舊情人重要。
喬楚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咆哮出來。死丫頭，平時怎麼沒見她這麼貼心，她有說她要搬走嗎？喬楚吼道：「我是讓你趕快把辦公用品備齊，合約簽了之後我和徐希、Janice他們要在這裡開始工作。」
「哦。」子楚訕訕地揉了揉耳朵，老闆還是她認識的老闆，果然十萬美金比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