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蘇寧易的過往
蘇情點點頭,她過來的時候沒少傭人的牆根子,年輕一點的傭人都不知道蘇渙的身世,但是老一輩的知道。
大多是說他們不知恩圖報,老爺子撿回來讓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大少爺還幫他娶了媳婦,不知道感恩就算了,還想著奪蘇家的家產。
其中也沒少說她的,鬧成這樣還能呆在蘇家,她的評論也是兩極分化。
蘇情看著桌上顧文鳶還沒吃完的蛋糕,想到剛才兩人甜膩的畫面,喉嚨里跟咽了把草一樣。
「時間不早了,我還得給爺爺送葯過去,就先走了。」蘇情才想起來爐子上小江還煎著葯。
「那你先過去吧,待會兒我再過去。」
顧文鳶說道。
她也不太願意過去,現在蘇家四分五裂,誰跟誰又是一家人,只不過晚飯還是得過去吃,老爺子畢竟還在那。
蘇情自己出了卧室,還沒走到樓梯口,她看過去,左邊走廊盡頭就是蘇寧易的書房,傭人都不在,顧文鳶在卧室里。
腳下不受控制的走過去,一直到她推開書房悶,蘇情才發現她指尖顫抖。
蘇寧易的書房很大,偌大的書架上擺滿了各類書籍,茶几上還放了一本外科書,應該是顧文鳶看的。
她腦袋裡莫名的就想到男人坐在書桌後面敲鍵盤,大著肚子的女人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這邊捧著書本,俊朗的男人不時抬頭看向女人,嘴角泛著柔和的笑意,很寧靜的畫面。
蘇情苦笑,原來她還是會嫉妒。
蘇寧易雖然回來不久,但是兩家公司的文件也差不多堆滿了書桌,她往書桌那邊過去,上頭幾個橙色文件夾放著。
她一個一個的打開,幾乎都是她看不懂的數據,要麼就是蘇遠剛簽的合同,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蘇情抬頭往門口看去,耳朵時刻注意著門口的動靜。
畢竟是做賊心虛,後背感覺冷汗直冒。
最後在抽屜里她找到了那份文件,快速瀏覽狗,蘇情掏出手機將它拍下來,又把弄亂的文件歸置好,行雲流水的動作。
一直到她開門出去,顧文鳶都沒有出過房間,她捏著手機快速的下樓,低著頭有些心虛。
剛剛走到客廳就撞上了回來的蘇寧易,她往後退了一步,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
「大哥。」她叫了聲,心虛的可怕。
蘇寧易點點頭,「文鳶呢?」
「她,她在樓上。」蘇情控制嗓音開口,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與平常無異。
男人上下打量她,黑曜石一樣的眸子里讓人看不清情緒,他沒再說話,提腳準備離開。
「哥。」她突然叫了聲。
蘇寧易回過頭來,就那麼看著她。
「你們,會怎麼處置我爸?」這是她想問的,在自己的意識里,她總感覺蘇寧易不會輸。
那麼不可一世的男人,不可能會輸,這樣沒有硝煙的戰爭,卻要比真正的戰爭殘酷許多,精神上的壓迫比肉體上的折磨更加可怕。
「怎麼處置他,我說了不算。」蘇寧易漠然開口,轉身往樓上去。
蘇渙做的事情,應該由法律來判決,蘇寧易向來冷情,除了那個女人,沒人能夠讓他上心。
蘇情站在原地,眼眶泛紅,她早就想到回答,卻還是不死心的去問,她不是顧文鳶,不可能讓他改變想法。
對於蘇渙,蘇寧易一定沒有什麼感情,現在對於他來說,蘇渙和蘇墨就更加什麼都不是。
她轉身離開,突然覺得她也並沒有做錯。
蘇寧易進了卧室,顧文鳶收好了蘇情送來的衣服,聽到開門的聲音,頭也不抬的問,「爺爺跟你說什麼了?」
她挺心疼蘇老爺子的,馳騁商場這麼多年,到了老,家裡還鬥成這樣,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個一個爭的死去活來,他心裡頭一定很難受。
「沒什麼。」男人說了句。
顧文鳶走過去,伸手把他拉到床上坐下,就那麼定定的看著他,很多事情蘇寧易都沒有跟她說過,但現在她覺得有必要問一問。
「怎麼了?」他伸手揉揉她的頭,這個樣子一看就知道有話要跟他說。
「跟我說說吧,蘇家的事情,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你為什麼不喜歡這裡,但是還是想聽聽你經歷了什麼?」
看的出來老爺子打心底里疼他,老太太這麼多年心裡雖然對蘇博一家有意見,但是面上還是表現的很好。
蘇家雖然表面上和睦,但其實貌合神離,到現在的恨不得反目成仇,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形成的。
蘇寧易伸手將她抱進懷裡,這些事情他本來沒想過要告訴她的,他想著把蘇家的事情處理乾淨以後就帶著她去桐城,但是她問了,自己就滿足她的好奇心吧。
「你也知道,蘇家的規矩多,跟其他的家庭很不一樣。」男人悠悠開口。
顧文鳶點點頭,她清楚蘇家的規矩,能在現代還保留這麼多以前的規矩,她也挺驚奇的,每次都感覺蘇家跟以前的大宅門一樣。
「老太太是爺爺的妾,並不是妻子,在以前就是屬於上不了族譜的那種,是我奶奶死了以後她才開始成了夫人,但是法律上還是沒有她的地位。」
如果蘇寧易的奶奶不死的話,就沒有馮美堇今天這樣的舒坦,顧文鳶抬頭,有些驚訝,「我還以為她是爺爺的第二個老婆。」
鬧了半天原來並不是明媒正娶。
男人下巴抵在她的頭頂,眸光里多了些異樣的情緒,像是陷入回憶一樣,「很小的時候所有人都對我很好,我也以為蘇家和睦團氣……」
蘇寧易出生的時候老爺子很高興,大請六方賓客,幾乎整個寧峰乃至帝都都知道了蘇家嫡長子蘇寧易出生的消息,那場宴會整整辦了三天。
整個蘇家都把他捧在手心裡,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沒有人生來就是涼薄的,他五歲之前也算時下流行的暖男正太一枚。
那個時候蘇亭宣,蘇墨他們三個也總是混在一起,孩提時候沒有大人那麼多憂愁,每天他們都會一起去後山上摘水果。
蘇寧易出生後身體就一直不太好,老爺子也請了很多醫生去看,都說是免疫力低,多養身體就可以了,蘇家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但是他還是三天一病。
他五歲生日那天,蘇家在家裡頭辦了個小型派對,蘇博說了只是小孩子的生日,就不用大操大辦了,宴會上請了很多同齡的小朋友,也帶來了許多小動物。
他追著一隻兔子遠離了人群,去到了蘇家後院,好不容易抓到那隻灰兔,他抱著毛茸茸的兔子準備離開,就聽到了身後的房間里有人說話。
而他正好就在那個房間的窗戶下,這裡是蘇家一個閑置的茶室,平時很少有人來。
「媽,您也別太生氣了,這些孩子都還小,誰能知道以後誰更加厲害呢。」
蘇寧易認得那個聲音,每天早晨她都會給他盛粥,是李鳳凝的聲音。
當時不過五歲的蘇寧易雖然天真,但是已經有了不同常人的睿智,他拎著兔子耳朵,靠著牆壁站立。
「你給我閉嘴!」馮美堇一掌拍在桌子上,茶杯里的水泛起漣漪。
李鳳凝閉上嘴巴,她知道馮美堇不喜歡她,如果不是她生下了蘇亭宣,恐怕自己現在都沒存在她眼裡。
家世這東西,在上流社會真的挺重要的。
「現在不動手,你還指望那個小崽子長大以後越來越厲害,你別忘了,就算他成了個白痴,只要他活著,蘇家就會落到他手裡!」
「可是媽,他畢竟還是個孩子。」李鳳凝開口。
她也有兒子,當然知道父母的心情,蘇寧易那麼小,不應該就這麼夭折了,如果蘇亭宣就這麼沒了,她會瘋掉的。
馮美堇恨鐵不成鋼,咬著牙毫不留情的開口,「孩子,等到他以後繼承了蘇家,你到時候看看蘇博會不會給你好日子過,亭宣在老爺子眼裡不如蘇寧易,有多少是因為你,你還不為他考慮嗎!」
馮美堇到現在都還覺得不舒服,憑什麼蘇博娶了喬家的女兒,得到了喬家的支持,就相當於有了一個金庫,她的兒子就得去承受蘇家定下來的婚約,娶了一個沒權沒勢的女人。
給不了她兒子絲毫事業上的幫助,就連辦點事情都給她拖後腿。
李鳳凝低下頭,臉上難過,一句話都反駁不了,馮美堇說的對,她不像喬宓能夠給自己的孩子帶來最好的東西。
「讓你辦的事情都辦好了嗎?」馮美堇陰沉著嗓音開口。
李鳳凝點點頭,「已經給那隻兔子注射了抓狂的藥物,受到驚嚇的時候它會咬人,剛剛已經送到阿易身邊了,他,他很喜歡。」
兔子身上帶著的是一種新型病毒,只要被咬了,就會慢慢高燒不退,一直等到死亡,本來這次還帶了其他動物,但是為了保證孩子們的安全基本都被拴著,也沒什麼攻擊性。
只有那隻灰色的兔子,蘇寧易很喜歡,老爺子也就讓人放著讓他抱。
李鳳凝還特地囑咐了蘇亭宣不要靠近小動物,就是怕他被傷著,小孩子不懂事,對於大人的話也只會聽從。
馮美堇抬頭,保養得體的臉上還是有了細碎的皺紋,「好,這次一定要除了他!誰能想到他命這麼硬,從小就安排你給他吃相剋的食物,但現在他居然還活著。」
李鳳凝放在身側的手指捏起來,她不敢告訴馮美堇,她並沒有給蘇寧易下太重的劑量,她狠不下這個心。
窗檯下,穿著小西裝打著領結的蘇寧易漂亮的小臉上一片陰沉,小小的嘴巴抿起來,這一刻他明白了為什麼蘇博對於馮美堇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
白皙粉嫩的小手抓緊懷裡兔子的耳朵,兔子一直在他懷裡蹬腿,用力掙扎。
「你先出去吧,注意別讓亭宣傷著,等到燃放煙火的時候就把亭宣抱起來。」馮美堇吩咐道。
雖然煙火會在距離孩子們一定的距離燃放,但是數量很多,聚集起來當然就是很大的聲音,一定會讓兔子受驚。
李鳳凝點點頭,從房間里走出去,留下馮美堇一個人坐在木製椅子上品茶。
蘇寧易邁著小短腿往後院過去,很遠出傳來了傭人呼喚他的聲音,他置若罔聞,一直走到栽著並蒂蓮的池塘邊。
懷裡的兔子很可愛,一雙紅紅的大眼睛,只不過卻並不是很願意被他抱的樣子。
他冷著小臉,伸手抬起兔子,稚嫩的聲音吐出,「你不喜歡我,對不對?」
兔子蹬蹬腿,沒有發出聲音。
「既然你不喜歡我,我就不用再喜歡你了。」
話音剛落,他毫不猶豫的鬆開五指,兔子順著弧度掉落,直直的進了池塘里,蘇寧易伸手擦掉濺在他臉上的水花,就那麼看著那隻兔子在水裡掙扎。
因為浸了水,兔子原本就柔軟的毛髮越發蓬鬆。
小小的身影矗立在池塘邊,竟然有了攝人心魄的霸氣。
傭人找到他的時候,看到還在掙扎的兔子,毫不猶豫的就要跳下去。
「不用了。」他慢慢的說了一句。
傭人不解,「為什麼,少爺不是挺喜歡它的嗎?」
老爺子吩咐過,今天是小少爺的生日,一定要讓他高高興興的。
蘇寧易看著他,「你為什麼要救它呢?」
「因為少爺喜歡它。」
蘇寧易轉身離開,那一刻他明白了,他身上背負的東西,因為有了這個身份,才會有人想害死他,也才會有人奉承他,抬高他。
被老爺子邀請來的那些孩子雖然還是孩童,卻已經被家裡的大人調教好了,一定要和蘇家少爺蘇寧易,成為好朋友。
也從那天開始,他變得沉默寡言,不愛笑,對於馮美堇和李鳳凝也變得陌生起來,從前他可是很喜歡她們的。
一直到他七歲那年,蘇博調職去了桐城,老爺子說要留下他,喬宓不放心,兩方爭執不下,他坐在沙發上開了口。
他要去桐城。
無論是哪裡,能夠離開這個地方就可以。
顧文鳶伸手抱住他的頭,怪不得她第一次見他,他身體那麼不好,怪不得他厭惡其他人的靠近,就連她也是纏了他很多年才被接受的。
「都過去了。」她柔聲開口。
蘇寧易靠在她胸前,有著從未有過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