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再回不去了(1)
這感覺,不是吧……
似乎是做了一場顛來倒去的夢,好久,她又睜開眼。
四周漆黑,她還在分辨這是在現實還是夢境,就聽到有人在大喊:「著火了!」
姜璃猛地清醒了,坐了起來,發現自己睡在床上,她摸黑跳下床,感覺踩到一樣東西,沒站穩跌在地上,著地時踩到一塊又硬又軟且帶著溫度的東西。
是個人。
「啊!」那人叫了一聲,應該是坐了起來,與姜璃的頭撞在一起,「嘭」的一聲。
姜璃被撞得七葷八素,捧著頭叫道:「是誰躺在那裡啊?」
那人不說話,黑暗中似乎捧著頭站了起來,然後屋裡就亮了,是易蘭澤,不是,是蘇鎏點亮了蠟燭。
到底還是又過來了。
「你不知道我就睡在地上嗎?直接往我肚子上踩,是要謀害了我?」蘇鎏睡眼惺忪,表情卻憤怒。
「睡糊塗了,忘了,相公不要生氣。」姜璃看看四周,原來蘇鎏在床下打了個地鋪,她微微吃驚,難道林羽離與蘇鎏到現在還是分床睡的?
她不由得抬頭看蘇鎏,在燭火中看著蘇鎏俊美得不可方物的臉,她忽然就想到易蘭澤,想到剛才在現實里他說的話,一時有些恍惚。
「著火啦!」外面又叫了一聲,她回過神,也不理蘇鎏的抱怨,站起身往外跑。
一開門,一股焦味直衝鼻端,外面守院的幾個丫鬟從旁邊的廂房跑出來,邊扣衣服邊往外沖,姜璃叫住她們,問道:「是哪裡著火了?」
「稟小姐,好像是長生齋那裡。」
看著丫鬟們跑出去了,裡面的蘇鎏也跑了上來,邊披上外套,邊說道:「你待在這裡,我也去看看。」說完也跑了出去。
外面的一處火光衝天,姜璃披上外套,站在院中,想著要不要也去看看,卻在這時見到林母披頭散髮地跑進小院來,看到姜璃,就叫道:「小離,快,快跟娘走。」
姜璃一驚,林母一向端莊,怎麼會變成這副瘋婆子的樣子?
「娘,怎麼了?難道著火的地方是你和爹的住處?」
林母不理她,拉住她的手便往外走,口中道:「你爹和那騷蹄子長生不老了,想殺了我們,快,快跟娘走。」
林母看似嬌小,此時卻力氣極大,姜璃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人卻不自覺地被拉著走。剛走出院外,迎面上來兩個黑衣人,看到她和林母,手中的刀一揮就沖了上來。林母表情一變,推開姜璃道:「快,快走,」說著張開雙臂擋在那兩個人面前,口中道,「她是你們主子的親生女兒,她什麼都不知道,放過她,放過她。」
那兩個黑衣人哪會理她,舉刀就沖林母砍了下去,姜璃大驚,反手將林母一扯,抬腳就朝砍過來的那個黑衣人踢去。那人沒想到姜璃還有這一招,手中的刀被踢飛,愣了愣,而旁邊的另一個黑衣人已經舉刀又砍過來。
真是歹命,畢竟不是自己的身子,林羽離平時又養尊處優,一雙小腳更是夠嗆,縱然姜璃在現實中身手了得,但現在對付這兩個人卻吃力得很。
只見那黑衣人舉刀過來,她身子一矮,去撿地上被自己踢飛的刀,本來還想伸腿絆那個人,結果根本做不到,只勉強撿起那把刀來,抬手就對愣在那裡的那個黑衣人砍下去。剛砍下,就聽身後林母慘叫一聲,姜璃大驚回身,林母腹上已經中了一刀,姜璃沒時間吃驚,趁那人還沒拔出刀,一刀又朝那黑衣人砍過去了。
還好兩個黑衣人都是三腳貓的功夫,本來以為只是對付個老婦人,沒想到姜璃有這麼一手,頓時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姜璃扔了刀去抱住林母,林母口中有血流出來,眼看著姜璃剛才的身手,有些陌生地看著姜璃。姜璃也沒辦法解釋,只能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血不斷地自林母的口中流出來,她抓著姜璃的手道:「你爹和你二叔煉成長生不老葯的事被宮裡知道了。你爹不肯交出來,但眼看獻葯的時間就要到了,今夜是故意放了這場火想詐死躲起來。他看我年老色衰,又只有你一個女兒,所以想不要我們了,帶著你二娘和兩個兒子一起躲起來,但我……我知道了內情,他是……」林母一口血噴了出來,喉嚨里嘶嘶作響,好不容易才繼續說道,「他是想殺我滅口,這樣就沒人知道他們是詐死,藏身在何處。小離,不要管我了,快跟你的夫婿離開這裡,至少……至少你還有蘇家這個依仗,我……我也不會讓他們得逞……」
林母說到這裡竟然笑起來,伴著喉嚨間血的氣泡聲,說不出的恐怖卻又意味深長。姜璃來不及細想,不遠處猛然傳來一陣悶響同時感覺到一股巨大的衝擊波,緊接著慘叫聲此起彼伏地傳來,姜璃嚇了一跳,像是發生了爆炸,她低頭再看懷中的林母,竟然已經氣絕。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姜璃完全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低頭看著已死去的林母,口中自言自語:「長生不老嗎?」
火勢直到天亮的時候才被撲滅,那間所謂的「長生齋」被付之一炬,因為是大興庄的禁地,所以周圍一圈都是空地,大火併未波及四周屋舍。倒是聽下人們哭訴,大老爺和二老爺當時都在裡面煉丹,已無生還可能。而二夫人和兩位公子救人心切,不顧阻攔沖了進去后就再也沒出來,看來也是凶多吉少,至於大夫人,一直未見人影。
姜璃這才明白林母死前的話,應該是這中醫世家煉成了傳說中的長生不老葯,卻被朝廷得知,為逃避朝廷索葯,故意詐死。要知長生不老便是超越生死,原本家與國的概念不復存在,誰會要個又老又丑的女人與自己長生不老,於是林母就被拋棄了,而選擇了貌美又給自己生了兩個兒子的二房。但林母知道事情原委,為了殺人滅口,才有了半夜裡的這次殺戮。
她想到這裡,心裡發涼,眼睛不由得看了一眼正在指揮善後的蘇鎏,大興莊主事的沒了,蘇鎏這個新姑爺就成了主心骨,一干僕人全都以蘇鎏馬首是瞻。
說到底那都是人自私的本質,他也會是這樣的人嗎?
她這樣想著,前面的蘇鎏如有感應,回頭來看她,見她正皺眉看著自己,走上來道:「你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回房去。」
姜璃剛想答話,卻看到有下人已經自灰燼中挖出幾具燒焦的屍體來,她盯著那幾具屍體,心裡疑惑,如果林母說的是真的,那這幾具屍體必定是替死鬼,而這麼大火再加上爆炸,那幾個活人又是從哪裡逃生的?
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下面有地道。
「好了,別看了,晚上會做噩夢,還不回房去。」看姜璃盯著那幾具屍體發愣,蘇鎏擋在她面前說道。
姜璃回過神,看到蘇鎏的神情,心裡一動,對了,這是林羽離的家,攤上這樣的事應該哭天搶地才是,自己卻盯著屍體發愣,蘇鎏一定是認為自己傷心過度,傻了。
姜璃只好「嗯」了一聲,蘇鎏已經吩咐丫鬟把她帶回房了。
姜璃不覺又一次回頭看了眼那片被燒焦的廢墟,算了,等天黑了再來看看。
到傍晚時驟然下起雨來,宮裡的人竟然也同時上門,說是替皇帝來取葯,卻怎麼也沒想到遇到了這樣的變故,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反應。姜璃清楚,所說的「取葯」應該就是取長生不老葯,所以林家兩位當家的才急著詐死來逃脫。對於林母的死因,宮裡人問的時候,姜璃只說是有賊人趁亂打劫,才致林母被殺。
宮裡的人將信將疑,最終決定留一部分人將大興庄控制住,一部分人回宮報告此事,莊裡的下人見情勢不對,趁夜時逃走,又被抓了回來,一時莊裡人心惶惶。
外面大雨滂沱,蘇鎏睡不著在屋裡來回地走,姜璃坐在床上,看著地上的地鋪還是昨晚的,因為發生了火災所以無人收拾。
猛然一記閃電,守在外面的官兵的身形便映在門上,那尖銳的矛頭影子尤其驚人。
「相公,為妻有一事要告訴你。」姜璃想了想,還是決定把林母死時說的話告訴他。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無權決定這件事該怎麼處理,所以只有告訴蘇鎏,讓蘇鎏決定。
蘇鎏回頭,因為這一天的忙碌與驚險,臉有些蒼白,問道:「什麼?」
姜璃組織了一下思路,將昨晚的事說了一遍。她並沒有說打倒那兩個黑衣人的事,只說碰巧遇到受傷的林母,從而聽到林母所說的話。
蘇鎏聽完,盯著姜璃半天不說話。
姜璃問道:「要不要把這事告訴宮裡派來的人?」
蘇鎏搖頭道:「事已至此,已是欺君,再說出來,反而會把事情變得更糟。」
他看看姜璃,遲疑了一下道:「你、你還好吧?」
姜璃一怔,又忘了要呼天搶地這茬了,醞釀了一下,沒醞釀出來,只好放棄,道:「我爹做出這樣的事有什麼好傷心的,倒是我娘……」她說著捂住臉,勉強做出傷心的樣子。
蘇鎏看著她,半晌,道:「是你回來了吧。」
姜璃戲演到一半,一愣,抬頭看他,道:「什麼我回來了?」
蘇鎏忽然上前幾步握住她的手,道:「不一樣的,就算你沒說過幾句話,我也知道你回來了,你們兩人的感覺根本就是不一樣的。」
姜璃這才理解他的意思,所謂的附身說。
她不置可否,只道:「我一直都是林羽離啊。」
「不一樣的,」蘇鎏卻道,「那個林羽離根本不是這樣的,我知道的。」說著伸手撫了撫姜璃的臉,分外珍惜。
姜璃心中無端湧起一股暖流,現實中易蘭澤的臉又浮現出來,他在叫林羽離的名字,他是不是跟眼前這個人是同一個人?可是不可能啊,人不可能活幾百年而長生不老。
對,長生不老。
外面又是猛然間一記閃電,她嚇了一跳,抓住蘇鎏的手臂,蘇鎏以為她是害怕打雷,將她拉過來抱住,道:「不怕,有我在。」
姜璃靠在蘇鎏的懷中,道:「相公,你相信長生不老嗎?」
蘇鎏顯然是愣了一下,道:「岳父跟二叔不是煉成藥了嗎?」
「那你相信他們會長生不老嗎?」
「我不知道,因為如果長生,我們看不到。」
「那你想長生不老嗎?」
蘇鎏推開姜璃,道:「你怎麼老在長生不老上轉?在我看來,長生沒什麼好的,所有親近的人都死了,只留下你一個人生老不死,那多孤單,若是活得不開心,那更是一種折磨。」
確實是這樣,何況長生不老到現在還只是傳說,姜璃是不相信一顆葯就能永生,感冒都要吃上好幾顆葯才能治好,而且以後還會不停地犯,何況長生不老?
姜璃看著蘇鎏,伸手一寸寸地撫過他的臉,真的長得一模一樣,這本來並不奇怪,歷史尚在重演,何況人的長相,但易蘭澤為什麼能叫出林羽離的名字?難道說他也正好認識一個叫林羽離的人?這是不是太巧了?
「娘子,你在想什麼?」蘇鎏抓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親吻。
姜璃一笑,道:「相公長得太俊,為妻一時看呆了。」
蘇鎏當即臉就紅了,隨即一本正經道:「為夫當然是絕世風華,這是娘子的福分。」
姜璃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呃,性格好像差了太多,也許真是自己想太多了,事情就是這麼巧呢?幾百年前的蘇鎏和幾百年後的易蘭澤,根本只是一種巧合。
外面的雨不停,姜璃靠在蘇鎏的懷中看著窗外,想到地道的事,如果大興庄真有地道,那會不會有很多秘密藏在這地道中,也許找到地道,就能找到老爹的線索了。
只是抱著她的人啊,必須哄睡了他才能出去看那邊有沒有地道。
她故意打了個哈欠,抬頭對蘇鎏笑道:「相公忙了一天,明天看來還要繼續應付那些宮裡來的人,不如早點安歇吧。」
蘇鎏點頭道:「是有些累了。」說完牽著姜璃的手走到床邊。
姜璃脫了鞋和外套上床,正想躺下,卻見蘇鎏也上了床,她一驚,道:「相公不睡下面嗎?」蘇鎏不應該睡下面的地鋪嗎?
蘇鎏看著姜璃臉就紅起來,嘴上卻哼了一聲,道:「外面下著雨呢,這麼潮,你讓你的相公睡地上嗎?何況,你不是怕打雷,我還不是為了你。」可能是怕姜璃看到他的臉紅得厲害,他順手就吹滅了蠟燭,不由分說地將姜璃抱住一起躺下蓋上被子。
姜璃被他緊緊抱在懷中,聽到他的心臟跳得厲害,心也不覺地跟著狂跳,剛想說些什麼,卻聽到蘇鎏輕聲道:「何況,是你回來了,我才想抱著你。」說完在姜璃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姜璃瞬間就覺得狂跳的心停了一下,腦中有個聲音在喊著:姜璃,你完了。
蘇鎏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香氣將她包裹著,讓她竟然有種強烈的安全感,讓她整個人放鬆下來,她不由得留戀地抓著蘇鎏的衣服,也留戀起這個人來。
有點不想回去了呢。
蘇鎏沒有再進一步做什麼,真的只是抱著她,外面的雨聲漸漸停歇,蘇鎏抱著她的手臂也放鬆下來,應該是睡著了。
她動了動,看他沒有反應,這才從他的懷裡掙脫開,黑暗中模模糊糊地看著他的臉半晌,下了床去。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聽了聽,官兵還守在那裡,她想了想又走回去,以前電視里也這樣,她一直不太懂古人的邏輯,守住了門不是還有窗嗎?這屋四面有窗,從後窗翻出去就可以了。
姜璃又躡手躡腳地走到後窗,剛開窗準備爬出去時,整個人忽然被人攔腰抱住,她嚇了一跳差點就叫出來,手肘一抬就對著身後人打了過去,身後人悶哼一聲,跌在地上。
外面即刻就有反應,沖屋裡叫道:「屋裡怎麼了?」
「跌……跌下床了,沒什麼事,娘子,你……你半夜裡就不要鬧了。」是蘇鎏的聲音。
他說得曖昧,外面頓時就沒了聲音。
姜璃愣在那裡,卻聽蘇鎏道:「疼死我了,你還不扶我起來。」
姜璃這才伸手將他扶起來,輕聲道:「相公,你幹什麼?」
蘇鎏道:「我才問你要幹什麼呢?」他說著將姜璃的手牢牢地握著,「你剛才一下床我就醒了,你開窗幹什麼?」
姜璃道:「悶。」
蘇鎏怒道:「你剛才分明是想爬出去。」
姜璃道:「屋裡悶,想出去透氣。」
「鬼話,」蘇鎏輕罵,「這屋的四角都有人,你一爬出去就會被人看到。」
「這樣?」看來這果真不是電視劇。
「你出去到底想幹什麼?」蘇鎏又問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