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盤絲耳環(2)
林家的女兒?是指她吧?她有心逗他,又爬上床去,道:「我現在是你妻子,做出這些舉動有什麼不對嗎?」
他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躲,怒道:「再不莊重,小心我休了你。」
她笑道:「那洞房還洞不洞?」
他臉當即又紅了,聲音都變調了,道:「你這女子真的色膽包天,洞房花燭何等神聖,哪是像你這般不知羞恥如此隨便?」
「哈哈哈!」她當即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個蘇大公子實在太好玩,與唐僧有得一拼。
她這般大笑,在蘇公子眼中如同得了瘋疾,臉上頓時現出厭惡之色,將她狠狠一推,跳下床去,拿起那件大紅喜袍急急穿上,衝到門口,大喝道:「屏開,你給我進來。」
本來洞房花燭,傭人們早就識相地躲遠了。屏開聽到主子叫,從很遠跑過來,見到蘇公子的表情,大吃一驚,主子一向慢條斯理、有條不紊,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子,慌忙問道:「主子,怎麼了?」
蘇公子指著裡面的新娘,道:「這林家的女兒是個瘋子,我要退婚,我要休了她。」
屏開更驚,往四周看了看,道:「主子,你輕點,林家送親的隊伍還沒走呢。」
「這樣更好,正好直接把這個瘋女人帶回去,我蘇鎏絕不會娶這樣的女人。」
屏開聽了非同小可,不由得往屋裡看了一眼,看到新娘坐在床沿上,正看著他們這邊,很正常,很美啊。他眼珠轉了轉,湊近蘇公子不知說了什麼。不一會兒,蘇公子垂下手,回頭狠狠地瞪了屋裡的新娘一眼,卻沒有再要求退婚,而是對著屏開道:「幫我在書房裡鋪好床,這新房我是絕不會再進去了。」
屏開為難了一下,看主子表情堅決,應了一聲,走開了。
於是蘇公子就直挺挺地站在門外不肯進來,她看著還是只覺得好笑,心裡想,這樣的局面是耳環的主人本來就發生的呢?還是因為她的存在才讓一切變得那麼糟?還有那個蘇公子,對,他剛才自稱蘇鎏,他是本來就命不該絕,還是自己救了他,他才暫時逃過一死?
蘇鎏過了一會兒甩手而去,睡書房去了,她落得清靜地躺回床上。
「那就是青藏高……原。」尖銳到直衝耳膜的女高音,讓姜璃整個人自床上彈坐起來。
百頁窗、毛絨玩具、獎狀,姜璃迷迷糊糊地看著,然後一下子清醒,一切又都變回來了。
頭微微有些疼,她撫著後頸輕輕地揉,真的像做夢一樣。
她垂下頭,昨天的那隻耳環已經不在自己的掌中,而是落在枕邊上,閃著古樸而陳舊的光,向她證明著它與剛才姜璃所見的那副耳環相差了幾百年。她看了那隻耳環一會兒,有些不敢碰它,怕又回到剛才的片段里,說實話,她不是很喜歡。小心地用手指捏著它放進紅木盒子,合上,她本來想放回父親的那個書架柜子里,但想了想,又自己收起來,放進自己的包里。她覺得有必要把這件事跟姜唯明說一下,但一切只能等他回來。
匆匆地梳洗了一下,姜璃趕去上班,快到局裡時姜璃看了一下還有時間,就跑去離警局不遠的那條小巷裡買豆腐腦。那家的豆腐腦有些年頭,蝦米、紫菜、肉鬆、榨菜,再澆上噴香的特製調料和辣油,好吃得不得了,她平時只要有時間就會買一碗帶到警局吃。
小店門前排了一排不算長的隊,姜璃看了一下時間,可能沒時間等了,正要走,就看到隊伍最前的幾個人中有個熟悉的背影,她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了。
是易蘭澤。
看到易蘭澤她頓時有種時空紊亂的錯覺,竟然就猶豫起來,要不要讓他帶一份。
但終究還是走上去,蘇鎏只是她的特殊能力給她帶來的幻境,跟易蘭澤又有什麼關係?幾百年間長相相似的人多得是,如果她沒有那項能力,鬼才知道現在的易蘭澤和幾百年前明朝的蘇鎏長得一模一樣?
「易蘭澤,早啊。」她笑靨如花。
易蘭澤回過頭,看到她時眉頭皺了皺,慢吞吞地說道:「早。」
她馬上又湊近一些,小聲道:「上班來不及了,幫我多買一份吧。」
易蘭澤回頭看看身後,很認真地說道:「你知道多少人等著排隊嗎?」
他的聲音不算大,也不算小,馬上後面就有人看向她,弄得她很不好意思。她只好退開幾步,不再說什麼了。
這個易蘭澤,她心裡憤憤地想,祝你吃豆腐腦噎死。人走出巷子,準備買個包子就上班去。
還好包子鋪不用排隊,想到易蘭澤吃素,她就恨恨地買了兩個肉包子,付了錢回頭,就看到易蘭澤站在不遠處,手裡拎著兩份豆腐腦。
她白他一眼,自顧自地走了。
易蘭澤大長腿急跨了幾步就追上她,然後把一份豆腐腦遞到她面前。
「幹嗎?」她停下來。
「幫你帶的。」他說。
「不是很多人排隊嗎?」
易蘭澤,道:「是很多人排隊,但我沒說不帶。」
「你!」姜璃都快氣死了,指著手中的包子道,「我買了包子了。」
易蘭澤把豆腐腦往她手裡一放,道:「這份放了蝦米和肉鬆,我不吃葷。」說著邁開長腿走了。
姜璃愣在那裡,好一會兒才追上去。
「易蘭澤,你平時都這樣嗎?」
「什麼?」易蘭澤側頭看著她道。
「你的脾氣。」
易蘭澤似乎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道:「肯定是有變化的,都這麼長時間了,以前我不怎麼在意別人的想法。」
姜璃本來是在生氣,聽到他這麼說,竟然就笑出來,道:「易蘭澤,你有沒有把人氣死的案例?」
易蘭澤停下來,看著姜璃,看她白皙年輕的臉上笑容清冷,道:「沒有。」
姜璃撇撇嘴,心裡想,這人脾氣就是這樣就不必自找沒趣了,走了幾步道:「豆腐腦就不給你錢了,下次我幫你帶一份就行了。」
她以為易蘭澤又要彆扭,結果他這次只是「嗯」了一聲。
兩人進了局裡,姜璃剛坐下,桌上的電話就響了。
「小姜,你來一下。」是局長唐年的聲音。
「看看這個,」局長室,唐年將幾張照片扔給她,「照你的申請,在陳文英家搜到的。」
姜璃拿起來看,連看了幾張,表情很有些驚訝:「這麼說我們的懷疑是成立的?」
唐年點頭:「照陳興發的臉型做的人皮面具、塞了泡沫的大衣、硅膠,足夠偽裝成一個胖子。而且幾次案發的時間,正是陳文英的丈夫想賣掉房子鬧得最凶的時候。」
姜璃拿著照片吁了口氣:「真有些不可思議。」
「沒有什麼好不可思議的,我們還有她兒子劉小寧的證詞,證明沈雲娜死亡的那晚,他聽到尖叫醒過來,看到有人進屋,當時看那人身形肥胖,以為遭賊,開燈時,看到卻是自己的母親陳文英。他問她幹什麼,她什麼也沒說,自己回房去了。」唐年道,「本來那三起案子我還覺得玄得很,但看來就是件裝神弄鬼的刑事案,這樣也好,不然結案時不知道以什麼理由結。」
姜璃點點頭,眼睛卻盯著那幾張照片發愣。就這麼簡單嗎?之前去了三清村,又想了很多有關腦電波的事情,如果不是陳文英忽然跳樓自殺,她可能至今還在那個坑裡跳不出來。可能是破案思路與真相南轅北轍,雖然破了案,但姜璃並沒有太多的成就感,像是瞎蒙到似的。
姜璃晚上回去時,姜唯明打電話讓她去一次。
姜璃這才想起來,姜唯明是今天回來。
到了姜唯明住的地方,姜唯明正將一個炒好的菜放在桌上,看到姜璃笑道:「來啦?」
姜璃「嗯」了一聲,自顧自地坐在桌前,拿著筷子吃起來。
姜唯明端了飯出來,看到姜璃的表情,道:「怎麼了?」
姜璃是想著今天案子的事,結案結得毫無預兆,雖然動機證據都明確,但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她夾著菜往嘴裡塞,道:「沒什麼,你讓我來有什麼事?」
姜唯明道:「我出差好幾天才回來,讓你過來吃個飯,就一定要有事嗎?」
姜璃「嗯」了一聲,開始埋頭吃飯。
飯吃到一半,姜璃想到殘片的事,抬頭道:「老爹,上次給你的那塊殘片有什麼結果?」
姜唯明聽她說殘片,笑了笑,神秘地說道:「你先吃完,吃完跟你講。」
吃完飯,姜唯明讓姜璃去洗碗,自己跑去把這次出差的「戰利品」一樣一樣地拿出來。
那都是些古怪的東西,古籍、一些顏色鮮艷的布片,還有一個已經殘破的酒瓮。
他戴上白手套,小心地將那酒瓮拿起,放到姜璃面前道:「知道這是什麼?」
姜璃擦乾手,看著那灰不溜丟的東西道:「放酒的?」
姜唯明搖搖頭。
「可以摸嗎?」姜璃問。
「可以。」姜唯明做了個請隨便的手勢。
姜璃手掌張開,輕輕地貼在酒瓮上,閉上眼。
眼前白光閃了閃,一個白須道士的影像自腦中閃過,她一驚,慌忙鬆開手。
怎麼回事,她的能力真的升級了?剛才感覺到那個影像時,她真怕又落入到那些器物主人的生活片段里,所以忙不迭地鬆開了。
姜唯明看到她的反應,也有些好奇,道:「看到什麼?」
姜璃道:「道士。」跟她在那塊黑色殘片上看到的影像一樣,也是個道士,只是似乎是不同的人。
她皺了下眉,道:「怎麼回事?難道我的能力真的升級了,可以看到這件東西主人的影像?」
姜唯明不說話,拿了塊布片遞給她:「試試這個。」
姜璃有些抗拒,但看姜唯明胸有成竹的樣子,便接了過來,像剛才那樣放在掌心感受。
除了材質、年代,什麼感覺也沒有。
「看到什麼?」姜唯明又問。
姜璃搖頭,道:「老爹你別賣關子。」
姜唯明瞪著她:「你沖我撒個嬌,我就告訴你。」
姜璃翻白眼,僵硬地鉤住姜唯明的脖子,準備在姜唯明的臉上親下去。
「算了,」姜唯明直接擋回去,有些苦惱地說,「我女兒果然不會撒嬌。」
姜璃哼了哼,道:「撒嬌也要看人啊,老男人!」
被稱作「老男人」的姜唯明也不以為意,拿起那個酒瓮,道:「這個東西,不是裝酒的,在古代稱之為『陰器』,是專門用來養鬼的,一般製作它們的都是些道士。」
「養鬼?」
「沒錯,古代一些道士想讓自己死後的靈魂永存,會在自己的墓中放上這個東西,養自己的魂魄。」
「你不是說世上沒有鬼?」
「是沒有鬼,所以那只是一段生前的腦電波。」
「那還是不對啊,你不是說腦電波在空氣中會很快消散?」姜璃完全糊塗了。
「之所以消散是因為沒有了依附,但如果有供養的能量,它就可能保留下來。」姜唯明將旁邊的筆記本打開,調出幾張圖片給姜璃看,「這是在高倍顯微鏡下看到的養鬼器,這張是你剛才拿的酒瓮,這張是那塊黑色的殘片。」他一張張地移著,給姜璃看。
姜璃並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只看到一個個類似細胞的東西,皺著眉道:「它們是活的嗎?」
「可以說是活的,那些都是細菌,它們的振動頻率與『養』在裡面的腦電波一致,就可以讓那段腦電波長久地『活』下去。至於如何做到一致,那就是那些道士的秘法,包括在不用火燒制的情況下如何製作這些器物,也是個謎。我暫時沒辦法破解,而那些和細菌混在一起的陶土,正是用來養那些細菌的,它們被封在潮濕陰暗的墓穴中可以存活很久。」
真是聞所未聞,姜璃盯著電腦上的照片,又看看那個酒瓮,道:「所以,我給你的那塊殘片,也是從養鬼罐上掉下來的?」
「沒錯。」姜唯明道,「這段時間我正好在研究這方面的課題,你上次給我那塊殘片時,我就有了這樣的猜想,後來用高倍顯微鏡一看,果然是這樣,但這個課題才剛開始,我也只能告訴你這麼多了。」
姜璃聽完若有所思,盯著那個酒瓮久久不說話,她腦中不知為何就想到陳文英頭上的那個蝴蝶髮夾,似乎也是陶的。她當時注意到,也是因為覺得陶制的髮夾很古怪,那一樣是有些年頭的東西。只是現在一切都無法考究,因為那個髮夾已經被人買走。
這難道就是她心裡覺得那起案子不踏實的原因?
易蘭澤只留了一盞檯燈,將那個髮夾拿了出來。
人靠在皮製的躺椅上,一隻手枕著頭,一隻手舉著那個髮夾。
髮夾非常的陳舊,彩繪的地方顏色暗淡,可以說毫無美感。他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快到十二點了,便自旁邊的小桌上拿起一個白瓷碗來,裡面裝著黑而濃稠的液體,他眼看著秒針的指針跑完最後一格,便將手中的髮夾放進碗中。
髮夾掉進碗中,漸漸地沉下去看不見了,易蘭澤盯著那隻碗,表情有些緊張。
旁邊的檯燈不知為何忽然閃了閃,然後竟然就滅了。
四周一片漆黑,易蘭澤卻還是盯著碗的方向,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漸漸地,眼前似乎看到一片白光,易蘭澤緊張地握緊拳頭,白光中,一個胖子蒼白的臉現了出來,他盯著易蘭澤,眼睛往上翻著。
易蘭澤猛地閉上眼,那個胖子的影像還在,他抬手摸到桌上的碗,扔了出去,連同那個髮夾,「當」的一聲,胖子的影像瞬間消失,連同那盞檯燈也亮了起來。
易蘭澤臉色蒼白,怔怔地盯著地上的那個髮夾。
「為什麼是個胖子?」他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