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吃素的男人(2)
「省省吧,上次的案子都沒結果,這樁跳樓案難道又是你負責?」
姜璃站起來道:「同一幢樓,還都是十八樓,你說算不算一樁案子?」
「還是十八樓?」黃眷聽到也是一怔,看了眼地上的屍體。是個女人,頭已經變形了,剛才一地的血就是從頭上的傷口流出來的,「難道這個是被嚇得精神失常跳樓了?」
姜璃聳聳肩,道:「誰知道?這不是你的責任嗎?」
姜璃看到驗屍報告上的照片才算知道死者的本來樣子,陳文英,四十二歲。即使在照片上也是一副病態,長期抑鬱,有輕生想法已經不是第一次,可以被定為自殺。
「是不是面熟啊?」泉朵看著死者照片說。
姜璃道:「上次的案子給我們開門的那個中年女人,我當時還問過她幾句話。」
「哦,對。」泉朵想起來了,有些惋惜地說道,「上次就覺得她精神狀態不對,早點勸她做治療就好了。」
姜璃不置可否,看著那張照片想了一會兒,又忽然站起來,往外走。
「頭兒,去哪兒?」泉朵跟上去。
「解剖室。」姜璃道。
泉朵當場剎住,還是不跟去了吧。
解剖室里,黃眷沒在擺弄那些屍體,而是有人正在幫他弄電腦。
「現在再看一下,應該可以上網了。」那人背對著她,與黃眷一般高,姜璃看也不用看就知道,那人是易蘭澤。
「找我什麼事?」黃眷先看到姜璃,皺了下眉,道,「驗屍報告不是已經給你了。」
「還有個事想問你。」姜璃眼看著易蘭澤將地上多餘的網線收起來,「死者陳文英的遺物里有沒有一個蝴蝶形狀、樣式非常老的髮夾?」
黃眷看姜璃問得認真,便拿出旁邊資料夾里的一個文件仔細看了看:「證物清單里沒有,跟這件自殺案有什麼關係嗎?」
姜璃其實也只是心裡有個想法而已,道:「可能有關,可能無關吧,走了。」說著出了解剖室。
黃眷看著她的背影,自言自語道:「神神道道小組,就是神神道道。」說完回身拍拍易蘭澤的肩道,「蘭澤,等一下中飯一起去外面吃。」
易蘭澤躲開那隻手,道:「剛才你解剖了屍體洗手了嗎?」
「不是戴了橡膠手套,有什麼關係?」黃眷看著自己修長白凈的手。
「那是你覺得沒關係,走了。」易蘭澤也走了出去。
「不一起吃嗎?」黃眷問。
「不了,我下午請假有事。」
姜璃吃了中飯,和泉朵一起直奔案發現場。
「蝴蝶髮夾啊?」泉朵想了想,「沒注意,當時死者有戴著嗎?」
「很老很舊,看上去像是古董,和那女人很不搭,但她還是戴著,顯然是很喜歡。按照通常自殺者的心理,死前肯定是要帶著自己喜歡的東西,沒道理不見了。」
「會不會從樓上跳下來時掉在哪裡了?」
「有可能,所以我們回去看看。」
兩人下了車,直接去十八樓。
陳文英家的門緊閉著,姜璃敲了幾下門,有個十幾歲的少年出來開門,看到姜璃身上的警服,沒什麼好臉色,道:「不是該問的都問了嗎?你們還有什麼事?」
「想再看一下現場。」姜璃道。
少年只好讓出門,把兩人帶到陳文英生前的房間,房間昏暗,那個陳文英一躍而下的窗子現在拉著窗帘。姜璃到處看了看,最後視線停在窗邊的梳妝台上,除了幾瓶葯,並沒有什麼東西。
「有個問題問你。」姜璃回身對少年道,「你母親生前是不是有個蝴蝶形狀的髮夾,現在在哪兒?」
少年一怔,眼神遊移了一下,道:「這個跟我母親的死有關嗎?她不是自殺?」
「有疑點,如果你知道,請如實回答。」
少年遲疑了一下,恨恨道:「被我爸搶走,賣了。」
「賣了?」
「嗯,上個月的事,我爸賭輸了回家來鬧,讓我媽賣房子,我媽不肯就搶了那個髮夾去賣,聽說是我媽家祖傳的,很有些價值。」
所以那個髮夾不在死者的頭上就合理了。姜璃有些失望,本來覺得是疑點,現在看來沒什麼關係,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糾結在那個髮夾上,那天向陳文英詢問,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髮夾,現在陳文英死了,一下子想到的也是那個髮夾。
兩人出了陳文英房間,正要走,就看到門開了,一個男人走進來,看到姜璃和泉朵愣了愣,卻不說什麼,跑進陳文英的房間去了,不一會兒,裡面傳來翻找東西的聲音。
兩人不自覺地跟去看,那個男人正在翻箱倒櫃地亂找,口中道:「房產證呢?你媽肯定跟你說過放哪裡,快給老子拿出來。」
少年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不答話。
找了一會兒,男人沒找到,上去就揪住少年的頭髮,按在桌上,道:「快把房產證給老子。」
姜璃看得一把火上來,哪有這樣的父親,上去就把男人扯開。
男人甩開姜璃,還想再衝上去,被姜璃制住,反過來按在桌上,任男人怎麼掙扎也掙脫不開。
男人於是大罵:「警察了不起啊,警察就可以管人家的家事?警察打人啊,警察打人。」男人耍潑,在那邊亂叫亂踢。
「你動手打人難道我們無權管你嗎?」
「我打我兒子也犯法啊?」
「打人就是不對,如果你再敢動手,我可以請你去警局吃幾天牢飯。」姜璃不疾不徐地說道,「對了,你對你兒子都這樣,你妻子跳樓的那天,是不是也是受你威脅,看來得帶你去局裡問問話。」
「你別胡說,那女人的死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男人爭辯,聽到要去局裡,語氣已經弱了幾分,也不敢再掙扎,「那女人死的那天我根本不在家,抓人是要證據的。」
一旁的泉朵偷笑,頭兒就是頭兒,帥得嘞。她怕男人看到她在笑,捂著嘴低下頭去。地上的雜物散了一地,她腳邊有一本相冊,裡面插著幾張照片,她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然後在一張照片上停住了,表情變了變,蹲下來撿起那本相冊。
「頭兒,來看。」泉朵盯著照片,沖姜璃道。
姜璃看泉朵表情不對,鬆開男人,走上去看。
「這張照片,快看那是誰?」泉朵指著其中的一張照片。
姜璃看過去,只一會兒,人也愣住了。
那是一個年輕男人與陳文英的合影,而那個年輕男人竟然是一年前被擊斃的陳興發,那個胖子。
「他是誰?」姜璃指著陳興發問一旁正撫摸著發紅手腕的男人。
男人看了一眼,道:「那女人的弟弟,還有誰?」
「陳文英的弟弟?」
「對,就是一年前死在我們家門口不遠的那個人,一年前他犯了案躲在我家,被對面的那戶人看到了,報了警。警察找過來,他劫持那戶人,最後被擊斃,真晦氣,現在家裡又死了個人,這房子想賣好價錢都賣不掉了。」
男人喋喋不休地抱怨著。
陳興發、陳文英,果然都是姓陳的,不算巧合,只是自己沒了解案情。不過這樣的巧合,似乎讓與前面三起案子無關的跳樓案又顯得沒那麼單純了。
「那個蝴蝶髮夾,你賣了嗎?」不知為何,姜璃又問起了那個髮夾的事。
男人一怔:「什麼髮夾?」
「從你老婆身上搶走的。」
「我什麼時候搶過她的髮夾?」男人道,忽然想到什麼,兇狠地瞪著一旁的少年,「是不是你胡說八道?」
少年臉上現出驚慌之色,沒有說話。
男人上去又想打少年,少年向後退了一步,道:「你一直賭錢,我媽又生病,你們連生活費都不給我,她跳下去的時候我在場,我想抓住她的,但沒抓住,只是抓住了那個髮夾。我需要錢,就把它放在網上賣。」
「那髮夾呢?」姜璃問。
「被我賣了,就在你們來這裡的前一刻,有人上門高價買走了。」
「你這小子,快把錢給我。」男人撲上去,少年慌忙躲在姜璃身後。
姜璃看著這父子兩人,心裡嘆了口氣,她做警察工作,聽到看到這樣的家庭特別多,不是以她的能力能解決的。於是,她又嚇了那男人幾句,等那男人悻悻地離開,才和泉朵離開,她知道等她們走了,男人必定還會回來,但她真的幫不了任何忙,只能下樓時讓泉朵跟這小區的居委會知會一聲,多關心一下這家的問題。
「會不會是自己的弟弟死了,氣不過,所以扮鬼來嚇人?」回去的路上,泉朵分析說,「通常人當然不會,但這女人有抑鬱症,精神有問題。」
「那她為什麼忽然自殺?」
「抑鬱症啊,患這種病的人自殺率非常之高。」
「這樣的說法也不是說不通,也可以認為陳文英不想賣房子,所以扮鬼讓這一層的房子賣不出去,從而阻止她丈夫想賣房的打算。」姜璃打了個哈欠,「總之這家人還是有疑點可以掏,得通知局長,派人把陳文英的房間仔細搜查一遍。」
姜璃說著,腦中又無端想到那個髮夾,怎麼這麼巧,前一腳給人買走了?
兩人緩緩地出了小區,有人自身後的樹叢中走了出來,高瘦而英俊,一隻手自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一個用透明塑料袋裝著的東西,拿出來是一個古樸的蝴蝶形狀的髮夾。
「我找你很久了,原來你在這裡。」
他對著那髮夾自言自語,臉上現出溫柔的神色,眉心一顆芝麻大小的血痣鮮紅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