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練氣期
醒來的時候，小楓發現自己躺在師父的修鍊室里。
這裡本就是師父給她療傷的地方，在這裡醒來也沒什麼奇怪的，但是出現在這裡的人就比較奇怪了。
小楓看著六師姐莫子琪專心擦花瓶的背影，懷疑自己看錯了，這還是那個眼高於頂的六師姐嗎？她怎麼在給師父打掃衛生呢？
她以前就覺得奇怪，師父打扮的邋裡邋遢，修鍊室倒是雅緻的緊，還以為是雜役弟子對結丹真人比較用心。現在想想，她從來沒在這邊見過雜役弟子，倒是碰到過幾次六師姐。因為六師姐一直很高傲，碰到她從來沒一句廢話，她就沒聯想到這上邊，師姐竟然是個默默無聞的田螺姑娘？
前後反差過大，小楓瞪大眼睛看著她，好像看到母豬突然飛上天。
可能是小楓情緒波動太大，築基期的莫子琪感受到了，轉身看向她。
只怔了一下，莫子琪對小楓翻了個白眼，不冷不熱的說：「醒了就說話，傻瞪眼睛幹什麼。」拋下擦花瓶的抹布，她轉身出門，留下了一句話：「我去找師父去，你先別亂動。」
小楓扯了一下嘴角，懷疑自己還在夢裡，但身上的刺痛把她拉回了現實。
她低低痛呼一聲，緩緩靠在大枕上。感受了一下，發現自己的丹田裡只存了一絲絲的靈氣，那天湧進自己經脈的靈氣跟假的一樣，苦也受了，好處卻沒多少。
小楓咬牙切齒的生了會兒氣，但想到自己練氣成功了，她還是高興了起來，美滋滋的想自己什麼時候可以御風飛行，到時候就可以帶著父皇母後去天上轉一圈了。
浮塵真人進來的時候看到她正在傻樂，懷疑她傷到了腦子，全身經脈都斷了還笑？
小楓見到師父進來，瞬間收起笑臉嘟起嘴來：「師父，徒兒按照你的吩咐練氣，結果差點死掉了，你說這到底怎麼回事？」
浮塵真人尷尬的笑了一下，囁嚅著說：「師父忘了，你是變異風靈根，從資質上來說比師父好很多。師父只是三靈根，開始引氣入體時根本沒多少靈氣入體。」
「師父——」小楓眯起眼，控訴的看著眼神躲閃的浮塵真人：「你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徒弟可是因為你的粗心大意差點一命嗚呼了呢。」
浮塵真人看著大大咧咧，性格卻十分隨和，被徒弟瞪著也不怎麼惱怒，只賠笑問道：「小九說該如何是好呢？」
小楓獅子大開口向師父要了好多東西，浮塵真人討價還價，最後以一柄下品靈劍，五十塊靈石，幾道符籙雙方達成和解。
將東西收到師父送的儲物袋中，算是銀貨兩訖小楓也不生氣了，想起六師姐莫子琪，問道：「師父，六師姐在照顧師父起居嗎？她什麼時候開始來這邊打掃衛生的？」
浮塵真人被鬍鬚遮住大半的臉居然紅了起來，他心虛的說：「咳咳，有事弟子服其勞，你六師姐侍奉師父十分周全。」
「是這樣嗎？」小楓疑惑的看看師父，有點接受不了這種說法，莫子琪的脾氣那麼大，比自己這個公主還像公主，居然是個特別特別尊師重道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把這個疑惑丟在腦後，小楓接著問道：「師父，徒兒現如今練功就經脈寸斷，這該如何是好？」
浮塵真人見小楓不再追問莫子琪的事，悄悄鬆了口氣，答道：「小九，你體質所限，能踏上仙途實屬不易，千萬不能好高騖遠急於求成。師父教你一套制靈口訣，你下次修鍊用這個可以控制好吸收靈氣的量，以免靈力過量經脈承受不住。」
小楓有些難受的低下頭，即使她練氣成功，即使她擁有變異靈根，她的修鍊速度看來還是要遠遠遜色於其他普通弟子。來到太清宗三年了，她已經很清楚在修道人的眼裡，修為跟資質的重要性。身為結丹真人的入室弟子，不說和其他入室弟子比，就連一般的雜役弟子都比不過，怎可能不受人的嘲笑和白眼？如果不是師父給的護身法器，她早就被人欺負的不知道多慘了。
浮塵真人看著她的神色，如何不知她心裡的想法。天道無情，每個人的氣運命數皆有天定，絕無公平可言，若是一味自憐自嘆，怕是難在這條路上走太遠。
「小九，你隨我來。」浮塵真人臉色平淡，一甩大袖祭出一柄飛劍，裹挾著小楓站在飛劍上化作一道流光離開了丹鼎峰。
結丹真人的遁速遠超當初付棋駕馭的飛舟，小楓有些害怕，向師父挪了挪，拉住他寬大的袖子。
浮塵真人回身安慰的拍拍她的頭，繼續控著飛劍向前。
漸漸的，小楓看師父飛行的十分穩當，周身又有透明光罩護著，也不緊張了，開始欣賞起沿途的風景。
太清山脈奇峰林立，中有渭水穿行而過，煙波浩渺，白鳥橫渡妙趣橫生；飛馳在天空中，氣流破開重雲，有白色霧氣流轉翻滾環繞，穿行而過飄飄若仙，怡然而樂；茫茫叢林野花漫山，獅虎鹿兔穿行跳躍活力十足，珍鳥異獸看的人目不暇接……
小楓直覺心中鬱氣悄然而散，天高雲闊，觸目所及皆是清風浮雲，心境也慢慢開闊。
師父是想告訴我世界很大，煩惱很小嗎？小楓猜測到。
飛劍行了半日，路過高山，河流，小溪，屋舍田園，城鎮商鋪……世間百態皆在腳下一一劃過，始終不見師父停留。小楓不知師父用意，只用眼睛細心的去看，去感受，去體驗。
終於，浮塵真人在一座大城外的林中降落，帶著小楓信步走入城中。
街道上繁華熱鬧，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吆喝叫賣聲不絕於耳。有富貴人家攜健仆美婢前呼後擁的出行，路上行人紛紛走避用艷羨的目光看著。
小楓跟在師父後邊，發現周圍的人不由自主似的給他們留出條路來，又絲毫不覺異樣，沒有什麼人看向他們。一邊心裡感嘆這修仙者的手段厲害，一邊看著路邊的小商販賣的貨物。
浮塵真人見小楓盯著街邊賣糖葫蘆的直咽口水，笑著拿銅錢買了一串遞給小楓。
小楓接過糖葫蘆美滋滋的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十分好吃。
待小楓吃完，發現師父走到了一處朱漆大門有兩頭大石獅子守宅的大宅院前。
他腳步不停，徑直走了進去。
小楓跟隨其後，好奇的東張西望，
這大宅院看著是高官的庭院，處處富麗堂皇耗資不菲，可惜有許許多多的官兵來來往往吆喝打罵，搶奪財物，又有許多內眷哭鬧不休，撒潑打滾，破壞了這處鮮花著錦的富貴氣象。原來是在抄家，小楓心想。
行至一處大堂內，師父終於停下腳步。
堂前站著位老態龍鐘的華服老人，他表情陰鷙，恨聲說道：「秦勝，老夫當年放你一馬，沒料到你這狼子野心的畜生竟反咬老夫一口，早知今日，當初就該把你扒皮抽骨送你去見你爹。」
被稱為秦勝的男子也是年紀不輕的樣子，他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竟流出眼淚：「張泉老賊，當初在書院我處處不如你，你怕是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吧。你一個侯門嫡子，有多少女人追求你，偏偏看上我的蓉娘，趁著我在書院苦讀，姦汙蓉娘，殺我爹娘，事情敗露后又找人追殺我，廢了我的雙手。沒想到吧，有貴人助我，醫好我的雙手，幫我蓋頭換面這才得以科考入仕。你家財萬貫權勢滔天，一路官至相國，我卧薪嘗膽搜集你貪污納賄通敵賣國的證據，終於參倒你！此番種種還覺得是你放了我一馬對我有恩？哈哈哈，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張泉目光閃爍，換了副良善面孔悲聲道：「秦賢弟，你誤會我了，當初是弟妹邀請我去你家中飲酒，為兄推辭不過才勉強前去的。誰知酒酣耳熱之際弟妹自薦枕席，為兄自然是堅決拒絕，可是這時候你爹娘闖入，前來推搡為兄，為兄也是自保，不小心將你父親推到桌角，他才暴斃身亡的。你母親也是哀傷太過才一病不起的。說起來，你前來問罪，為兄還讓門下侍衛放過你了。如今為兄知道我與你有殺父之仇，可我一家老小是無辜的，還請你高抬貴手，不要為難他們。」
秦勝聽了怒不可遏，但轉念一想又陰沉笑了，說道：「張泉，你有什麼話不妨到地下跟閻王老子去說，至於你這些孫男娣女，皇上有令，女的充作娼戶代代不可換籍，男的一律問斬。」
說完，也不理張泉睚眥欲裂的怒吼，在他面前將男的一個個一刀處死，女的個個拖了下去。整個大宅子瞬間哭聲大作，奴役僕婦尖叫逃跑，卻被一個個或抓或殺，無還手之力。
一名小廝年紀看著還小，正驚慌跑著被一把鋼刀插入背部，眼睛睜大帶著對生命的留戀，不甘的在小楓面前倒下了。小楓看著變成人間煉獄的宅院，驚嚇的抓住師父的手臂。
浮塵真人拍拍小楓的手，只凝眉看著並不插手。
終於，最後只剩下張泉一人痛哭流涕的癱倒在大堂上，不復精明幹練的模樣。
秦勝一步一步走到張泉面前，用刀刺入張泉的手腕，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痛的扭曲的面孔，說道：「張泉，你既然覺得自己對我有恩，我便把這恩還給你。」
小楓跟著師父，一起看秦勝把張泉拖死狗一樣扔在城牆根下，然後揚長而去。
浮塵真人嘆了口氣，無聲的跟著秦勝，來到一片竹林中。
四下無人，秦勝停在三座墳冢前。他沉默了片刻，跪倒在墳前悲聲痛哭：「爹，娘，蓉娘，我終於給你們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