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
我們正要出動,康天橋的手機響了起來,那一刻,距離江寒冷冰冰地拒絕我只有三分鐘的時間。
電話是江寒打來的,他讓康天橋把電話給我。電話里的他聲音很沉靜,他說,剛才,很難過吧?他說,我幫你!
把人打個半死,然後給人吃一顆甜棗。
呵。
江寒。
可是,為什麼,那一刻,我也感覺到了一種溫暖,一種被庇佑了的溫暖?霎那之間,所有的憤恨和羞恥,就在他的一句話里變得煙消雲散,只覺得委屈了,想抱著肩膀哭。
我們五個人全部擠進了康天橋的車裡,風馳電掣地駛向江寒的住所。
胡巴看著康天橋,說,真是帥呆了,我什麼時候也能有一輛自己的車?
康天橋笑笑,說,這有什麼? 哎,我的駕車技術好吧?速度快吧?我當年還贏過江寒呢!江寒可是飆車之王啊,在跑道上絕對就是一禽獸!
康天橋按照江寒的意思,將車子駛進了小區的地下停車場。
江寒正在遠處給人打電話,見康天橋和我們走過來,他合上手機,眼睛瞄了瞄我,沒說話。
胡冬朵給海南島介紹道,這就是江寒。然後對江寒說,這是海南島,天涯的老大,小瓷的哥哥。
海南島看著江寒,目光渙散,只是簡單說了聲,麻煩你了。
江寒仔細地端量了一下海南島,眼睛又瞟了瞟他身邊的胡巴,最後很滿意地轉向我,輕輕一笑,說,也得有人有這個能耐能打動我啊。
胡冬朵一聽,就特興奮地拍拍我的肩膀,說,真有你的!
江寒並沒有看我,排兵布陣好像很忙的樣子,他跟康天橋說,我給周瑞這傢伙打電話,他關機了,估計又去賭錢了,這個沒出息的!然後,他拿出幾把鑰匙,說,你們這裡面誰會開車,會開車的每人一輛。
胡巴看著江寒手裡的車鑰匙,眼睛突然無比光亮,他說,老大,不是吧?
海南島抬頭,說,給我一把。
江寒就扔給他一把。然後問,沒有別人了嗎?
胡冬朵就是一個好事的妞,她說,我也會開車,就是沒有駕照,車技爛了一點兒。要不,你也給我一把吧。
康天橋剛要阻止,江寒已經把鑰匙扔給胡冬朵了,他說,咱們留下手機號碼,方便聯繫。康天橋,你聯繫咱們另外的朋友,我聯繫我媽。
江寒打電話時,胡冬朵拿著那把車鑰匙反覆地看,她問康天橋,這車是「蓮花」?假的吧?
康天橋搖搖頭,說,很不幸,是真的。然後指了指那輛黃色的車。
胡冬朵一看,直接把車鑰匙還給了正在撥打電話的江寒。我好奇地看著她。她沖我吐了吐舌頭,說,蓮花啊。然後用手在頸項上做了一個砍脖子的標誌,意思是:要死啦!
我根本就不知道蓮花是什麼,嘴巴里嘟噥了一句,還牡丹呢,你這個水貨司機。
江寒在等待電話接通時,對我們說,康天橋你帶著夏桐和艾天涯,目標歌舞廳;海南島你和這個小兄弟還有胡冬朵一起,目標網吧;我自己一個人。你們先出發吧。
胡冬朵說,啊,你為什麼不和天涯一起?
江寒面無表情,說,辦正事時,會影響我判斷和思考!大家快行動吧,時間就是金錢。找到小瓷要緊,一會兒會有更多人加入進來的。
我心想,我更不願意和你在一起呢,然後和夏桐一起往康天橋的車邊走去。而江寒,給海南島和胡巴指了指一輛紅色的車,自己就開始對著電話講起來。他說,哦,媽,我這裡有朋友出了急事,要找一個人,需要你幫忙。你幫我聯繫一下唐繪里的人,恐怕需要所有弟兄動用自己能動用上的力量了,嗯,非常緊急……
康天橋的車駛上了公路,我好奇地問康天橋,哎,江寒的媽媽是唐繪的老闆嗎?
康天橋笑,哦,你也知道唐繪啊?他媽媽秦心之前是唐繪的老闆,現在不是了。不過這不影響唐繪幫我們找人。其實唐繪的人出動了,我們這些人根本就是充數的,回家休息都可以了。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突然很好奇地問,那現在唐繪的老闆是誰啊?叫什麼名字啊?
康天橋說,哦,現在的老闆叫……
啊——小心——夏桐尖叫了一聲,康天橋的車子和一輛大卡車迎面擦過,我們的身體差點撞在車玻璃上。驚魂之後,康天橋一身冷汗,夏桐說,天涯,別說話了。
我和康天橋都噤聲不語。
時間在分分秒秒地過去,我和康天橋還有夏桐一起,走進了一家又一家歌舞廳。康天橋拿著海南島給大家的小瓷的相片,挨個酒吧地問,但是他們都搖頭,要麼說沒見過,要麼說人太多忘記了。
酒吧里,有一種喧鬧的悲傷,每個人都在這裡將自己的快樂無限放大,扭動著肢體,直到累極。是為了方便回家時能倒頭就睡嗎?可以不留單獨的時間給自己,去思念某個人,去沉浸在某段悲傷里。我突然想起了在國外的江可蒙,她說春節時回來。
城市的霓虹燈劃過我的臉,五顏六色的模樣,光影動蕩,不可預知。
我突然想起了遠在十三歲的那段年華,想起了葉靈,她似乎就在遠處對著我笑,那種有著香氣的笑。我也想起了顧朗,那時的他,有一條天藍色的毛巾,上面綉著一隻小熊仔,他在球場上用它擦汗,某一天,在校園裡,他將它交給被水淋透了的我。
一晃啊,居然這麼多年。
不知道為什麼,心臟突然很激烈地跳動了起來,猶如一種預兆一般。
海南島打來電話,問康天橋,有消息了沒有?
康天橋一聲嘆息,並安慰海南島,說,江寒動員了整個唐繪一起幫你找小瓷,你別太擔心。
掛斷電話,康天橋看看我,說,你在想什麼?有心事?
我搖搖頭,我說,我擔心小瓷,現在都快十二點了,四個小時過去了,可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康天橋說,她不會這麼準時去自殺吧?她又不是鬧鐘。
夏桐在邊上,冷冷地說,開車請注意安全!
時間一點又一點地溜走。
我突然覺得不能喘息,覺得整個天空都要壓了下來,這種恐懼無法消除,我想如果找到了小瓷,我一定狠狠地揍她一頓,和海南島胡巴一起往死里抽,她怎麼就不知道會有這麼多人為她揪心呢?
還是,這果真是她想要的結果呢?
午夜兩點。
這個時刻終於還是到來了。我盯著夏桐的手機,當液晶屏上的數字變成2:00時,我的頭皮瞬間發麻,感覺腳像踏在了棉花上一樣。
小瓷始終音訊全無!
江寒、唐繪的人、海南島胡巴他們以及我們三個人。沒有任何人回應說找到了小瓷。
胡巴給康天橋打來電話,說,咱們唐繪里見吧,海南島說,別找了,沒用了。
康天橋說好的,然後,他就給江寒打電話,說,人家說不找了,兩點了,人肯定掛了。咱們一起回唐繪吧,可能是想跟兄弟們說聲謝呢。
江寒在那端冷笑,說,他真以為他妹妹是定時炸彈啊,說兩點爆炸就兩點爆炸!我不信這個邪了,就是屍體我也得給他找到!你先帶天涯回去和他們會合吧,我和唐繪那些兄弟們繼續找!
康天橋看看我,說,咱們打道回府吧。
我點點頭。江寒怎麼這麼天真,難道我們這些從小看著小瓷長大的人,會不了解她的性格嗎?
回到唐繪時,海南島、胡巴和胡冬朵正在一樓前庭的沙發上坐著,海南島的臉色蒼白,胡巴和胡冬朵正在安慰他。他沉默著不說話,就像一個沒有了生氣的雕塑一樣。
我走上前,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是輕輕地握著他的手,希望自己能給他一線溫暖,可是我的指尖也是如此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