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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要真是騙子,也會騙你一輩子

  第二天,消失了一個月的早餐又出現了。


  米楊看似不好意思實則興高采烈地接過早餐:「其實我想死莫鋮……的早餐了!諾諾,快來吃你的煎餃!」


  許諾:「……」


  她們下樓準備去上班,柯以寒車模般倚在一輛車旁,不耐煩地看錶。


  米楊一看到他就衝上去,最後幾步又矜持起來:「嗨,柯助,你怎麼在這?」


  「接你上班。」柯以寒儘力把這四個字說得很親切,又沖許諾說,「順路,一起走!」


  許諾點頭,一開門,就看到邊沖她微笑邊翻報紙的莫誠。


  已經坐上副駕駛位的米楊也是一驚,莫總,您真是每天都能刷出不要臉的新高度,不過,她望向身邊冷俊的司機,以後的每一天,請你這樣繼續不要臉下去。


  米楊笑靨如花:「早啊,莫總。」


  「早啊,米楊。」莫鋮笑道。


  許諾當然不可能離開,這也太沒禮貌,她只得坐到莫鋮身旁的空位。


  「早上好,莫總。」


  「早上好啊,阿諾。」


  許諾盡量假裝不在乎地坐著,可身邊男人的存在感如此時明顯,什麼也沒做,就讓她亂了心神。


  車開到離公司有段距離,莫鋮先下了車,沖大家說:「公司見。」


  他一走,許諾暗暗鬆了口氣,也不知道在緊張什麼。


  兩人一到公司,明顯感到今天不一樣。


  平時化妝不化妝的同事,今天全部化上了,打扮得花枝招展,一進屋,迎面而來的都是香水味。


  米楊嘖嘖稱奇:「咱們公司今天是巴黎時尚周啊。」


  許諾默默回到座位,一眼就看辦公桌了多了枝帶露珠的白玫瑰,插在精緻的玻璃花瓶里,花瓶下壓著張卡片。


  許諾趁沒人注意,拿出來,字很好看——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說君兮君不知。


  《越人歌》的一句,越女與王子同舟,愛上王子,她唱,山有樹木樹木有枝葉,這都是人人皆知的事,而我愛慕你,你可知啊?


  許諾嘴角上揚,偷偷望了他辦公室一眼,臭流氓。


  她剛把卡片收好,莫鋮也進來了,一進來,就被熱情的女同事包圍起來,而他也笑盈盈地打招呼,很是受用的模樣。


  許諾又不高興了,果然是個流氓!

  這種小小的吃味持續到午餐時間,許諾正琢磨著要叫哪家的外賣,來來去去就那幾家,吃得她都快煩了,正想著,前台說有她的外賣。


  許諾過去,依舊是昨天那個跑腿公司的小哥:「小姐,您的外賣。」


  他又一本正經問:「另外,昨天那位英俊帥氣溫柔體貼的先生問您,如果您想吃什麼,可以開菜單。」


  說著,就要拿筆來記,許諾大窘,趕緊擺手:「不用,謝謝了!」


  她提著沉甸甸的飯菜進去,打開,又是色香味俱全的一餐,許諾看了辦公室一眼,眼睛彎成新月的形狀。


  辦公室里,莫鋮也看著許諾,他撥了她的座機,公事公辦的語氣。


  「小許,下午打份報告給我。」


  「什麼報告?」


  「嗯,主要是評價下今天的午餐,然後展望下接下來一周的菜單安排。」


  「……莫總,要沒什麼事,我掛了。」


  「那報告下班前記得發我郵箱。」


  「……好。」


  許諾當然不可能真的給莫鋮打報告,這是縱容!


  她以無限熱情投入工作中,完全不去想那什麼胡鬧的菜單報告!


  可她不想,那個英俊帥氣溫柔體貼的私廚先生卻記得,每日讓跑腿小哥風雨無阻送三餐,還不帶重複的。


  接連幾天,許諾有時下班,看到莫鋮辦公室的燈還亮著,還在加班,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做的飯菜。


  許諾忍了幾天,還是給他發了郵件,拐著彎打了一堆字,主旨內容是「別再送餐過來了,上班已經這麼忙,太累了」。


  辦公室,莫鋮嘴角彎起,傻阿諾,怎麼會累,為你做一輩子也不累,他回過去——報告不合格,重寫!

  許諾:「……」我再理你,我就是豬!


  不管許諾願不願意,莫鋮還是來了,春風化雨浸透許諾的生活。


  上班,他們抬頭不見低頭見,下班,他送餐,一前一後陪她散步。


  可憐的米楊天天被柯助理請吃飯,回來就抱怨:「我今天又跟面癱面對面坐了三個小時!整整三個小時,他跟我說了三句話,第一句吃飯,第二句不要跟我說話,第三句,走……」


  因為莫總有令,他要過二人世界,所以她不能早早回來。


  許諾找了個機會,說:「哎,你別這樣。」


  莫鋮振振有詞:「她不是喜歡以寒嗎,我這是為他們創造機會!」


  「呸呸呸,柯以寒就一張臉,而且我早就審美疲勞了!」米楊大喊,她掐著許諾,「親愛的,你們到底進展得怎樣了?我快把小春城的所有餐廳WIFI都連過了。」


  進展?


  許諾也不知道,他們算什麼,她唯一清楚的就是她越來越習慣莫鋮。


  以前她起來,就急急忙忙上班,現在每天要穿什麼都提前搭配好,對著鏡子看好幾遍確定漂漂亮亮的才出去,以前她總覺得衣服夠穿就好,現在覺得衣櫥沒一件合適的,以前她心如止水,現在她總想起他,總想看到他,想到他是欣喜的,看到他視線又馬上移開,他不注意時,又不自覺望向他。


  他看報紙時很認真,開會挽著袖子站著,很果斷利落,對外人沉著穩重,對她總是嘴角帶笑,有些痞子氣,特別喜歡逗自己,會做很對他胃口的飯菜,會寫很動人的詩,會很溫柔地看自己……


  他很好,又很不好,因為許諾永遠不清楚,他看到的是誰?

  她無比艷羨那個叫許諾的女孩,被一個人這樣惦記思念著,不分日夜地找了三年,至今想起,眼裡還帶淚。


  許諾怎麼可能會毫無芥蒂接受莫鋮的愛,每天早上,她看到帶露珠的白玫瑰,會想,這是那個許諾愛的花,就算自己也是喜歡白玫瑰的,看到他寫的動人的話,會想,他是不是也這樣跟許諾說過。


  她煩透了,她想跟莫鋮說,別對我好,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又留戀他凝視自己的溫柔。


  我是個自私的人啊,許諾想。


  工作空閑時,她不自覺地拿出莫鋮送的卡片,他的字真好看,他一定有一本情書大全,情話信手拈來,又有一點點莫名其妙。


  他會問,我今天有沒有英俊得讓你目不轉睛?

  他又說,每次聽到你叫我莫總,心都要難過三分鐘。


  他還是個很愛吃醋的人,不要和楊景天說話,不要和王發財說話……不要摸那隻傻狗!


  ……


  許諾揚起嘴角,她拿出筆,輕輕幾筆,勾勒出一個輪廓,額頭飽滿,鼻樑挺翹,眉是極好看的,黑如墨,眼最討厭,多情的桃花眼,唇總是上揚的,愛笑……


  卡片空白處多了個揚眉淺笑的莫鋮,又帶著淡淡愁意,許諾看著,想,真是一副好皮相,難怪那麼人惦記著。


  可你只惦記著你的阿諾,許諾收起來,心裡有些難過,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說君兮君不知。


  我知道,可你愛慕的真是我嗎?

  可能你只是愛上水中的倒影。


  許諾是幸福又憂傷著,她想躲著莫鋮。


  正好她接了個別墅設計,接連幾天,她都留在公司加班。


  她加班,莫鋮自然跟著加班,見她做得認真,也沒來打擾。老闆都沒走,底下的員工也不好意思太早下班,但天黑了,還是慢慢地走了,公司只剩下兩人。


  許諾完全沒察覺,她設計時是很認真的,完全沉浸進去,就算別人在叫她,也是聽不到。


  等她做完,舒展了下酸疼的腰背,才發現大家都下班了。許諾看了下設計圖,還算滿意,她保存好,急急忙忙去洗手間。


  再出來,就見到莫鋮正站在她座位旁。


  大家走前,把燈也關了,就單留著她辦公桌上空的燈,燈光把這個穿西裝的男人照得特別溫柔寧靜,也特別迷人帥氣,他手裡拿著張卡片,認真看著。


  完了!許諾的心咯噔一下,她過去就要搶:「給我。」


  莫鋮把卡片舉高,揶揄地問:「畫的是我嗎?」


  「不是!」許諾矢口否認。


  莫鋮笑了,他也不揭穿她,就眼光灼灼地看著她,眼神很寵溺,就像看一個鬧脾氣的小女友。


  許諾臉一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這不是我的。」


  「哦……」莫鋮拉長嗓音,他又笑了,走了過去,慢慢靠近她。


  許諾下意識後退一步,身後碰到辦公桌,無處可退,無處可逃。


  他靠近她,灼熱的眼睛溫柔地凝視著她,吐出兩個字:「騙子!」


  許諾嚇得不敢動,就心怦怦亂跳,像快要跳出來。


  莫鋮本來只想逗逗她,這一逗卻不想放開。


  他們多久沒靠這麼近,這次來白城,他怕嚇到她,裝君子裝紳士,心裡他比誰都清楚,他是個小人,他只想不折手段留在她身邊。


  他看著對面的女孩,她臉是紅的,睫毛像撲扇著薄翼的蝴蝶一顫一顫的。他多想吻吻她的眼睛,這是阿諾啊,他的諾,他俯身,鼻對鼻,眼對眼,呼吸都交融在一起,他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許諾幾乎以為他要吻過來,她都要閉上眼睛了,莫鋮側過臉,在她耳邊說:「你把我畫得真好。」


  「阿諾啊,」在許諾看不到的地方,莫鋮壓住滿腔的衝動,握緊拳頭,輕輕了吻了她的發,輕輕地貼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拿著卡片,揚了一下,「我接受了。」


  許諾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後面有辦公桌撐著,不然她腿都軟了。


  她看著莫鋮拿起錢包,就要放進錢包。


  錢包的剎那,許諾眼尖看到一張照片,錢夾里放著一張照片,那個許諾和莫鋮的合照,最初莫鋮來找她拿的那張。


  兀地,許諾心裡湧起一股怨氣,她一把搶過卡片,生氣地看著他,抬手就要撕了卡片。


  莫鋮愣了,拉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動作:「阿諾,你怎麼了?」


  「你管我,我畫的,我想怎樣就怎樣!」許諾說著,眼圈就紅了。


  她快哭了,莫鋮不知道,好好的,他怎麼又得罪她,急急問:「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他還問怎麼了,這次許諾真的哭了,流著淚生氣道:「你這個騙子,你才是騙子!」


  她真難過,她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卻成了可憐的替身。她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他怎麼就看不到自己?永遠想著他的前女友!


  他還說喜歡上自己,都是騙人的,他根本把自己當成前女友的影子。


  莫鋮瞥到照片,一下子明白了,他心一痛,上前抱住她。


  傻瓜,你怎麼吃自己的醋?

  我要怎麼告訴你,那就是你,你就是許諾?


  他沒法解釋,莫鋮抱住她,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裡,許諾要推開他,被他強勢地摟著,身子貼著他,動彈不得。


  他的胸膛寬厚溫暖,他的心跳急促有力,許諾抬頭,就看到莫鋮的俊臉靠過來,唇被堵住。


  「唔——」


  並不是很溫柔,甚至有幾分粗暴,下了狠勁般,深深地吮吸著。


  莫鋮閉著眼,任自己沉淪,他動情地吻著她,用盡所有的情和痛,像要把她吞進心裡,也吻去她所有的委屈和不安。


  這一吻,隔了三年,很痛很痛。


  世界以痛吻我,我亦以痛吻你。


  阿諾,這一次,你一定要記得我。


  別再,再把我忘了!


  不知不覺,淚已從腮邊滾落,滑落口中,全是苦澀。莫鋮放開許諾,眼中含淚,望著她,哽咽地說:「我不是騙子。」


  阿諾,我沒法說,也沒法證明,你就是許諾,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我愛你,我一直愛你。


  他捧著她的臉,無比憐愛地親了親她的淚,她的眼睛,說:「我要真是騙子,也會騙你一輩子。」


  許諾完全迷糊了,在莫鋮靠過來,吻她的剎那,她就亂了。


  莫鋮拿出錢包的照片,作勢要撕掉,許諾攔住了,她別過臉,嘀咕著:「誰在乎。」


  她在逞強,明明在乎,卻又不想他傷心。


  莫鋮心一痛,說實話,他捨不得,撕掉照片就像撕掉過往,可有過往,他和許諾就沒有將來,他還是親手把照片撕了,然後把卡片放進去。


  許諾驚了:「你——」


  莫鋮搖頭:「我不想你覺得委屈。」


  他要她感覺到被愛,被毫無保留地愛著。他不知道怎麼做,不知道什麼能證明,只能這樣做。


  當然不可能繼續加班,莫鋮幫許諾收拾了下,便帶她離開公司。


  兩人進了電梯,鏡子照出一個面色潮紅的女孩,還有沒擦掉的淚漬。


  醜死了!許諾很是不好意思,簡直要挖個地洞藏下去。


  莫鋮微微一笑,把她拉過來,按在自己懷裡,有一下沒一下摸她的頭髮。


  許諾把臉埋在他懷裡,聽他有力的心跳,悶悶說:「我覺得我是個小偷。」


  她偷了他前女友許諾的愛情,得到一個愛慕的人。


  莫鋮捧起她的臉,凝視她還有些紅的眼睛,認真說:「你不是小偷,我也不是騙子,我們只是相愛了。」


  他又吻了她,這次很溫柔,許諾閉上眼睛,莫鋮抱著她。


  電梯在下降,數字在不斷變化,他們卻想,不要停,一直這樣,不要停。


  回到小區,莫鋮送許諾到門口。


  很晚了,他沒進去,他說:「明天我們一起吃早餐。」


  許諾害羞地點點頭,她臉紅的樣子真可愛。莫鋮又想吻她了,他抱抱她,親了親她的臉頰,在她耳邊說:「晚安,我的諾。」


  嗓音低啞,充滿蠱惑性,像一首動人的情詩。


  許諾臉更燙了,低垂著眉眼開門進去,進門就看到米楊叉著腰,一副「快給老娘招了」的模樣。


  「面色潮紅,眼睛泛水,」米楊上下打量她,「說!你晚上做了什麼?我們英明又英俊的莫總,終於對你伸出罪惡的黑手?」


  「……」許諾裝作聽不懂,「別鬧了,我加班累死了。」


  米楊怎麼可能放過她,過來撓她痒痒:「招不招?招不招?」


  最後許諾還是招了,紅著臉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米楊羨慕地看著她,又說:「阿諾,你也別想太多,他對你好,你喜歡他,這就夠了。」


  許諾點點頭,她也告訴自己別糾結,但哪那麼容易。


  那晚,莫鋮和許諾都翻來覆去睡不著。


  夜深人靜時,莫鋮終於還是從床上下來,他一半激動一半痛苦,激動好久了,許諾終於放下防備,兩人有些進展了,痛苦許諾忘了他,他撕掉那張合影。


  就算過去多麼不堪,莫鋮也不願意,親手否認掉。


  他愛許諾,過去現在的阿諾,他都愛著。


  他起來,胡亂地把衣服套上,開車離開。


  已是深夜,小區靜悄悄的,他相信大家都睡了,阿諾也一樣。他沒發現,許諾站在窗戶後面,靜靜地看著他離開,車開往的方向,是公司。


  淚從眼角滑落,這是她第二次為他哭了。


  在同一天,在快樂的天堂,也在煎熬的地獄。


  許諾什麼也沒做,她上床,蜷縮成一團,抱住自己,小聲抽泣著。


  米楊叫她不要想太多,可她怎麼可能不去想,她想晚上那樣跟莫鋮鬧一場,可她心底明白,她不會了,因為她捨不得看他難過受傷的眼神。


  原來,愛上一個人,如此快樂也如此痛苦。


  莫鋮確實是開來公司,他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撿起照片的碎片,如獲珍寶地粘好。


  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可他就是捨不得,捨不得他們的過往被撕碎遺棄在垃圾里。


  那不是垃圾,那是他和許諾的過往時光。


  昏黃的燈光照在他身上,夜那麼靜,連眼淚落在照片上,都聽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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