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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五月雪之變(2)

  「宋侯文韜武略,令人欽佩,已先於我等想到世郡王了,」原非白鎮定自若地環抱著我,右手搭著司馬遽,平靜道,「只是,宋侯若真信天命,當知幽靈蠍滅於信鼠,軒轅家的舊世界已然到頭了,改朝換代的天命難違!」宋明磊的星眸閃爍著狠毒的目光,發狠地盯著原非白,像是要刺穿他一般,他低聲道:「舊世界的命運的確是到頭了,你們原家的命運也要到頭了。」「還記得嗎?」原非白淡淡說道,「你們當初設計我墜馬當日,天也是

  下著這麼大的雨。我娘親知道是你的恩師司馬蓮害了我,又氣又悔,就這樣氣死在我懷裡。她的眼睛一直到下葬都沒有合過。」「誰叫你娘親是你父親最在意的人?只有她死了,才能讓你那惡魔父親明白什麼叫作剜心之痛,」宋明磊斂了笑容,恨聲道:「可是你娘親就算死上一萬次,也抵不了我明氏滅門之仇、凌遲之痛。」原非白的臉在雨水中毫無一絲表情,「所以你讓趙孟林把木槿的眼睛變成紫色,好讓我親手殺了她,也嘗嘗剜心之痛?」宋明磊斜眼覷了我一眼,眼神陰毒,默認地冷笑數聲。蘭生看著我,眼神一片沉痛,慢慢走到我的身側,擋住了張德茂的慢慢靠近。


  心中寒到了極點,我不由攥緊了拳頭,恨聲道:「二哥,你好狠毒的心!」大家都沉默了下來,鳳目絞著星眸,無語無聲。


  雨水繼續傾盆而下,嘩嘩澆灑,彷彿欲洗清這人世間的血腥與罪孽。


  「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夠輕易得解?」好一會兒,原非白冷聲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化為死結怨更深,到最後無人有勝算,智慧如你,這又是何苦來哉?」「何苦?」宋明磊含笑反問道,「何苦?明氏滿門抄斬之時,我叔公也曾問過你父這句話,可他還不是毫不留情地請旨帶頭抄了明氏,還親自監斬!」「莫忘記了,你還有二姐和重陽,他們還是你的親人,也流著原氏的血。怎麼,連他們你也不放過嗎?」原非白沉痛道,看向遠處的原非煙。她的妙目中閃著慌亂。


  「這不勞你費心了,」雨水澆在宋明磊身上,他出手如電,緊緊抓著原非白的前襟,用極低的聲音恨聲道,「日子還很長,咱們等著瞧!我要把你心愛的全部奪來一一打碎在你的面前,我們可以先從你最喜愛的佳偶開始。」他陰狠地看向我,另一隻手欲抓我的前領,司馬遽毫不留情地飛出一腳踢向宋明磊,逼退了宋明磊。蘭生亦護在我們面前,冷冷道:「陽兒,別再對她犯渾了。」「日子的確還很長,」原非白擋在我胸前,繼續淡笑道,「長到足夠把所有的仇恨一一還來,打破這個死結了。」不知何時,大雨漸漸停了下來,慢慢轉為小雨,就在這時,劇烈的炮響聲震天動地,緊跟著,沉重的大軍團的腳步聲冰冷地傳來,整個地面有節奏地抖動了起來。我們同時看向朱雀門的入口,緊張地等待著進來的軍隊,不知是元德軍還是武德軍。


  卻見軍旗如簇,在風雨中飄蕩如海,大隊人馬如鐵水一般湧進行宮,為首一騎高大強壯,馬上端坐一人須如鋼針,豹頭環眼,正是一等神武將軍于飛燕。他身後跟著兩騎,是灰發的赫雪狼和光頭的程東子。


  他們都來了,我的精神一振。于飛燕開心地策馬來到近前,跳下馬來,「二弟四妹,果然沒事,那就好、那就好。」他狀似輕鬆地捶了下宋明磊的左肩,在那裡豪邁地仰天大笑一番。而宋明磊疼得齜牙咧嘴,使勁忍了下來,才鎮定道:「神武將軍怎麼來了?未奉詔入京乃是死罪。」于飛燕斂了笑容,嚴肅道:「為兄自然是奉詔入京,倒是二弟的麟德軍守望意圖領軍入京,已奉主公之命,遣回原地駐守。如今二弟位至侯爵,又手掌重權,倒要管教手下,莫要落入口實,招些莫須有的罪名。」宋明磊正要開口,已有一人唱頌道:「主公駕到。」我們所有在地震中幸免於難的人都極其艱難地跪了下來,迎接一身戎裝的原青江。原青江大踏步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同樣戎裝的錦繡和原奉定,還有幾個朝中重臣,甚至還有一個道士。我想了半天,才回過神來,這好像是那個批

  過我貴命的邱道長吧。這時雨絲隨大風飄零,冷意襲人。原青江隔著倒塌的廢墟,直直地望向清思殿,雙膝跪倒,大聲痛哭起來。身後眾人皆隨之跪倒,哭聲一片。


  原非白雙手撐地,極其嚴肅地沉凝著俊臉,若有所思地看著對面的宋明磊。兩人目光不停閃爍,游移不定,無形中仿若惡龍猛虎你來我往,狠狠地廝殺一番。


  忽地,非白目光一閃,似是做了一個決定,輕拍我的手,對我綻出一絲鼓勵的微笑。原青江哭聲微停,宋明磊陰險而得意地對原非白嘲笑了一下,開口啟奏,「主公容稟,臣……」這時,原非白猛地跪爬到原青江面前,以頭伏地,大聲道:「父王節哀,此誠國之大變,容兒臣有要事相奏。」左右近侍前來,扶起原青江。錦繡體貼地遞上絲帛,腫著眼睛,輕蹙黛眉,似無限悲傷地瞟了一眼原非白道:「主公節哀,國基不穩,前線告急,尚需主公定奪,不如先聽聽三爺有何事啟奏。」原青江接過絲帛,細細擦凈面上,撫須長嘆一番,「准奏。」原非白抬頭,快速地看了看邱道長和錦繡,大聲道:「太子攜淑儀公主謀逆,如今麗太妃已為公主等謀害,今諸將無主,願請武安王做天子。」此時雨聲漸止,非白的話清清楚楚地傳向四方,所有宮人、隨從皆愣在當場,驚駭莫名。宋明磊饒是再好的修養,眼神中也露出極度的驚詫,白了一張俊臉,青筋暴跳地看著原非白。原青江瞪著伏在地上的非白久久地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猛地一掌揮出,把非白打倒在地。非白的臉上五個指印分明,直打得齒頰流血,沿著非白的口中一下子流了出來。原青江厲聲喝道:「豎子無狀,胡言亂語。」語畢轉身便走,但是他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果然原非白飛快地咬牙爬起,跪爬地跟著他,頂著五道深深的掌印,到他面前再次以頭伏地,再度大聲道:「今軒轅無道,玉璽失而復得,天佑蒼生及原氏。父皇可記得,雪摧斗木,猿涕元昌,今五月飄雪,蒼天現此祥瑞之象,父皇,吾等不可逆天而行也!」這時銀奔和金燦子亦趕過來,跪倒在非白身後,驚呼道:「主公明鑒,三爺並沒有胡言,這天真是下雪了。」此時天上仍舊飄著極細的雨絲,竟然夾雜著一絲絲雪意飄向人間,漸漸地雪片代替了雨絲,大片大片地覆了下來,宮人及軍士皆駭然道:「五月天氣,將立夏了,怎的還下雪呢?」「果然是天意,原氏要取代軒轅氏拯救蒼生。」人群中有人這樣叫著。


  我心中一轉,趁宋明磊猶豫之際,走過去,柔聲道:「二哥還不快隨我接駕?」宋明磊尚在猶疑,我輕掐袖子,袖中的傾城猛然躥出咬了宋明磊一口,我便乘機抽出他手中的傳國玉璽,趕緊抱過來跪在非白身邊,高舉過頭頂,用儘力氣,高聲叫道:「雪摧斗木,猿涕元昌,今諸將無主,願請武安王做天子。」我看向于飛燕。


  于飛燕心領神會,亦領著心腹二將以首伏地,大聲道:「今諸將無主,吾等願請武安王做天子。」于飛燕聲如洪鐘,響徹全場,聲聲入耳,眾人皆聽得清清楚楚,那餘音久久地傳遍四方。


  這時邱道長面含微笑,走了出來,直直跪下,向原青江行了天子大禮,大聲道:「天佑原氏,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一撥又一撥地跟著跪了下去,皆放聲高呼:「吾等願請武安王做天子。」原非煙拉著宋明磊也凝著臉跪了下來,最後只剩下原青江孤獨而威嚴地站在一堆廢墟邊上。


  眾人長跪不起,大雪翻飛中,一輪紅日如往常一般,壯麗地湧出地平線,照見煙塵中三大殿的廢墟,雪霧中血痕斑斑。我手中的玉璽異樣沉重,在晨曦中愈顯盤旋的金龍猙獰凌厲。


  原青江默然無語地盯著那金龍,那雙鳳目卻顯出一種異樣的神采來,那是所有男人對於最高權力的極度渴望和欣賞。慢慢地,他的淚水長流微染風霜的鬚髮之間,再滴淌到冰冷的鎧甲之上,瞬間冰封起來。


  終於,他虔誠地雙膝跪倒在地,磕了一個響頭,接過我手中的傳國玉璽,慢慢爬起來,朗聲泣日:「今受天命,愧接玉璽,當行天道,眾卿平身。」《舊塬書·太祖本紀》太祖本紀曰:東庭元慶四年,五月春,軍中知星者邱道長言,黑光摩盪者久之,天子星易位,將震天下。旋即太子失德,攜王氏、軒轅氏逆位,三十朔夜,德宗哀逝,軒轅氏逼問玉璽不得,遂毒殺太妃,引天怒,三大殿乃驟傾。初一太祖哀泣回京,早有軍士集朱雀門,宣言策武安王為天子,遲明,非白攜燕,披髮露刃列於庭,高聲泣曰:「諸軍無主,願策武安王為天子。」四更鼓,時春即夏,天忽異象,有鵝毛大雪,玉璽乃出,中外皆以為天意也,誠戴太祖,皆羅拜,太祖未及對,早有以黃衣加太祖身,呼萬歲,即掖太祖乘馬。史稱「五月雪之變」。


  太祖攬轡謂諸將曰:「我有號令,爾能從乎?」皆下馬曰:「唯命。」太祖曰:「軒轅幼主及宗氏,吾皆北面事之,汝輩不得驚犯;大臣皆我比肩,不得侵凌;朝廷府庫、士庶之家,不得侵掠。用令有重賞,違即孥戮汝。」諸將皆拜,肅隊以入,太祖厚葬德宗,嗚咽流涕曰:「違負天地,今至於此!」至晡,班定,翰林承旨楽世子之禪位制書於袖中,宣徽使引太祖就庭,北面拜受已,乃掖太祖升紫辰殿,服袞冕,即皇帝位,改國號塬,改西安為長安,仍為西京,年號元昌,尊謚麗太妃為麗太后,追封其女軒轅淑孝為婉榮公主。遵太后遺詔,娶宗氏女興慶王軒轅章之女軒轅郁芬為後,冊連氏為皇貴妃,花氏為貴妃,冊長子非清為東賢王,次女非煙安年公主,駙馬明磊南嘉郡王,三子非白北晉王。


  五月末,北晉王及王妃貞靜皆素服厚祭婉榮公主,同月遷世子於西宮,易其號曰西川王,又惠及軒轅宗氏子孫輩,皆兼寬待,厚享尊榮。


  元昌元年五月初八,我好容易可以下床了,非白親自幫我拆了繃帶。他略帶嘆惋地告訴我行宮中傳來消息,宮人們終於得以清理行宮三大殿,發現了前太子、前太子妃及麗太后的遺體,據說前太子妃與麗太后都撲在前太子身上,似是希望能以自己柔弱的軀體保護太子,奈何太子卻仍死於毒蠍之手。軒轅淑儀公主下腹盡空,皆為毒蠍所啃噬,其狀甚慘,宮人儘力滅絕毒蠍,乃發現一天王玉像,輔以數千跪伏修羅石像,天人酷似北晉王。舉國皆密言,北晉王實乃天命所歸,白虎星神王降世。


  我笑眯眯地看著原非白,「非白,你果然是白虎星降世啊。」他輕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微微笑了一下,對我的讚美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還記得那個誣陷你的長旺嗎?」我點點頭,「他是太子指使的吧。」「非也,」非白輕嘆著搖搖頭,「長旺不是太子指使,亦不是太子妃指使。」我奇道:「那是何人,如此膽大妄為?」


  「乃是先帝本人。」「什麼?」這一驚非同小可,「這豈不是先皇本人要栽贓我?你又如何知曉的呢?」「這是先帝能為他的兒子,還有軒轅皇室做的最後一件事了。」非白淡嘲道,「青媚的傷好了,她只要手中拿著凌心椎,極少有人是不開口的。」「這次確要謝謝錦貴妃娘娘,」非白淡淡道,「多虧武德軍幫我擋住麟德軍,飛燕才得以面聖,阿遽才有了時間救了我。」謝謝你,錦繡。我在心中小小地噓了一口氣,忽然想到,其實以前的錦繡也喜歡吃我做的點心,等傷好了,我要給她做些雞心餅送去。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不由定定地看著非白許久。他輕啄我的嘴唇,柔聲道:「在想什麼?」「非白,你……」我躊躇了許久,終於輕聲問道:「你想做皇帝嗎?」這天晚上的月光極好,萬里清空下,玉宇無紗陡顯清聖,灑在非白那一身家常白緞衣上,只覺著白得耀眼而神聖,可那鬆鬆的扣子微扯,便露出光滑堅實的胸膛,又引出無端無窮的誘惑來。他天人般的顏上漾起一絲詭異而絕美的笑容,鳳眸深深地注視著我,然後微微湊近我,柔柔地吻上了我的唇。他的手悄然伸進了我的內衣,輕撫著我的肌膚,引起我的輕喘。


  他慢慢引導我們的身體結合在一起,附到我的耳邊,輕聲而堅定道: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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