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番外:不惜(2)
臉色有些蒼白,她禁不住用上齒輕咬住了下唇,就在這時,流年忽然感覺到自己兜里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她接起,是倪笑笑,她剛要問怎麼了,就聽倪笑笑有些慌張地出聲道:「流年,阿來被車撞了,現在在醫院搶救呢!」
流年腦袋裡轟地一聲炸開,「你說什麼?哪家醫院?」流年說著,就要離開教堂。
「流年,你過來沒用,阿來出了很多的血,需要立即輸血,可是他的血型和你的不一樣,你一定猜不到,染學長的血型是那種電視里才會經常出現的RH陰性血,血庫現在存血不足,該怎麼辦,你自己決定吧!」
流年呆在了當場。
電話那邊的倪笑笑已經結束了通話,流年看著站在神父前的染止墨,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看向教堂裡面,正進行到婚禮中最重要的宣誓的環節,神父問染止墨:「你願意娶這個女人嗎?愛她、忠誠於她,無論她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甚至死亡,你願意嗎?」
並不費力的三個字「我願意」,可是染止墨卻好像怎麼也開不了這個口。
在醫院答應母親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已經下定決心放下過去,可沒想到還是做不到。
身旁的這個女人,他甚至不記得她的名字是哪幾個字,只是因為母親喜歡,所以他答應娶她。
只是為了讓母親能夠安心,他狠下心來做出決定,可真的站在這裡,卻愈發明白「我願意」這三個字后的責任太重,因為這樣的承諾是他想要對另一個人做的。
教堂里許久等不到人應聲,外面的議論聲漸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染止墨的身上,教堂里的人卻安靜的有些詭異,女方的父母終於忍不住轉頭問染止墨的父母道:「怎麼回事?」語氣裡帶了些許惱怒。
染父自然明白染止墨在想些什麼,卻什麼也不能和女方的父母說,只能心急地看著染止墨。
然而,就在這一刻,教堂里有腳步聲突兀地響起,眾人一同望向聲音的源頭,只見從門口走進一個衣著普通的女人,她微微低了頭,然而認識她的人卻還是能一眼將她認出來,染父、染母以及齊立光這樣和染止墨相熟的人不約而同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或警惕、或驚訝地看著那個正一點點靠近染止墨的女人。
這個女人消失了那麼久,久到幾乎他們所有人都以為她不會再出現了,可是她卻在染止墨的婚禮上突然露面,在這樣的場合下再次見到她,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那是染止墨等了那麼久的人。
最後一個看到她的是染止墨,第一眼見到她,彷彿有陽光從門外照進來,他恍惚間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然而當她在他的面前站定,當她緩緩抬起了頭,四目相對,他終於知道這是真的。
她出現了,就出現在他的婚禮上。
心裡且喜且驚且懼,他剋制住自己想要抱住她再不讓她離開的衝動,面容平靜地看著她,等著她下一個舉動。
微微咬了咬唇,蘇流年將心一橫,一字一頓,就像五年前那樣的堅決,她說道:「染止墨,我需要你的血,立刻,馬上。」
*
醫院急診室的走廊里,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的氣味,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響起,只見流年慌張地抓住一旁的護士問道:「有一個出車禍等著輸血的小孩現在在哪裡?」
那護士先是一愣,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看了看流年,又看了看流年身後的染止墨,伸手指了指走廊最靠里的一間房間,流年也顧不上許多,放開那護士直接就奔向了那裡。
手握上門把手的時候她有一絲的遲疑,可不過是一瞬間,下一刻,她已經橫下心,擰開了房門。
進了房間,流年只見阿來躺在一個輸液椅上,倪笑笑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同流年一起進來的還有染止墨,也不知怎麼了,流年從進門看到阿來的那一刻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這一點很快就得到了證實,只見輸液椅上的阿來突然睜開了眼睛,扶著輸液椅的扶手從椅子的側面探出小腦袋望向了她身後的人,同時出聲問道:「是爸爸嗎?」
四個字,流年和染止墨同時僵在了原地,只聽阿來又繼續對著染止墨說道:「乾媽說和媽媽一起進來的人就是我爸爸,現在和媽媽一起進來的人是你,你是我爸爸嗎?」
流年的腦袋裡「嗡」的一聲,她上當了!
只聽一旁的倪笑笑在這時出聲道:「流年,對不起,我騙了你,阿來沒有出什麼車禍,他也不是什麼RH陰性血,我只是想讓你把染學長帶到這裡來,因為如果不這樣,就沒有機會了,流年,我知道你一直放不開十多年前的事,你怨染學長為了所謂的正義利用了你,可是今天,你有沒有想過,在他跟你走出教堂的那一刻,他已經不惜為了你放下了他的家國天下!」
片刻的停頓后,倪笑笑繼續說道:「已經錯了那麼長時間,就不要再錯下去,現在承認總好過錯過一生!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做了,你們要怎麼樣,你們自己考慮吧,我先走了,再見!」說完,倪笑笑不等流年反應,直接走出了房間,而阿來還在椅子上奇怪地望著他們。
流年在這一刻有些愣怔,一直處於一片空白中的腦子,忽然在這一刻意識到了剛剛染止墨跟著自己離開教堂意味著什麼,本市的市委書記,在自己的婚禮上、在眾目睽睽之下,莫名奇妙地跟著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走了!
她已經無法再想下去。
她看到染止墨的手在顫抖,她想要走過去抱起阿來,可他卻先她一步走了過去,他蹲在阿來面前,小心翼翼就像是面對著一場沒有把握的戰爭,聲音都已不再平穩,他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四歲。」
四歲…
染止墨的腦子裡在這一刻幾乎是空白的,在官場上這麼多年,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他轉過頭去望向還站在原地的蘇流年,對方偏了頭,避開了他的視線,這樣迴避的舉動卻已經證實了他的猜想。
「告訴…爸爸,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蘇紀辰,不過媽媽和乾媽都叫我阿來。」
染止墨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阿來的臉,可是手卻抖得太過厲害,他害怕嚇到孩子,明明只差幾厘米就可以碰到,最終卻有些頹唐地收回了手。
這是他的孩子,他和那個叫蘇流年的女人的孩子,他以為死在了五年前的孩子。
「爸爸…你怎麼哭了?」
椅子上的阿來看到染止墨眼中流下的液體,一時有些慌了,想要問母親是怎麼回事,可是不遠處的母親卻也已經滿面淚痕,他有些慌亂地伸出手,想要替染止墨擦掉眼淚,但染止墨卻突然伸出手抱起了他,轉身就往外走,帶著一種決絕的態度,腳步快的驚人。
這是他的孩子,他卻被蒙在鼓裡這麼多年,如果不是今天…如果不是今天…這會是他一輩子的悔恨,蘇流年那個女人到底懂不懂?
他一向寵她、護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氣惱過她,別的他什麼都不願意去想,只想要把這個孩子帶走。
流年終於意識到什麼,趕忙追了出去,可她追不上他的腳步,一個不小心,她被地上的東西絆了一下,跌倒在了那裡。
染止墨懷裡的阿來看到流年坐在地上,大聲地喊著「媽媽」,流年也顧不得許多,直接喊道:「染止墨,你把阿來還給我!」
走在前面的人腳步終於停了下來,他沉了聲音說道:「這話應該是我對你說吧!蘇流年,如果不是因為今天的這個謊言,你還想要瞞我多久?」
最後那兩個字,染止墨說的咬牙切齒,他的語氣變得嚴厲的很多,他生氣了!
「這麼長時間以來,我是不是太由著你了,以至於你連這種事都敢瞞著我!」
小阿來被他嚴厲的責問嚇得哭了出來,口中喊著:「爸爸太凶了,我不要爸爸了,媽媽,我要媽媽…」
染止墨看著懷裡掙扎著要離開他的孩子,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流年從地上爬起來,從他懷裡抱過孩子,他起初並不肯給,可無奈阿來掙扎的太過厲害,他只好鬆了手。
不遠處有人好奇地看著他們,流年摟住還在啜泣的阿來,向牆邊退了兩步,染止墨強壓住自己的怒火,逼著自己冷靜下來,走過去拉住流年的手腕,想要將她帶回剛才的房間,他們之間必須要談一談,她卻在被他抓住手腕的時候向後掙了掙,他凌厲的目光掃過她,壓低了聲音道:「你是想要留在這裡給其他人參觀嗎?」
她偏頭,果然有許多探究的目光望過來,她權衡了一下,最終還是跟著染止墨回了剛剛的那間屋子。
門被關上,一室寂靜,兩個人,各懷心思。
許久,還是流年先沉不住氣了,質問他道:「這孩子已經生下來了,你要怎麼樣?」
短暫的沉默后,她聽到他出聲道:「我要這個孩子的撫養權,而且,我希望你已經想好了呆會兒出去要給媒體一個怎樣的解釋。」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溫度。
她亦冷了嗓音,「不然呢?」
他抬起頭望向她,忽然軟了音調,卻是那般認真地說道:「流年,回到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