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季師母(1)
一個月後,張熙出院。出院的那天,他已能像個正常人一樣行走。他父母安排他回大學重讀研究生,將這十年欠缺的知識儘快補回。也許是突然空缺了十年的緣故,他看上去比他的同齡人年輕許多。站在比他小十歲的同學們身邊,竟看不出有那麼大的年齡差距。如今健康的他,身材慢慢恢復到十年前的健碩,五官硬朗,英氣勃發。他一入校便迎來諸多女生的追捧。在這個男生堪比女生嬌弱的時代,他這麼MAN的長相,讓眾女生垂落一地口水。
可他,卻是一門心思追求著我,一如十年前。
我無奈地嘆氣:「那麼多年輕漂亮的女孩兒追求你,幹嘛偏要吊在我這棵單親媽媽的樹上?」
他嘿嘿一笑:「我跟那些小女生實在沒話可說,有代溝。這世上能理解我,能一眼看穿我想法的,只有你一個。」
我笑了笑。不管是現在的他,還是古代的蒙遜,兩人的性格並無多大差別,所以我才對他這麼熟悉。
「我媽問你,這周末能不能帶小什和你爸媽來我家吃頓便飯?」
我愣住。這樣去吃飯,是想得到雙方家長認可,那就離談婚論嫁不遠了。我父母曾見過張熙,對他印象很好,不時攛掇我跟他在一起。可以這麼說,我身邊所有人都認同他,將他視為我最好的夫婿人選,除了我自己。
我咬住嘴角搖了搖頭:「張熙,我不會去的。」
他怔住:「艾晴,你是不是在顧慮什麼?我跟你說過,我會把小什當親生兒子看待。你的過去,小什的爸爸,你不想說,我絕不會過問。誰讓我缺失了你之前的十年,我認命。可之後的歲月,我想陪你一起渡過。」
我平靜地告訴他:「小什的爸爸是我最愛的男人,我堂堂正正所嫁的人。我不知道此生還能不能再見到他,可我一直在等。哪怕抱著最渺小的希望,我也會等下去。」
「你到底在等誰?」
我苦澀地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的長相會變成什麼樣子。我不知道他今生叫什麼名字,有什麼經歷。可既然你們都出現了,也許,有一天他也會出現……」
他一臉茫然:「艾晴,我聽不懂。什麼叫『你們都出現了』?難道我認識小什的爸爸?」
我笑了,對他伸出手,語氣誠摯:「你相信緣分么?我們倆的緣分僅止於朋友。可是,做一輩子的朋友,對我來說,比做一對沒有結果的夫妻要好太多,不是么?」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個女生抱著一疊書走了進來,正是白皚皚。看見張熙,白皚皚愣了一下,眼神頓時變得痴迷,手上抱著的書嘩啦啦全撒在地上。
自那以後,白皚皚像是瘋了一樣倒追張熙。張熙被她纏得煩不勝煩,什麼狠話都說過。可白皚皚就像打不死的小強,屢戰屢敗卻愈挫愈勇。那股子堅韌的勁頭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你就不怕張熙被你那個女學生給搶了去?」
我們一家子在季教授家裡包餃子。我父母跟季師母在廚房擇菜剁餡,我們三個在客廳。我擀皮兒,季教授帶著小什一起包餃子。一老一小滿手的麵粉,連臉上都沾了些。
我一邊幹活一邊笑道:「搶了去豈不是更好?皚皚是個好女孩兒,很像十年前的我,張熙跟她倒是挺般配的。」
「張熙被搶了你怎麼辦?」季教授板起臉來訓我,「艾晴,真是搞不懂你。那麼好的傅塵,你讓給了裴盈盈,結果兩人到今天還在玩捉迷藏。張熙對你死心塌地,你又要讓給白皚皚。你自己的幸福怎麼辦?你明年就35歲了,不小啦。」
我笑了笑,繼續干著手中的活。季教授正教訓得意猶未盡,突然小什不小心碰到了盛麵粉的塑料盆。盆子倒翻下來,扣到季教授身上,場面頓時又滑稽又混亂。我急忙拉開小什,幫季教授清理,一邊不停道歉。季教授倒是一點也不介意,看了看自己渾身是白粉的滑稽樣,忍不住笑了起來。時值盛夏,季教授穿了件老頭汗衫,他索性不再清理,直接將汗衫脫了下來。
原本只是件偶發的小事,我好氣又有些好笑。想打小什的屁股,可對著小什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抬起了手卻落不下去。一抬頭看到了季教授赤裸的胸口,頓時眼神一滯,呼吸凝結。
季教授正打算拿著髒了的衣服丟去洗衣機里,看到我獃滯的眼神,不由奇怪:「怎麼啦?看什麼呢?」
我眼睛仍盯著他胸口心臟部位,那裡有個非常清晰的記號。我咽了咽口水,說得頗為艱難:「季老師,您的胸前,怎麼會有……」
他低頭看了看,毫不在意地笑了:「哦,這有什麼,一塊胎記而已。」
「可這胎記是……」我的聲音有些顫抖,「是奧姆符……」
「你認出來了?沒錯,印度婆羅門教的神聖符號,不知怎地長在了我身上。」他轉頭一想,哈哈笑了起來,「對了,你肯定能認出。有一次考試我特意出過這道題目,全班就你一個人答出來了。」
季師母從廚房走出來,看到滿地的麵粉,不由詫異:「這是怎麼啦?」
她抬眼看向我,又看向季教授,面色變得有些古怪。這神態只維持了不到一秒,便換上了笑容:「還不快去換件衣裳,當心被空調吹感冒了。」
她快步走入卧室,拿出一件乾淨T恤讓季教授換上。在季教授換衣服的時候,我分明看到她的臉微沉了沉。
我魂不守舍地吃完飯,讓父母帶小什先回去,我還想跟季教授夫妻討論一下專業問題。等小什走後,季教授笑呵呵地問我:「艾晴,我們都退休這麼久了,現在你才是專家,還有什麼要問的?」
我穩了穩情緒,仔細看著他們的臉,不放過任何細微的表情。然後輕聲用梵語說了一句:「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