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溫暖在哪裡?——小弗的番外(二)(2)
女子頓時面如死灰,從牆角竄出,剛想逃走,就被那男人揪住。男人罵罵咧咧地下手很重,那女子一臉痛苦狀,卻強忍著不出聲,只拿眼憤怒地瞪我。我覺察出這兩人不像是尋常夫妻,有些後悔不該泄露她的蹤跡。可我還是甩甩袖走了。我不是主持正義的衛道士,不想管那麼多閑事。
入夜後,我還在街上漫無目的找著。家中僕人來尋我,我怕父親擔心,只得回去,心中難掩失落。她是沒回來呢,還是我錯過了?
經過一戶人家門口,先前見到的那個粗壯男人正將漢人女子往門裡拖。她倔強地用手拉住門柱,不肯屈從。男人惱怒,抬手要打,我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
男人吃了一驚:「你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你不用管,我最見不得男人打女人。」
女子看見是我,愣了一下。我手下加力,男人吃痛,只得放開女子:「這是老子花大價錢買來的,有賣身契在手。」
女子拉著門柱的手臂,衣袖被掀起,露出累累淤青。我吃了一驚,以漢語問她:「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事?」
女子強忍住淚水:「你不是不肯幫忙么?為何現在又這麼好心了?」
我有些尷尬:「我……我不知道是這麼一回事。」
粗壯男人拚命想要甩開我的鉗制,大聲嚷嚷:「你這人太莫名其妙了。這是我娘子,明天就要成親,你憑什麼橫插一杠?」
有幾個地痞無賴圍觀過來,也在幫腔:「的確是他的新娘,明天就要辦婚禮了。」
女子終於忍不住哭出聲:「我聽不懂他們的話,我是被騙來的!」
這麼多人在圍觀,我只得放開那男人。男人憤憤地拉著女子進屋,將門重重關上。女子一直用求救的眼神看著我,直到門將她與我隔開。我看著緊閉的門,沉默片刻,轉身離去。
後來,便有了那樁傳遍龜茲的八卦新聞:國師府少爺強搶他人新娘。
其實那天晚上本來進行得很順利。我趴在牆頭,沖屋內喝喜酒的人群大喊了兩聲「有賊」,成功將參加婚禮的人引出了屋,我趁亂去新房。那女子身穿喜服,正蹲在地上磨簪子的尖頭,看見我嚇了一跳。見她那動作我也嚇了一跳。這種時候她居然沒有哭得稀里嘩啦,而是在準備防身武器。她看見是我,頓時又驚又喜。我急忙「噓」了一聲,拉起她往外跑。
矮牆距離地面有些高,我抱住她,將她舉高,想讓她攀上矮牆。沒想到她卻扭捏著身子,難以攀爬上去。
我皺眉,低聲呵斥:「這個時候了,你還扭捏什麼!」還以為她有多大膽子呢,連這點身體觸碰都會慌張成這樣。
她想解釋,卻不料這麼一耽擱,我們被人發現了。我一躍跳上矮牆,她呆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絕望。我覺得好笑,她難道以為我會棄她於不顧?
我伏在矮牆上對她伸手:「快!」
她喜出望外,拉住我的手,任由我將她提上矮牆。那粗壯男人從屋中跑了出來,看見牆上的我們,氣得吹鬍子瞪眼睛。我一把摟過女子的腰往下跳,她本有些心慌,卻沒有掙扎,似是沒來由地信任我,閉眼跳了下去。
我們氣喘吁吁地跑著,身後遠遠一群人手執火把追趕。女子畢竟腳力有限,她很快便力氣不支,速度越來越慢。她讓我自己跑,別管她。開玩笑,我弗沙提婆做事怎能半途而廢。拉過她的手,鑽入路邊的灌木叢。
沒想到,這片灌木叢到處是刺,我的衣服被倒刺勾住,越用力掙扎,被勾住得越多。
女子用手扒著荊棘,想幫我扯開勾住的衣服。我低聲吼:「你留在這裡幹嘛,還不快跑!」
她卻搖頭,拚命扒著帶刺的荊棘,兩手很快就血跡斑斑。我看向她身後,苦笑:「你不肯逃,我更麻煩。」
我和女子被五花大綁著押回了粗壯男子的家。衣服上到處是破洞,臉上也有幾道血痕,我生平第一次這麼狼狽,實在枉為龜茲第一勇士。
粗壯男子看清了我的臉,大怒:「原來是你!難怪上次為這婆娘出頭,原來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我冷眼哼氣:「你既然知道,還娶她做什麼?」
他沖我的臉揮來一拳,我無法躲避,只得硬挨了下來。那女子用漢語尖叫:「要打要罵你沖我來!這位公子只是路見不平,此事與他無關,快將他放了!」
男人對那女子唾了一口,用不熟練的漢語大罵:「還嘴硬,他都承認了是你姦夫!」
女子愣了一下,看向我。我吐出口中的血,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男人還想打那女子,我以肩將他撞開:「我說過,最恨男人打女人了。有種把我鬆開,咱們一對一打個痛快!」要不是那些該死的荊棘,我怎可能落到這些蠢人手裡!
粗壯男人還想打我,有人將他拉到一邊小聲說:「此人穿著絲綢衣料,又這麼囂張,只怕有些來歷。」
這些人到我身上搜查,我掙扎不過,被他們搜走了禁軍的腰牌和隨身物件。那些人臉色立刻變了。他們打探出我的身份,不敢再羈押我。我提出要帶這女子走,那粗壯男人雖不敢得罪我,但也狠狠敲了我一大筆錢。
女子告訴我,中原戰亂紛飛,她與父親避禍逃到西域。不想在車師國,族兄為了幾個錢將她偷騙出來,賣到語言不通的龜茲。
我好人做到底,索性再送她一筆錢,資助她去車師國尋父。
送女子出城時,她不住感激我行俠仗義。我苦笑,這哪是什麼俠義,不過是補償對她的歉疚罷了。本想憑自己的本事救她,沒想到還得靠父親的身份。
女子眼裡閃著淚花,鄭重向我承諾:「此生此世,我必當回報你的恩情。」
我搖頭:「你不必謝我。救你,不過是因為你長得像一個人。」
「她也是漢人?行像節時,你就是將我錯認成了她?」
我望向湛藍的天空,眼前出現那個靚麗的身影,長嘆一聲:「也許你長得並不像她,只是有些相似的感覺。」我苦澀地搖了搖頭,「太久沒有見她,我都快記不得她的長相了。」
將馬匹交給她,我轉身要走,女子又叫住我。我回身看她,她臉上泛著紅暈,一雙明眸宛如水洗過,閃閃發亮。
「公子,我叫曉萱,葉曉萱。」
我笑一下,擺了擺手告別:「我叫弗沙提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