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峽谷遇險(2)
那天剩餘的時間我們沒再趕路。連著幾天沒日沒夜疲於奔命,大家都累得不行。吉波吩咐就地安營紮寨,吃過晚飯後所有人都早早鑽入了各自的帳篷。只有我頂著魚泡眼,還是拉著小和尚,說自己要繼續學梵語,非得混到他帳篷里。
我與丘莫若吉波面對面盤腿坐著,地毯上擺著紙筆。他強撐著疲倦的眼皮,打著哈欠拿過我的鉛筆:「早些開始吧,你也肯定累了。」
我偷偷打了個哈欠,見他不顧疲憊真打算教我,急忙按住他的手:「你當我真這麼喜歡學習吶。」
他納悶:「那你來作什麼?」
「我來是為了弄清楚一件事。」我身體前傾,仔細看著他雋秀的臉,「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龜茲王子?今天你們跟溫宿國王的話,我可是聽懂了七七八八。」
他一臉「你又來了」的表情:「你別胡亂猜測,我不是王子。眼、耳、鼻、舌、身、意都非真實存在,何況名與位?」
我「切」了一聲:「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早就在懷疑了。你們帶這麼多隨從,吃穿用度都很精良,還有你們母子倆那股子掩蓋不住的貴族氣度,怎麼可能是普通僧人?」
他語氣雖委婉,卻是開始下逐客令:「艾晴,我真的很困……」
他站起,對著帳篷門帘的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我死活賴著不肯起來,轉轉眼珠,笑嘻嘻地昂頭看著他:「現在我跟你的隨從們也算混熟了,梵文呢好歹也會說幾句。你不肯告訴我,難道我還打聽不到么?來,咱們來複習一下梵語,爸爸叫……媽媽叫……哥哥是……」
他聞言重重嘆氣,一臉無奈,復又坐了下來:「好了,不瞞你了。與其讓你從旁打聽,不如我自己說吧。」他閃著亮晶晶兩潭水波,平靜地看我:「我不是王子。龜茲王是我舅舅,我的母親是公主,是王的妹妹。」
還真是王親國戚啊,血統高貴,怪不得身上有一股與生俱來的矜貴氣韻。那溫宿國王口中的惡人就是龜茲王咯,難怪母子倆要避開溫宿。兩國結仇,敵人的妹妹和外甥也可以做人質。
我再問:「那你父親呢?」
「他是天竺人,本要繼承相位,可他避世出家,東度蔥嶺,來到龜茲。王舅迎請他為國師,並把王妹,也就是我母親嫁給他。父親還俗后便在龜茲扎了根。」
等等,等一等,熟悉的感覺再度迎面撲來,怎麼跟他的經歷如此相像?以前曾不止一次懷疑過,可念頭剛起就會被我否定掉。腦子迅速閃過一道光,也許……不一定是巧合。為何不肯相信自己真會有如此好運?為何不索性問個清楚?
試探著問:「你是不是還有個弟弟?」
他點頭:「他比我小三歲,今年十二了。你到龜茲便能見到他。」
又一條符合了!我瞪大了眼,結巴著再問:「你母親本來不會講梵語,是不是在懷著你時突然會講了?」
「那只是傳言。我母親本就從父親學過梵文。」
「那你是不是七歲就隨母親出家,九歲就到克什米爾,嗯,那啥,犍陀羅,嗯,什麼『賓』來著?就那個難寫的要死的字。」我苦苦回憶。
「罽(音JI)賓?」
「對!」
「我九歲隨母親到罽賓,那裡是我學習小乘佛法的地方。」
「那你.……你.……你.……」我嚴重結巴,再也說不下去了。我的天,是他,真的是他!然後我猛地想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了。狠狠敲自己腦袋,我好笨,居然犯了個嚴重的歷史錯誤!
秦?漢?先有秦後有漢是不是?他說現在中原是QIN/QING,可是他還對我一直說「漢人」,「漢文」。如果現在是秦始皇的那個「秦」,他怎麼可能叫我「漢」人?他一說「秦」,我就想當然地以為是那個鼎鼎大名的「秦」。而我們稱自己的民族是「漢族」,叫自己「漢人」,已經成為習慣,卻沒有想到是因為那個輝煌的大漢王朝。而我,專業學歷史,卻犯了這麼低級無知的錯誤!
當然更不可能是清,清朝時龜茲早被滅了一千多年。那麼,歷史上還有什麼朝代叫秦的?
有的!苻堅建的前秦,姚萇建的後秦,前後只是後人為了區分而添,在當時,只是叫「秦」!那麼,我現在實際上是身處中原最混亂最黑暗的五胡十六國時期。我把自己到達的年代提前了五百多年,結果跟自己心中的男神相處幾十天而不自知。
激動地看向溫潤純凈的少年,眼裡不爭氣地湧出了淚水:「你真的是他,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