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死論戰(1)
街上滿是濃郁的西域風情,要擱在平時,我肯定急著掏素描本畫圖了。可現在我一心追小偷,根本無暇顧及這些風土人情。幸好我在基地里天天被押著訓練體能,那小偷在我的緊逼下漸漸慢了腳步。他回頭看了看我,驚訝又無奈,估計是沒見過這麼能跑的女人。街頭廣場有鼓聲咚咚響起,許多人在一處擂台前圍著,那小偷便往人群中鑽去。
小偷擠進人群,我緊隨在後。我大喊:「抓小偷啊!」可周圍沒人幫忙,唉,都是語言不通惹的禍。那小偷慌不擇路,索性爬上擂台,我也跟著爬了上去。擂台上坐著一位神情倨傲的中年人,他身後站了幾名士兵,不知在搞什麼儀式。
小偷跑到擂台另一邊正打算跳下去,我已追近他身後,看到手邊有一桿旗幟,順手拔出,揮動旗杆打小偷。我聽到周圍有人驚呼,擂台上那中年人臉色變了,站起身朝我走來。我無暇分心,只顧用旗杆狂打小偷。小偷吃疼不過,終於看清了形勢,將背包丟下,跳下擂台消失在人群中。
我大步上前撿起背包,沒再追趕,拿回背包最要緊。將包扛上肩正要離開,卻看到那中年男人怒氣沖沖站在我的面前。估計打斷人家的某種儀式了,我點頭哈腰地訕笑:「你們繼續,繼續哈。」
正想邁步,那中年人不依不饒地攔住我,指著我手裡的旗杆說了一句。我醒悟過來,急忙將杆子還給他,討好地笑:「不好意思,借用了一下。」
沒想到那人一臉受了侮辱的表情,指著地上惡狠狠地說了一句,我這才看到那旗杆上的旗子被我無意中踩在了腳下。我急忙揀起旗子拍灰塵:「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將拍乾淨的旗子遞給那人,沒想到他非但不肯接,還指著我的鼻子大罵起來。我尷尬,哪至於這麼生氣?「要不,洗乾淨了還你?」
那人沉著臉揮了揮手,他身後那些士兵立刻上前,拔刀架在我脖子上。我懵了,什麼情況?我還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以為把事情講清楚了就行,沒去拔袖袋裡的麻醉槍,而是大喊:「這是幹什麼?」
這一瞬間的錯誤判斷讓我後悔莫及。我在喊叫的同時雙手已被綁上,再難掏出麻醉槍自衛。瞬起突變,我始終沒搞明白到底哪兒得罪了人。
突然聽到一聲喊,憑我學了才幾天的梵語水平,聽懂那句話是「住手」。我回頭看,是丘莫若吉波,正氣喘吁吁地跑來。我頓時大喜:「丘莫若吉波,你問問他們幹嘛抓我?」
丘莫若吉波趕到我身邊,向那中年人行禮,兩人開始以梵語交談。我看著丘莫若吉波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不由著急:「到底怎樣?」
他嚴肅得可怕,低聲對我說:「你闖大禍了。這是位有名的論師,論遍西域無敵手。他在此擺下擂台,若有人能辯過他,他便割頭謝罪。若辯不過他,也須將頭留下。任何人拔下旗子即為接受挑戰,必須跟他一起去王宮辯論,勝負由國王評判。」
這下子把我嚇得不輕,結巴著:「我,我不是故意的呀!」
所謂論遍天下無敵手的那個論師對士兵說了一句,士兵擋開丘莫若吉波,扭住我的手臂往前走。我嚇傻了:「喂喂,這是去哪兒?」
丘莫若吉波急忙跟在我身邊一起走:「他們要將你送到國王那裡,由國王裁定。」見我著慌,他溫言寬慰我:「別怕,我跟你一起。」
我雙手反綁,與丘莫若吉波一起被士兵簇擁著站在溫宿王宮大殿上。跟中原王朝相比,這大殿絕對算不上豪華。西域因為乾旱,房屋以簡單的木骨泥牆為主。用土磚砌牆的房子已經屬於高檔建築了,通常只有官署,寺廟,宮殿才能享受這個規格。我環視一下大殿,沒興趣繼續研究下去,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
正中寶座上的中年男人身穿金線綉成的翻領窄袖短袍,腳蹬高及膝蓋的羊皮靴子,長發編成辮子盤在頭頂,用綉金線錦帕包住。這就是綠洲小國溫宿的國王,他正與那牛鼻子論師還有丘莫若吉波討論著什麼。我不安地觀察他們的表情,只見丘莫若吉波臉色越來越焦急,心裡不由咯噔一下。
丘莫若吉波還想再說什麼,國王嗯哼一下算是總結陳詞,對著我以不熟練的漢語說:「既然規矩已經定下,你必須應戰。」
他說了兩遍,我才聽懂那拗口的漢語。我大叫:「陛下,我不會說梵語,怎麼跟他辯論?」
這國王自顧自下結論:「你不應戰,那就視為失敗,按規矩須得割頭謝罪!」
什麼狗屁規矩,太不公平了!
我知道辯論是早期各教派爭取民眾支持的主要方式。在印度,辯經結果非常慘烈,失敗者往往銷聲匿跡。有人會被糞污澆身,有的會被割掉舌頭或剜去眼睛,有人甚至不惜自殺。輕一點的,也必須改換門庭,拜勝者為師。而勝利者則會一戰成名,萬眾矚目。結果自然是信徒雲集,得到國王的尊崇和大量布施,成為一代宗師。玄奘在西域和印度就贏過好幾場辯論,聲名大振。可我不是佛徒,只是誤打誤撞摘了那面旗子,憑什麼要我遵守這規矩?
我憤憤地喊:「陛下,那能不能讓他用漢語跟我辯論啊?」
國王不聽我辯解,對士兵們使個眼神,立即有人上前扭住我的胳膊往殿外推。丘莫若吉波焦急地為我求情,卻是沒用。我扭頭,以眼神拚命暗示丘莫若吉波。如今,只有他能救我了!
可他卻沒領悟我的意思。鑒於這國王也會漢語,我只好用話來暗示:「丘莫若吉波,我的法螺還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