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7章 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溫錦目光溫潤篤定，「放心，母后的醫術，你還沒信心嗎？」
周凌風雙眼依舊閉著，但他的眼珠子，卻在眼皮底下動來動去。
他嘴巴小幅度地動輒，發出模糊的聲調，不知他在嘟囔什麼。
玥兒站在一旁，不由從袖中摸出一張道符……不是她不信任母后的醫術。
而是……她太想為母后做點什麼了！
萬一，她只是想，萬一周凌風還瘋瘋癲癲，神志不清，攻擊母后，自己也能第一時間祭出道符！定住周凌風，保護母后！
玥兒全神貫注地盯著周凌風，小小的身體綳得緊緊的，眼睛一瞬都不敢眨。
溫錦一面取針，一面輕笑，「玥兒不必緊張，國師己經沒事了。」
看女兒這般防備的樣子，溫錦並不覺得小孩子可笑……相反，她覺得溫暖又感動。
這麼小小的人兒，竟然沒有存著對自己的怨懟，反而在有情況的第一時間，只想著保護自己……
有子女如此，真是上天厚待。
哪怕生活中，有更大的挑戰、磨難，她也毫無怨言了！
「嗯……貧道，這是……」
待最後一根針取下，周凌風緩緩掀開了眼皮。
他第一眼看到溫錦，整個人都愣住。
他不知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是覺得自己仍在夢中。
「國師，你醒啦？」玥兒調侃道，「你再不醒，你那傻徒兒都要把腦袋磕爛了！」
周凌風僵硬遲疑地轉過腦袋，茫然地看了小公主一眼。
後知後覺，他啊了一聲，翻身想要爬起來行禮。
「娘娘……是娘娘回來了？是娘娘救了臣啊！」
溫錦攔不住他，只能看著他掙扎著跪在床榻上。
「感謝娘娘！臣何德何能，竟勞動娘娘親自為臣扎針，臣惶恐！臣不配啊……」
周凌風不是惺惺作態，他感動地熱淚盈眶，聲音哽咽，同時也羞愧地滿臉漲紅。
溫錦哭笑不得，「國師何必如此拘謹客套？你是本宮心腹，追隨本宮這麼多年，生生死死，經歷這麼多事，早己如家人一般。」
溫錦撤去了結界。
周子昂哭嚎的聲音，立刻無孔不入地傳進屋內。
扎針這一陣子，他己經把自己憨厚的聲音，哭嚎得沙啞無比，就像鋸子拉著木頭的聲音。
「嗐，真是個傻孩子。」周凌風拍腿道。
但他臉上，分明洋溢著暖暖笑意。
「子昂，進來吧。」周凌風喊道。
周子昂的哭聲，猛然一頓，他不敢置信地抹了把鼻涕眼淚。
「師……師父？」
「是為師，你進來吧！」
「咣當」一聲，周子昂撞開房門，跌跌撞撞地衝進來。
「師父！」他驚喜交加，如同一頭喝醉的牛，奔到床榻邊，撲通一聲跪下，「師父，師父……」
他似乎激動地說不出別的話來，沙啞的嗓音，只反覆喊著「師父」。
「這位是太後娘娘，這位是小公主。」周凌風低聲說道，「太後娘娘是為師的大恩人，對為師有多次救命之恩，再造之德！」
「當年，為師誤入歧途，走入邪道……若非皇後娘娘恩德，為師早就……唉……」
周凌風慚愧地嘆息一聲，搖搖頭。
周子昂怔了怔。
這孩子傻，但也不算全傻。
聽聞師父的話，他連忙挪動膝蓋，跪向溫錦，「邦邦邦——」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
溫錦都沒來得及阻攔。
「小道糊塗，小道錯了！」周子昂啞著嗓子道，「小道愚鈍才會阻攔太後娘娘救師父……小道真是蠢笨！」
「但娘娘放心，師父的恩人，就是小道的恩人！小道這條命是師父救回來的，也是娘娘您救回來的！小道定知恩圖報，為娘娘效命！」
周凌風滿意地點點頭。
「這孩子，先前混沌，未曾開智，被人當做傻子欺辱。貧道遇上他，也算緣分。為他擺壇做法，喚醒一些心智。」
「他無名無姓，也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跟著人流浪至此。貧道便收他為徒，賜名『周子昂』。」
「貧道沒有後人，也不喜歡廣收徒弟，收了子昂，只當給自己留在這世上的一點餘熱吧！」
溫錦點點頭……難怪呢，難怪看起來這孩子不太聰明的樣子。
這跟他被周凌風收養以前，應該還算是大有進步了。
周凌風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以前的他，即便遇上周子昂這樣的人，恐怕也沒有這樣的惻隱之心吧？
看著自己身邊人的性情，變得越來越柔軟，越來越溫暖……溫錦大為感動。
但溫暖之餘，她也沒忘了自己前來，除了探望醫治，其實還有一點私心……
「聽玥兒說，在我們離開之後，國師和師兄，設壇做道法……窺見天機，才會變成這樣？」溫錦小心翼翼地問道。
天機這東西，聽起來就玄而又玄。
周凌風聞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呼吸一滯，眸光大亮。
他神色緊繃，猛地叫住退到門外的周子昂。
「子昂，你記住，師父若是沒了，娘娘就是你的主上！你要對娘娘忠心耿耿，絕不能有二心！」
此話一出，屋裡屋外的人都是一驚。
什麼意思……這話聽著，怎麼跟交代後事一樣？
溫錦和玥兒詫異地看著周凌風。
周子昂卻憨憨地在門口再次跪下，「是，師父！徒兒謹記！」
周凌風點點頭，目光熱忱看向溫錦，「娘娘這一世，多有磨難，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娘娘是大有後福的人。」
溫錦眉頭微蹙……是她眼花了嗎？
她怎麼看著周凌風的顏色，正在變淡呢？
「國師……周凌風！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處？你遇見什麼劫難了？」溫錦急聲問道。
周凌風笑著搖搖頭，「娘娘不必為老道擔心！老道這一輩子，值了！太值了！」
「能認識娘娘，能為娘娘效力，是老道最幸運的事兒！」
「娘娘，您所探尋的真相就是……」
溫錦渾身的血液首沖腦門兒……真相是什麼？
哪個才是真的蕭昱辰？
「嗯？」溫錦連眼睛都沒敢眨一下，她明明看到周凌風嘴動，卻沒有聽到他的話音？
「是我聾了？」溫錦彷徨地握住玥兒稚嫩的肩膀。
玥兒也一臉茫然，「我好像也聾了？」
母女倆還沒搞清楚自己的聽力，突然之間，出了什麼問題……
就只見周凌風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