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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前女友,合法妻子,當家主母的家庭作業(1)

  年節沐休十日,百官封印,顧廷燁也得以休憩數日,除去必要的出門拜歲,一概待在府里,說笑閑聊以度日,便是不說話時,也能對著明蘭尚且平坦的肚皮看上半天。奈何文折堆積如山,無法撂開手。可書房冰寒凄涼,怎及香閨暖意融融,顧廷燁索性將文墨折稿搬進裡屋。屋中暖爐洋洋,笑語晏晏,當真不知案牘勞形為何,叫人流連忘返。


  公孫白石不免又感嘆一番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恨不能捋袖揮毫,淋漓作詩一首,可天氣寒冷,外頭滴水成冰,罷了,還是別露膀子了,回頭別得了老寒胳膊。


  顧廷燁於書桌那頭凝神細讀文折,明蘭側靠在長榻上看書,軟厚的毛褥子裹著身子,偶一抬頭間,他見她微蹙眉頭,似輕嘆了口氣。他起身坐到她身邊,輕聲道:「覺著過年冷清了?」想她在娘家時必然是父母兄弟姐妹齊聚,一堂熱鬧。


  明蘭點點頭:「往年這會兒,我們姐妹幾個正陪著祖母抹牌呢。」顧廷燁想象不出肅穆端莊的盛老太太打牌的樣子,覺著好笑,隨口道:「你打的如何?」明蘭答的很流暢:「除了房媽媽和,家裡幾無敵手。」如果墨蘭不裝蒜並且如蘭不耍賴的話。


  顧廷燁失笑:「你葉子牌打的很好?」明蘭搖搖頭:「還好,不過不是最好的。」


  「那你最會玩什麼,雙陸?擲棋?」


  「牌九。」明蘭頗有幾分驕傲。若是賭牌九,她能把如蘭的褲子都贏了去。


  顧廷燁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目光很奇怪。明蘭叫他瞧的發怯,小聲道:「祖母時時教訓我的,叫我多練些女紅,其實我不很賭的。」天曉得,她對博彩業一直很有好感。


  顧廷燁起身回書桌,抽開書匣子底下的一個小角格,不知摸出什麼物事,又隨手將茶碗里的剩茶潑入筆洗,徑自走到明蘭面前坐下。明蘭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只見他左手平端瓷碗,右手輕揚,一陣清脆起骨瓷碰撞聲,茶碗里滴溜溜的滾動著三枚大骰子,待骰子停下,恰恰三面六點殷紅朝上,正是通殺滿堂紅!

  「如何?」顧廷燁優雅的收回腕子,輕輕撫平袖口。


  明蘭張大了嘴,一時驚呆,緩緩將目光移向男人,滿眼俱是崇拜景仰之情——到底是當年的京城一霸,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她真想大喊一聲:二叔,以後我就跟著您混了。


  「怎麼,怎麼擲出來的呀。」明蘭期期艾艾的,抑制不住興奮的抓過骰子,在手掌心輕輕掂著,心頭亂跳。顧廷燁微微湊近面龐,慢慢捏起三枚骰子,輕聲道:「夫人有心向學?」明蘭賣力點頭,技多不壓身嘛。誰知顧廷燁倏的板起臉,平板著聲音:「不成。」起身走回書桌,「你倒不怕教壞了孩兒。」


  明蘭眼睜睜的看著他把骰子又藏回角格,不甘的抗辯:「那你做什麼把骰子藏身邊呀!」難不成時時拿出來練練手。顧廷燁瞥了明蘭一眼,又拿出一顆骰子放在書桌上,把一點那面朝著明蘭:「瞧著好看,原是要送你頑的。」


  那骰子比一般骨骰略大些許,以白玉鑲金角點硃砂,極為精緻漂亮,竟似玩賞之珍物,而非賭器,尤其那一點處竟是以綠豆大小的紅寶鑲嵌。明蘭獃獃的看著那殷紅璀璨的一點,似乎想到了什麼,心中甜似蜜糖,柔情融融,過了會兒,只聽她垂首細聲道:「……我也是的。」她頗覺不好意思,耳根發燒,卻還是把話說完,「每回你出門,我都是這樣想的。」


  書桌那邊的男人持筆頓住,側頭望著明蘭,卻見她鬆鬆的髮髻半垂散著,秀髮半搭在面龐側,嫵然一雙彎彎的月芽眼,直看得他心裡暖洋洋;他不自覺柔和了微笑,卻不妨筆下凝墨,白玉箋上已化開一團,花鳥紋的紙質上漾出一朵淡墨色的心花。


  元宵節后,皇帝開始發力,朝堂上爭鬧的異常厲害,劾疏滿天飛,口水殿上流,顧廷燁忙的腳不沾地,幾日都和明蘭吃不上一頓飯,公孫先生整夜整夜睡不了,生生累瘦了一圈,頭髮也脫落了不少。明蘭好生可憐這快禿了的老頭,趕緊把自己吃用不盡的補品統統燉了,送去給外書房,熱愛文化人士的若眉女士自然當仁不讓的要求去跑腿。


  「補胎的和補腦的,能一樣嗎?」丹橘小小聲,她生性謹慎。


  「連娃娃都能補,何況一老頭爾。」小桃居然會用『爾』字了,明蘭很激動。


  公主府來人與太夫人議定婚期,兩邊年紀都不算小了,宜早不宜遲,兩家遂決定三月初就把喜事辦了。又過得幾日,出了正月,太夫人便想將家中賬目交與明蘭,她含笑和氣:「你有身孕,原本也不好將擔子托給你,可這幾回太醫來瞧,都說你身子大好的。如今你妹妹要辦事,我怕是忙不過來了……」


  慈祥的快閃花眼的笑容,直晃得明蘭眼皮抽搐,她算算日子,自己懷孕已過了頭三個月,害口完全結束,小腹微微隆起,能吃能睡,身體健康,面色紅潤,所有來診脈的太醫都說胎相極好,胎脈活躍有力。明蘭看著也差不多了,便笑著應了,使丹橘接過對牌銅匙,叫小桃捧過那一匣子最近三年的賬簿。


  明蘭趕緊說上幾句好聽的門面話,大約意思是『這幾十年您受累了,家裡能這般井井有條全虧了您,如今您可以想想清福,含飴弄孫了』,洋洋洒洒說了一大篇,末了在最後吊上一問:「……呃,府里所有人的身契都在這兒了嗎?」她指著桌上一個黑木大匣子。


  太夫人原來已聽的有些恍惚發困了,聞得此言,心頭陡然警惕,臉上笑容不變:「近些年來,我已不大管了。」然後轉頭向邵氏,「你說呢?」


  邵氏木了木,趕緊道:「兒媳旁的不知,但那年父親過世時,除了您,我,還有弟妹的陪房,其餘府內人的身契俱在這裡了。」頓了頓,看見明蘭正微笑著看自己,她鼓起些微勇氣,又加了一句,「我帶來的陪房,若是在公中當差的,也放了身契在這裡頭的。」


  太夫人側眼看了她一下。


  明蘭笑了下,對下頭站著的一個婆子道:「你可是彭壽家的。」那婆子趕緊道:「回二夫人的話,正是小的。」那婆子約四十許,面龐乾淨利落,笑起來倒有幾分福相。明蘭又揚高聲音道:「莫總管可來了?」屋外立刻想起一個恭敬的中年男聲:「聽夫人吩咐。」


  明蘭點了點頭,微微挺了挺發懶的身子:「今兒就這樣罷,你們自去忙罷。有事回頭在來尋二位。」外頭的莫管事應了一聲便告退,那彭壽家的卻挪了下腳尖后又站住,眼風似往太夫人處閃了下,她滿面堆笑道:「這個……回稟夫人,剛過了年,家裡有好些事兒沒了,如今怎麼個章程,還要請夫人示下。」


  「你是管事的,你說了算罷。」明蘭一臉倦怠,漫不經心道。


  此話出口,不但太夫人和邵氏目瞪口呆,屋裡站著的幾個媳婦婆子丫鬟俱是一臉驚訝,那彭壽家的呆過一刻,便訕笑道:「這……小的怎好拿主意呀?」


  「這剛出了年,家裡想來沒什麼大事罷。」明蘭慵懶著聲音。


  彭壽家的結巴了:「沒,沒……倒都是些瑣碎的,就怕辦錯……哦不,辦得不合夫人心意,夫人身子金貴,若叫夫人不痛快了,豈不是小的不是?小的以前沒伺候過夫人,這個……不好擅專。」她到底多年管事,越說到後面越流利。


  「咱們這樣的人家,多少年的規矩,什麼時候府里的事是由著哪個人的性子喜好來的,難道沒有家規定例么?」明蘭反問一句,順帶拿眼睛瞟了下太夫人。一旁的丹橘暗暗喝彩,自家小姐這個瞟眼的動作如今純屬之極,正是此處無聲勝有聲。


  太夫人果然坐不住了,臉上不悅,彭壽家的連忙道:「哪裡的事,絕無此事,都是小的嘴拙,說錯了話。小的是怕若沒主子提點著,若有個不當……」她很猶豫的拉長了話尾,誰知明蘭也不推脫,很利落的接過來:「有功當賞,有錯自然是要罰的。」


  彭壽家的立刻變了臉色,還待說什麼,明蘭截下她的話頭,看著她笑笑:「彭家嫂子,你是內宅里說得上的媽媽了,月錢拿的比旁人多,權柄比旁人大,尊重比旁人高,便是出去在外人跟前,也體面的不下主子了。我年輕,說句託大的話,既如此,有些委屈你就得受著,有些腦筋就得自己琢磨去,有些責難,還就該你擔,如若不然……」


  明蘭一指身旁的小桃,笑道,「我這傻丫頭跟我日子也不短了,至今也只肯管著兩根線一把壺。若如她這般,倒可樂和沒心事,您說,是這個理罷?」


  彭壽家的額頭油然沁出汗絲來,本來家大業大的人家,當家主母也沒有事事過問的,都是層層指派罷了,她不過想來試試水,探探新主子的底,卻反叫說的心驚肉跳。


  睏倦襲來,明蘭又發困了,她說話沒什麼氣力,輕飄飄道:「聽說多少年了,彭家嫂子是辦事辦老的,你既以前能叫人滿意,想來不會欺我年輕,以後也能叫我滿意的。」


  明蘭滿面和氣,彭壽家的卻心頭烏雲壓頂,她張了張嘴,滿腹的話說不出來,這下子麻煩了。以後自己若辦事的好,那是應該的,若辦的不好,那就是有意怠慢新主子,光辦對了不成,還得辦的叫新主子『滿意』,這樣一來,事就沒底了。瞧來這位夫人不是好欺的,早知道就不多這一茬子話了,沒的自找晦氣。


  她再不敢多說什麼,低頭躬身告退,太夫人一直不曾搭話,直微笑的看著。又說得幾句后,明蘭和邵氏起身告辭,看著她們倆並肩出去,門外傳來由重至輕的話聲。


  「大嫂子,這陣子整日老窩著,我骨頭都懶了啦。」


  「是該走走,可如今雪還沒化呢,外頭又冷,仔細凍著身子。」不知何時起,邵氏似已習慣了這位年少弟妹的撒嬌口氣,居然回答的很自然。她自嫁了病弱的丈夫,早已照顧人成習慣,偏女兒獨立早慧,沒多少叫她操心的地方,明蘭卻是屬八爪魚的,在盛老太太跟前撒嬌黏糊已久,一瞧見這種保姆型人群,自然產生反應。一搭一唱,兩人倒合拍。


  「可我還是想走走,悶得骨頭酸散了欸。」


  「這……要不,咱們在廊下走兩步……」


  太夫人面色陰沉,靜靜坐在羅漢床上,一言不發,向媽媽給旁邊兩個丫頭打了個眼色,她們就趕緊放了厚錦棉帘子出去了。「彭壽家的真沒出息,不過幾句話就叫嚇回去了!」向媽媽低聲道。太夫人依舊不說話。


  「您……真的把賬都交出去了?」向媽媽再次試探道,「我瞧著二夫人倒一點都不急。」


  太夫人重重一拍床幾,沉聲道:「她當然不急。打蛇要捏七寸,年前她男人已把府中有出息的所有行當都收了回去,如今家用銀子都卡在人家手裡呢。哼,我不交,我若不交,過了這個年,賬上的流水銀子就快告罄了,那頭不出,難不成叫我出?」


  向媽媽默默無語,過了會兒,才道:「您說,二夫人她,她會查老賬么?」


  太夫人這才露出一個渾濁的笑意:「我巴不得她查呢,查出點事來才好。我們這樣的人家,哪裡沒有貓膩,更別說老四老五在的時候,賬上的銀子從來說不清。」


  向媽媽提醒道:「可我適才瞧著,二夫人似乎並不在意那些賬本,倒緊著那些身契,這幾日也只是反覆盤查府中人口。」


  「盛明蘭此人,溜滑鎮定;這幾番下來,你何時見她吃過虧。連氣都沒怎麼生,自顧自的過快活日子。」太夫人緩緩靠在迎枕上,「我雖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想來不會簡單,咱們的人可都收拾好了?」「您放心,早都乾淨了。」


  婚期既定,委任統籌的煊大太太也忙開了,另一邊太夫人忙著籌辦廷燦的嫁妝,本來是早備好的,但經過某慈母的劇增后又被迫暴刪,不得不重新收拾一二。煊大太太三天兩頭得往侯府,張羅桌椅茶碟,迎客管事,經過上回主理顧廷煜的喪禮后,她的能耐便是太夫人也認可的,這回又是她寶貝女兒的大喜之事,哪個婆子丫頭敢推三阻四不聽指派,實是活膩味了。有太夫人在上頭鎮著,煊大太太辦起事來,倒也順手合心。況且她心裡門兒清,每每行權后還來與明蘭吃個茶點什麼的,有時拖上邵氏,一起說說笑笑。


  自接過家權后,明蘭也不大看閑書了,正兒八經的辦公,那些從太夫人處拿來的賬簿直接找了兩個澄園的賬房來查驗,自己則認真翻閱滿滿一箱子的身契,然後按著層級,每日飯後召見一撥人,她隨口問兩句,笑眯眯的十分和藹,叫那些原本惴惴的下人看了,心頭多少定了些(放鬆警戒心),然後么,老樣子,叫綠枝若眉她們筆錄個人檔案。


  查人前後左右三代,不是沒人對此抵觸,首當其衝就是莫總管的老娘,府里都叫莫大娘,年輕時在廷燁祖母屋裡伺候過,也多少有些體面,歲數到了便配給府中小廝,因嘴巧會來事,給小兒子在府里謀了個差事。莫管事肯學勤快,一路緩緩攀升至個小管事,待老侯爺戍邊回京後幾年,老總管退了,顧偃開見他周到穩重,便叫他接任。


  「老婆子這把年紀了,一輩子在顧家門裡賣命,當年伺候老太夫人時,都沒叫人這麼糟踐過!你們幾個小蹄子狗仗人勢,趕來查問老娘!」莫大娘面頰泛紅,似是吃了兩盞酒,愈發肆意使性,在嘉禧居的園子里大聲嚷嚷著,夏荷幾個都攔不住她,「莫說是夫人了,就是太夫人,大夫人,還有四老太太五老太太,想著老太夫人跟前老人的體面,誰見了我不是客客氣氣的,如今倒遭了這番奚落……」


  裡屋里侍候的丹橘氣的渾身發抖,低聲道:「夫人,待我出去喝止她!」綠枝咬著牙,按捺不住就要出去,明蘭卻端坐案前,穩穩的寫著一幅大楷,眉色半分未變。


  「綠枝,叫人把她堵了嘴,纏了手腳,叉到側廂房裡去。」


  綠枝興奮的應聲而去。屋外早等了幾個壯實的粗使婆子,那莫大娘正罵在興頭上,誰知叫人一股腦兒擁上,拿棉布搓成的軟索捆了手腳,嘴角臭烘烘的不知堵了什麼,然後就叫一路拖進了個屋子。屋裡燒著地龍,倒不凍人,卻除了四面牆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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