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巧遇茶聖(2)
看著那隻奇異的玉杯，桑珏心底驀地掠過一絲光芒——茶聖曼陀鈴！
彷彿洞穿她心中的驚疑，老者忽然撫須而笑，眼神炯亮清澈。
淡雅的茶香隨著水氣彌散在空氣中，令人心靜寧和。
桑珏心情複雜地重新落座。
老者笑站將茶杯遞到她面前問道：「你看這杯中有什麼？」
她垂眸看向他手中盛滿茶的玉杯。杯身細膩光滑，沒有一絲瑕疵，亦沒有任何的雕刻紋飾，古樸圓潤。茶水清透泛著微微的綠色與茶杯仿若融為一體。
良久，她困惑地抬眸看向老者。
老者笑了笑，將玉杯放到木樁上，然後指著茶杯中隱約倒映的青山綠樹、藍天白雲說道：「森羅萬象，都在裡邊。」
她一愣，又見老者忽地拿起玉杯，將茶水潑在地上，又問道：「森羅萬象，在什麼地方？」
怔怔看著空空的玉杯，桑珏心中似有一片陰霾緩緩被清風吹散。沉吟許久，她抬眸看向老者淡淡道：「可惜了一杯好茶。」
老者再次撫須而笑，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長。
沒有茶水的浸潤，玉杯很快便又恢復了本身的色澤，晶瑩剔透，潔白如雪。
老者將玉杯上的水漬細細地擦拭乾凈，重新放入聖檀木盒中，用錦盒裝好。然後起身領著一群孩童走到屋前的空地，指著不遠處的達瓦河徐徐說道：「人生就像那河水，過去的不可能再回來，而未來還沒有到來，是虛無縹緲的。唯有今天，唯有這個當下，是值得好好去活的……」
孩童們歪著腦袋思索著，卻不明白：「先生，那明天呢？」
「呵呵！」老者笑了笑說道：「明天是因為今天才產生的，每一個明天都是因為今天變成的。所以明天會怎樣，取決於今天的決定！」
「哦……」孩童們似懂非懂地點著頭。
「好了，讀書的時間到了！」老者摸了摸身邊孩子的頭，然後轉身往屋裡走去。
孩童們笑鬧著，像一群小鳥飛奔向屋子。
唯有桑珏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適才老者所指的方向，看著靜靜流淌的達瓦河，看著河水逝去的方向……
不一會兒，孩童們朗朗地讀書聲自屋子裡傳出來。
桑珏轉眸看向屋舍，在孩子們稚嫩卻整齊的讀書聲中朝著老者立在窗邊的身影微微鞠躬行禮，然後轉身離去。
「走吧！」桑珏翻身躍上伽藍背上，示意一眾人馬繼續上路。
貝葉也不多問，只是沉默看了一眼書聲朗朗傳來的方向，然後策馬跟上桑珏。
一行人馬走出沒多遠，忽聞一陣急促的奔跑聲自身後傳來：「等等……」
桑珏與貝葉同時回頭，只見那個叫作那日的男孩追了上來。
男孩跑到隊伍前面，愄於白獅伽藍不敢靠近，只是捧著那隻紫色的錦盒對她說道：「先生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桑珏愣了愣，盯著紫色錦盒的眼神有些複雜。貝葉好奇地將視線落到紫色錦盒上，不知盒中是何物？
男孩等了許久也不見桑珏接過錦盒，有些著急。他猶豫著看了看比他個頭高出許多的白獅伽藍，猛吸了口氣，壯著膽子走了過去，一股氣地將錦盒塞進了桑珏手中。
陌生人的靠近令伽藍下意識地瞪大了眼，嚇得男孩一股屁跌坐到地上。
「那日！」桑珏驚呼一聲，躍下獅背，將嚇得小臉蒼白的男孩抱起來：「別怕，它只是不喜歡生人靠近。」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搔著頭說道：「我……是不是很膽小？」
桑珏笑起來，摸著他的頭說道：「不會，你很勇敢！」
她一笑，男孩的臉更紅了，但是望著她的眼睛卻如星星一般明亮：「你笑起來，還是那麼好看……我再沒見過比你笑得更好看的人呢，真的！」他說著還怕她不相信一般認真地點了點頭。
男孩單純的話語令在場所有人都一愣。
桑珏有些尷尬地看了眼身後的人馬，然後敲了下男孩的腦門，正色道：「替我謝謝先生，以後要好好跟著先生讀書，知道么？」
「嗯！」男孩摸著腦門用力點了點頭，然後問道：「以後，我還會見到你么？」
男孩期待的眼神令她心底驀地湧起了一股濕熱的暖意：「會的！」她摸了摸他的頭，笑了。
「呵呵……」男孩頓時綻開一朵燦爛的笑容，然後開心地跑開了。
跑了一段，他忽地又想起什麼，轉頭沖她大聲喊道：「先生還要我告訴你一句話——『一切隨心，順其自然』！」
桑珏怔怔地站在那裡，直到男孩的身影消失在屋門內。
桑珏一行繼續沿河走了兩個時辰后，離開河畔拐向北而行。傍晚時分抵達了一片荒無人煙的丘陵之地。
貝葉擇了一處乾燥的山坡紮營。禁衛們分頭打水，生火，準備晚飯。桑珏則帶著伽藍獨自走上了附近最高的一座小山丘。
舉目遠眺，連綿不斷地低矮山丘褶皺一般層層鋪展開來。幾塊零星的田野散落其間，除此之外山丘上幾乎全是茂密的低矮灌木叢，野草瘋長，足有半人高。
連綿起伏的丘陵盡頭，達郭城宛如盤恆的巨龍巍然俯卧在平原上。夜幕降臨，達郭城牆上的燈火依次點亮，連綿數百里。
桑珏靜靜佇立在山頭，眺望著遠處的城池。風自西北部吹來，強勁的風勢吹得她的衣擺獵獵作響。灌木叢發出陣陣潮水般的聲響，無數的葉片飛揚而起，在空中旋轉著，隨風飛向達郭城的方向。
她輕輕撫著伽藍蓬鬆雪白的鬃毛，微揚起頭，望著滿天飛舞的葉片，唇邊緩緩漾開一抹雲淡風清的笑意。
月光自雲后灑落下來，清冷的銀輝中，飛揚的葉片泛著微微的光澤，彷彿滿天飛舞的蝴蝶。
自山下尋來的貝葉怔怔地看著眼前如畫般的情景，不忍出聲驚擾，只是靜靜地望著月光下絳袍飛揚的清俊身影。那一人一獅如遺世獨立，飄飄乎欲羽化登仙。
嗅到旁人的氣息，伽藍機警地轉過頭去，桑珏也隨之看向貝葉所在的方向。
貝葉愣了一下，有絲慌亂地垂眸道：「將軍，晚飯已經好了！」
「嗯！」桑珏輕輕點頭，拍拍伽藍，往山下走去。
直到桑珏與伽藍走出兩步遠，貝葉才抬眸，趨步跟上。
次日，桑珏命五百禁衛分成十支小隊。除一隊人馬駐守營地外，其它小隊按她在地圖上所標示的地點分頭放火燒山。
貝葉驚訝地看著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標記，如此大範圍的放火燒山是很危險的，萬一驚動了達郭城內的守軍，以他們目前區區五百人馬根本無力相抗。
看出他的擔心，桑珏淡淡說道：「穆昆那隻老狐狸生性多疑，凡事謹慎小心，咱們越是暴露在他眼皮底下，他越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可是，咱們現在畢竟人單勢孤，萬一……」貝葉仍是覺得不妥：「屬下奉命要確保將軍周全，將軍若是有何差池，屬下無法向世子交待啊！」
後半句話令桑珏的神情驀地一僵，眼神漸冷：「若是如此，我看你還是回去吧！」
「將軍？」貝葉一驚，怔怔看著她。
「身為戰士，就要隨時做好流血犧牲的準備。而身為將領，我不會讓我的士兵們白白送死。同樣，我也不需要我的士兵們為了我而犧牲！」桑珏面無情地掃視了一眾禁衛，淡淡說道：「若你們不是為了象雄的安定而上戰場，你們現在就可以離開！」
話落，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桑珏不再說話，親自點燃了一根火把，轉身躍上伽藍背上。
「將軍！」貝葉忽地單膝跪下。
隨後，五百禁衛紛紛撫劍俯首跪道：「吾等誓隨狻猊將軍，為象雄而戰！」
穆昆把玩著手中小巧的密函竹筒，一雙陰沉的鳳眼疑雲重重。果如那楚離所言，穆梟在這封遲來的密函中說明桑珠是他為達郭城城秘密準備的一份重要籌碼。如此篤定，圍攻達郭城的會是桑緲，果真是穆梟有先見之明，料事如神？
十年，他將穆梟從一個一無所有的流浪孤兒變作今日令人聞風喪膽的赤血羅剎，可是對於他的心思他卻從來不曾揣摩透徹。穆梟的城府之深就是他這個一手栽培他的人也望塵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