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心防
魔界的血池中沒有公玉姝的身影,池下也沒有她的魂魄,看起來好似她已經灰飛煙滅了似的。
不過就連與公玉姝十分不熟的九方離都覺得她不可能死的這麼乾淨痛快,那麼其中必有蹊蹺。
墨夷離臉色漠然,在池畔駐留片刻后淡淡道:「隨她去罷。」
他自然知道公玉姝不會在闖了這麼大的禍之後突然良心發現以死謝罪。
她投身血池,無非要賭罷了。
她那個人不會賭必輸之局,至少不會讓自己魂飛魄散。
他若用搜魂之法,公玉姝不管藏在哪裡都能被找出來。
但他不想。
找到之後怎麼樣呢?
滅了她的魂還是強行將她送入輪迴?
他不想決定她的未來,就像他從不曾理會過她的現在和從前一樣。
她在他的生命中從不曾留下過美好,他便也不在乎未來是不是會更加不好。
以他的驕傲,也實在不屑於與這般的女人糾纏不休。
九方里閑庭信步般走在一側,含笑搖頭道:「你就不怕一時不忍會為他日留下禍根?」
一個對別人狠到極致對自己也狠到極致的女人,留著遲早是個禍害。
墨夷離淡淡道:「拿妖界作賭時你怕過么?」
九方離似笑非笑的睨了過去,「你真當我是吃飽撐了沒事找事?」
墨夷離似是十分驚訝,「你不是?」
「當然不是。」
九方離送了墨夷離一記冷眼,撇著唇角道:「別無他法而已,不過一群雜碎有什麼值得我怕的?」
「無論起因如何,賭一界你尚且不怕,為何我就要怕一個女人?」
墨夷離洒然一笑,忽然又道:「我發覺你越來越像卿兒了。」
雖然他沒像公玉卿一樣翻出白眼仁,但已頗具雛形,還有撇嘴的方式也一模一樣。
公玉卿慣常的作法是白眼和撇嘴一同進行,眼珠朝哪方斜,嘴角撇向相反的方向,看起來刁鑽而又古怪。
明明是很不敬的動作,往往卻又讓人想要失笑。
而他這麼一說,九方離顯然是不滿了,不自覺的斜了眼撇了唇道:「什麼叫我像她,她像我還差不多,夫唱婦隨你懂不懂?」
墨夷離也扯動唇角,露出一抹邪笑道:「你是誰的夫?她是誰的婦?」
「如此顯而易見之事還要多問,看來我與魔君的這個……實在差距太大。」
九方離揚眉挑眼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墨夷離亦揚著眉道:「據我親眼所見,卿兒對你並無好感,你便是強行將血衣套在她身上,卻也未必套得住她的心,如果卿兒知道那衣是如何染成織成的,怕是會夜夜噩夢纏身了。」
「你一個從未愛過的男人懂什麼,再說卿兒的膽子大得很,才不會怕什麼血衣。」
九方離差點忍不住翻起白眼,睨著墨夷離道:「人說妖魔不分家,現在看來果然不假。」
墨夷離懂得他血衣的玄機,他也知曉魔界的許多事情,包括遠古魔族的絕咒。
驚涼的詛咒,若能找到一個載體,他與墨夷離若能齊心協力,現時便有很大的機會解決驚涼的麻煩。
但是問題來了,協力容易,同心太難。
他們彼此撤不下心防。
所以只能靠墨夷離與墨夷契,或是墨夷契與他。
相對來說他與墨夷契更不熟悉,但是他們之間或許可以搭建起一座橋樑。
橋樑的名字叫落清浣公玉卿。
落清浣與公玉卿之間的橋樑則叫作沈遙華。
男人很容易輕視女人,但有時女人的作用超乎想像。
墨夷契走火入魔多年,墨夷離想盡辦法也無法消除。
眼見著要成為失去本性的魔,最終卻被一個女人輕鬆化解,權勢富貴都不要了,也不知這些年是怎麼過的,反正現在跑到妖界去了。
墨夷離閱女無數,最終為一個求而不得,甚至連求都不能求的女人黯然傷神。
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他對公玉卿的在乎和執著程度超乎他的想像,而他的自控能力則大不如前了。
妖界亂到他已經回不去的地步,也不如公玉卿生死來得讓他掛心。
而現在公玉卿性命無礙,又有律浮生那塊不解風情的木頭照顧著,他便能安閑自在的在魔界浪費時間。
墨夷離看著他一副沒事人似的模樣則忍不住大搖其頭。
這貨拉了他下水,卻不告訴他具體時間和大致計劃,難道這貨真以為他這個魔君是隨傳隨到隨時可用的么?
現在魔界只有他一個主子,他若要離開有很多事情需要交待的。
魔界雖然沒有妖界那麼大的隱患,但也是有些不安分的,他走一時無礙,時間久了可就未必了。
所以他要知道確定的起程時間與歸期。
墨夷離問道:「你到底何時動身?」
九方離兩手一攤,頗為無奈的說道:「我也不知啊,怎麼也要律浮生先將黑龍火鳳給我再說吧。」
墨夷離哼了一聲道:「這天上地下最不好說話的就是那廝,我勸你還是另想他法吧。」
九方離笑嘻嘻道:「魔君似乎對冥王頗為不滿吶?」
「我對他滿與不滿,他都不會令我魔界大亂,你還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得了。」
墨夷離拋了個你休想擺布我心思的眼神,似笑非笑的說道:「我與律浮生之間只是些小小的私怨,你與他之間說不定會變成深仇大恨呢。」
誒?難道他知道他們之間的過節了?
九方離心中疑惑,卻仍是笑嘻嘻道:「我倒不知道我與他能有什麼大事,魔君何出此言吶?」
他們之間的恩怨應該沒有泄露出去才對啊。
律浮生惜言如金,不管什麼事都不會到處宣揚,他也沒泄露什麼,公玉卿要說也不會說給墨夷離聽,所以這事除了他們三人,應該沒人知道才是。
墨夷離接下來的話讓他定了心,卻也鬧了心。
「且不說你現在有求於他,便是讓卿兒單獨與他相處便是大大的失策。」
墨夷離感覺得到九方離與律浮生之間有著不少的糾纏,只是當事者不說,他便沒立場盤問。
他雖與九方離另有協議,但兩人的關係遠不到坦然相待的地步。
也或者永遠也到不了那一天。
他們各自的心防,在重重歲月侵襲之中,不知不覺間已堆砌的太高太重。
若要卸除,那會讓他們覺得自己徹底失去了防禦,變得無比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