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陰鬱
墨夷離要將涼榷帶走,說是仔細查驗查驗再說。
公玉卿問道:「兩日內可會有結果?」
「不能。」
墨夷離勾著唇角,手指在涼榷額上戳來戳去,眼波瀲灧的瞟著公玉卿道:「要麼將他留下,什麼時候有結果了我派人去知會你,要麼便將他帶走罷。」
公玉卿皺著眉頭想了片刻,有些無奈的說道:「那便留下吧,不管行與不行,煩請姑父儘快告訴我結果。」
「最遲也不過十天半月。」
墨夷離漫不經心的笑了笑,轉而說道:「去看看你姑姑吧,莫怪姑父多嘴,你實在不適合穿紅戴綠,瞧著俗艷的很,像你娘一樣乾乾淨淨的多好。」
一聽到墨夷離提到沈遙華,公玉卿就忍不住想要暴走,總覺得他在玷污自己的娘似的。
可不管怎麼說,人家言語舉止之間都只有欣賞而無侮辱之意,她想暴走也找不出理由。
公玉卿忍了忍,剛想告辭,墨夷離似笑非笑的說道:「不過你這衣裳甚好,看來與相贈之人關係匪淺吶。」
公玉卿眉頭忍不住又皺了起來,覺得眼前這位可真是為長不尊,她與別人關係深淺與他有什麼關係?
他們關係沒親密到那種地步吧?
她雖然叫他姑父,心裡可一直當他是個敗類的。
而墨夷離卻似看不出她想法似的,繼續調侃道:「你若要成親了,記得知會姑父一聲,也讓姑父沾一沾喜氣。」
一聲接一聲的姑父,聽在公玉卿耳中分外諷刺。
他明知她心裡不認他這個姑父,他也明明就不把自己當成她的姑父,更不會當成公玉姝的丈夫,可他偏偏一聲一聲說的極其順口,挖苦別人的同時也挖苦自己。
公玉卿畢竟是後輩,不能像她娘一樣肆無忌憚,所以也只能忍耐,僵著臉道:「我若成親自然會請姑父來喝杯喜酒的,我要去看姑姑了,告辭。」
她走的那般迫不及待,好像他是什麼有毒之物似的。
墨夷離微微搖了搖頭,帶著涼榷衝天而起。
他身形消失,公玉卿便緩下腳步,頗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然而一見到公玉姝,更加陰鬱的感覺便又壓在了心頭。
公玉姝不喜歡出門,也不喜歡見光。
原本魔界就夠暗沉了,她還將門窗緊閉,整日待在黑暗之中。
公玉卿推開那扇顯得額外沉重的門,進入那間讓人額外沉重的屋子,見到了同樣令人覺得額外沉重的人。
公玉姝穿著艷紅的衣裳,以手支額,面無表情的偎在榻中。
公玉姝算是個美人兒,五官與公玉爻頗為相像,只是公玉爻顯得清冷淡泊,她則充滿了陰戾。
由面貌上看去,她仍是個韶華正好曲線曼妙的嬌艷女子,只是膚色蒼白,容光黯淡,像一朵美艷卻瀕臨凋謝的花。
而這種狀態,她已保持了百多年。
看見公玉卿走進來,公玉姝微微抬了下眼瞼,漠然說道:「你來了,過來坐吧。」
了無生氣的人,了無生氣的聲,眸光也是死氣沉沉,唯有在看見公玉卿一身紅衣時才微微閃過一絲異色。
公玉卿心情壓抑的坐在榻旁的椅上,淡笑著說道:「好久沒來看望姑姑了,姑姑一向可好?」
公玉姝身子未動,只是冷淡的說道:「你覺得呢?」
公玉卿微微嘆息一聲道:「我覺得姑姑應該多出去走走,總是窩在屋子裡精氣神都會變得不好,姑姑年華正好,何必蹉跎光陰,莫非要將餘生都消耗在這冰冷陰暗的地方么?」
「呵~多年未見,一見面便教訓起我來了,你這丫頭翅膀還真是硬了。」
公玉姝冷笑一聲,緩緩坐起,扯了扯寬大的衣擺遮住赤裸的玉足,又懶洋洋扯了個厚墊椅了上去。
她每一個動作都極慢,略微有些僵硬,像個活動不靈便的老人似的。
公玉卿差點忍不住想要去幫她一把,可如果她真做了,必然會讓公玉姝大怒,認為公玉卿將她當成廢物看待了。
公玉卿只好陪著笑臉道:「我哪敢教訓姑姑,只是還從未與姑姑一同出遊過,姑姑若有閑暇,不如我們一同出去走走?」
「你可憐我?」
公玉姝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眼神愈發的冷了。
公玉卿苦笑一聲道:「姑姑哪裡用得到別人可憐,我才是可憐之人吶,幾日前險些就叫人給逼死了。」
說完也不管公玉姝有沒有興趣知道,自顧自將自己在驚涼的經歷講了一遍。
她講的額外詳細,絮絮叨叨說了許久。
公玉姝垂著眼瞼似聽非聽,倒也沒有嫌她啰嗦。
等公玉卿講完了之後才冷冰冰說道:「你是怪我差點害死了你么?」
怎麼可能?
她不過想講些比較新鮮刺激的事情讓公玉姝打起些精神來,順便再討教些不用身死魂消便能脫身的『邪術』。
可不管什麼事被公玉姝一解讀就會變的很晦暗。
公玉卿心裡無奈,臉上仍掛著笑意道:「這種事哪能怪到姑姑頭上,要怪也只能怪那些想害我的人,姑姑不但沒害我,反而還幫了我。」
「我可沒那本事幫你,若無意外你便是苦海未來之主,女子之中身份再無比你顯赫之人了,我不過是廢人一個,哪裡配與你相提並論。」
公玉姝一言一行都透著深深的厭倦之意。
厭天厭地厭親厭疏,厭倦這世間所有的一切,也包括自己。
她的世界就如同她現在身處的環境一樣,陰暗沉鬱了無生機。
她內心的陰鬱讓她忍不住對著自己的後輩也充滿了敵意。
她曾苦求多年而得不到的東西,公玉卿觸手可得,看起來卻又並不在意。
這便讓她不由自已心生怨憤,之後又對自己的狹隘冷漠生出更多的憎厭。
她的屋子裡沒有鏡子,因為她不想看到自己那張面目可憎的臉。
即便公玉卿心境較之以往已大為不同,此次仍是一場並不愉快的相見。
不過公玉姝還是告訴了她一些『邪惡』的術法,其中之中便是讓她以後再遇到危險的時候,可以借別人的命來脫身。
公玉姝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出於親情的關係還是隱帶著惡意,她已經有許多年不曾看清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