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形」與「意」的區別
第二天，任逍遙穿戴整齊，一早就去了柳老家。
此時天剛蒙蒙亮，露珠還在嫩葉上沒被蒸發，整個世界安寧、和諧。
習武之人睡眠質量高，一般都是早睡早起，任逍遙早已養成了習慣。
他知道，柳老既然說要教自己，那肯定是希望看到自己認真勤勉的，沒有什麼比早早來到這裡讓他更加安慰。
走進院子，柳老已經大馬金刀的坐在院中央，看到任逍遙來了，他點了點頭。
「早上吃過了吧？」柳老問道，人是鐵飯是鋼，武者運動更加劇烈，消耗的能量要比常人多不少，所以一日三餐非常重要。
「吃過了。」任逍遙點頭。
於是，習練就開始了。
基本上就是，任逍遙在那裡打拳，柳老在一邊看。
當任逍遙哪裡有疑惑時，柳老負責出言指教，雖不可能直接幫他解決問題，但很可能觸類旁通，起啟發作用。
中途，秀秀起來了，看到任逍遙在打拳，好奇的站在一旁看著。每當任逍遙打得空氣噼啪作響時，她都會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不過，不管什麼時候，任逍遙的表情都是風輕雲淡，就連動作中都帶有一絲平靜的意味，看他打拳，根本感受不到暴虐的意境，雖說不是表演，但一樣好看。
任逍遙從三體式開始，到五行拳，再到十二形拳，每一種變化都完全施展開來，引得旁邊觀看的柳老不住點頭。
「你的拳法套路已經臻至大成了，這方面我沒有什麼可說的。」柳老點評道。
其實也不能算是點評，他更多是感慨，任逍遙此時的火候離他巔峰時期已經不遠，一旦跨過眼前的「心魔」期，便將飛速趕超他那時候。
任逍遙一套拳此時已經打完，剛剛他算是初步將自身的實力展現給柳老看，不過以他現在的境界，這種方式只能顯露出他極小一部分實力，真正的實力，還是要與人打鬥才能看出來。
柳老身體並不容許他作出太大的動作，所以只能以這種「看」的方式，聊勝於無。
「不過你打拳的時候，卻整體給人一種不自然的感覺。」柳老接著說道。
不自然？秀秀有些納悶，明明打得很好啊，哪裡不自然了。
這就是普通人和高手之間的區別了，任逍遙現在的狀態，只有同等級的或境界更高的武者才能感受出來，與其說是「看」，不如用「品」更恰當。
看別人打拳需要品，只有「品味」高，才能從別人的拳法中有所得。
歷史上，不管是孫祿堂還是郭雲深這些大師，其擅長的功夫都不止一種，往往融匯百家之能，最後方才大成。
任家走的不是這條路，他們選的是「專精」，相比前一種，這條路更難走，但對以後的發展也更為有益。
孰優孰劣，並無定數，全看個人。
「柳老明鑒。」任逍遙拱手一禮，沒有人比他自身的感悟更深，現如今，雖然拳法威力不減，也不影響與人打鬥，但施展拳法時卻原沒有以前的流暢之感，就像是關鍵部位總有堵塞，內心一直憋著一口氣。
『這口氣』也許就是所謂的心魔了。
柳道忍點頭，開始闡述他的經驗和訣竅：「我當初練拳的時候，一直在思考，人為什麼要練拳，拳法的終點是什麼？一直無有所得。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了我突破宗師之前。」
「那時我已經年近四十，人到中年，所想的東西更多，肩上背負的責任也更重。拳法上的疑惑沒人告訴我，我就自己思考。我選擇踏遍天下，去看那些不一般的、微小的東西。」
「高山流水，雲捲雲舒，鐵樹發芽.……凡此種種，我見了無數。」
「最終，我於大西北的深山老林中看到了一頭母熊帶著一頭小熊獵食.……」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已至中年的柳道忍走遍千山萬水，最後見到一頭母熊帶著小熊，他跟著後面有三月之久，與其同進同出，見過母熊捕食，見過母熊保護小熊，見過小熊依偎母熊，最後以此為依託，於拳法上有了領悟。
任逍遙有些疑惑：「照您這麼說，您練的是一門和『熊』有關的拳法？」
「沒錯。」柳老點頭。
是什麼拳法？太極？不對，通背、螳螂？也不對，八卦，八極？應該也不是，那到底是什麼拳法。
見任逍遙蹙眉思考，柳老就知道他絕對沒猜到，於是笑著說道：「你好好想想，什麼拳法與熊有關。」
與熊有關，與熊有關.……
任逍遙突然心中一道亮光閃過，不由脫口而出：「難道是『熊形』？」
熊形，形意十二形之一，是為十二形拳。
所以柳老所學的也是形意拳？
「然也。」柳老欣然點頭。
任逍遙突然反應過來，如果不是學的是形意拳，柳老估計也不會說要教自己。是他之前燈下黑了，什麼拳法都猜想過，就是沒想過自己練的形意拳。
「我想起來了，柳老您說您老家是安徽的，那一片的確有不少練習形意拳的。」
一旁，秀秀算是聽明白了，自己家爺爺竟然曾經也是個高手，而且練的還是和任大哥一樣的拳，讓讓她充滿驚奇地看了爺爺一眼，頭一次發現自己以前知道的東西太少了。
「那個.……任大哥的功夫很厲害嗎？」秀秀忍不住問柳老。
柳老呵呵一笑：「當然厲害，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連他一半的功夫都不到，他輕輕鬆鬆就能把我給收拾咯。」
這樣啊，秀秀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反正那些拳法啊，武術什麼的她不懂，她只覺得自己身邊的這兩個親近之人似乎都很厲害的樣子——柳老既然都教任逍遙拳法了，那在柳秀秀心中自然就變成了「親近」之人。
「這樣說來，任大哥豈不是以後每天都要過來？」她又忍不住道。
任逍遙聽到，看向已情竇初開的少女，笑道：「當然了，難道你不歡迎我？」
「怎麼會.……」秀秀連忙搖頭，「任大哥能天天來當然好啊。」
說完她覺得自己的語氣似乎有些奇怪，這麼說好像有些巴不得任大哥來的樣子，於是忙不迭地補充道：「畢竟，昨天幸虧有任大哥在，任大哥你是個好人。」
任逍遙被這丫頭給逗笑了，不由伸手過去，摸摸她的頭，打趣道：「如此便好，不過你可要記得，以後你任大哥就要在這邊吃飯了，你可要記得煮我的哦，不然我就只能餓肚子咯。」
他完全將秀秀看做了一個小妹妹，手非常自然的就放了上去，根本沒注意到此時的秀秀已經完全愣住了，而且不知何時，耳垂已經變得通紅。
柳老在旁邊瞧得明白，人老成精，他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秀秀，現在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去煮早飯吧，爺爺還沒吃呢。」
秀秀一個激靈，立時從蒙圈狀態中醒來，「呼」地一個轉身，說一句「知道了」，然後就小跑開了。
看那樣子，似乎是害羞了？
任逍遙有些納悶，這丫頭是怎麼了？他不由狐疑地看向柳老。
這完全就是當局者迷了，任逍遙因為一開始就沒往那方面想，所以對秀秀的態度有些摸不清楚。
「別管她，我們繼續說我們的吧。」柳老搖頭，表情一肅，「我練的也是形意拳，不過我不像你，天賦沒這麼高，當時是主攻一路拳法，其它為輔的。估計你也能猜到，我練的就是『熊形』拳。」
任逍遙很認真的聽著，接下來的話應該就是重點了。
「形意形意，既講究『形』也講究『意，在化勁之前，我們所練的都是『形』。這並不代表我們的火候不夠，只不過是境界不到，還接觸不到下一層次罷了。就像人學走路一樣，總是要先學會走才能去學跑，總不能剛能站穩了，就撒丫子跑吧？」
任逍遙點頭：「是這個理。」
「你現在就是還處於『形』這個階段，雖然打出的每一形都很像模像樣，但讓人一看，就知道你這是只』『假虎』、『假熊』、『假猴』。」
任逍遙有些皺眉，形意拳只是一種拳法，能做到「像」已經是很不容易了，難不成還要讓他變成一頭真的動物不成？
「我知道你有些疑惑，但這就是事實，想要不「假」，那就必須領悟『意』。這意即為『神髓』，猶如畫龍點睛，雖只毫釐變化，但卻截然不同。」
「所以這『意』，就是進入化勁的關鍵？」任逍遙問道。
柳老點頭：「它就是關鍵，只有領悟了什麼是『意』，你才能度過眼前階段，進入新的天地。以你目前的狀況，如果領悟不了，耽誤個三年五載絕對非常正常。」
「何所謂『意』，其實就是你對這種動物的捕食進食、奔跑睡覺等所有動作所作出的總結及感悟，只有將這些總結感悟與你本身所掌握的拳法結合起來，你才能真正感受到什麼是『十二形拳』。」
「而一旦你的某一形得到了突破，便能以點及面，最終完全打破宗師境界的障礙，進入到這個境界。」
「這，就是我要教給你的，關於我自身的經驗與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