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頭七
我只覺得，這次回去的車程更長了，長得可怕。當我再睡醒的時候，頭竟然一陣的疼。
道士把我叫下了車，這時候天終於亮了，而且已經是大中午了。我揉揉腦袋，回過頭想看一看那輛怪模怪樣的車，但卻連車都看不到了。
著時候白嬸已經在家門口迎接我們了，白巧巧撲到母親的懷裡，好像是受了什麼委屈一樣，一句話也不說倒嚇了人一跳。
我有些尷尬的走上前，雙手捧著骨灰盒遞給白嬸：
「嬸子，這……是我白叔的骨灰，我們兩個昨晚連夜去火化的，您看方便的時候就讓我叔安息吧。」
白嬸點點頭，然後就把骨灰給收了。這是我們這裡的一個習俗，那就是在操辦白事的時候，無論先生說什麼做什麼，主人家都不能問為什麼也不能有異議，否則就是對先生的不尊敬，操辦的先生很可能使絆子的。
多虧這麼一條蘊含著傳統勞動人民小心眼的習俗，讓我跟道士不用過多的解釋，只要準備好頭七的事情就行了。
頭七晚上，也就是所謂的回魂夜，傳說在這一天晚上，鬼差會帶著鬼魂再返回一次家中，看望家中妻小。而家人也會準備一頓豐盛的宴席，還有香火給鬼魂享用。頭七之後，鬼魂跟陽間最後一點割捨不開的也就沒有了，就可以直接上路了。
宴席不用我們操辦，我跟道士準備的，都是香燭供品之類的東西……當然，也都是道士採買的。
當然我也有我的任務，我的任務就是準備鮮花，有些花也能起到安撫鬼魂的作用。
「我說道士，看你平時像個神棍一樣，但是準備的東西質量還真不賴啊，像模像樣的……」
不得不說，道士是一個非常專業的騙子。道士的騙，靠的都是他的騙術，還真不靠賣東西。這些香燭供品都是真材實料。
道士撇撇嘴，對我說：
「切，道爺我也是在終南山學道的，要不是修行失敗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再說了生意要做的長遠就必須講信譽，我總不能在這方面欺騙顧客吧。」
好吧，雖然感覺怪怪的，不過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沒有了隨時可能詐屍的屍體，我跟道士都沒什麼壓力了，在一起聊天打屁。
道士給我講著他修行的故事，還有那些傳奇的捉鬼經歷，當然了——三分真七分假。
不得不說，道士的修行經歷是真的，這騙子道士真的在某座山中跟高人修行過，而且修鍊的好像還是道門中很厲害的法門。
道士的天賦還不錯，這法門很快就要修鍊成功了，但是就在道士即將功成的前一天晚上，不知道師父為什麼把他給趕下了山門，多年苦修毀於一旦。
其實修行就是這樣奇怪的東西，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因為道士沒有修鍊到最後，所以道心已破萬法皆休，現在就只能招搖撞騙了。
「……你是不是還有個師兄或者師弟，跟你穿一樣的衣服？」
道士睜大了眼睛，驚道：
「沒錯，當年一塊修行的確實有個師弟，我們倆也是一塊被師父趕下山的，你怎麼知道？」
我笑著把李叔家來了道士的事跟這騙子道士說了，道士聽完之後微微一愣，然後說道：
「想不到你竟然在這，一別三十載，真是想煞了道爺啊……」
一別三十載，這道士也太能吹牛逼了。道士要求我帶他去找他師弟，在頭七之後，我想想也答應了。
時間就這樣慢慢過去了，很快就要到晚上了，這時候要做的就是所有人都躲起來，尤其是白嬸和白巧巧這兩個死者的親人。
因為據說人死了之後，鬼魂是非常感性的，感性到多看了一眼家人就可能留下眷戀，再也沒法投胎的程度。所以一般來說，死者是不能見到親人的臉的。
白嬸抱著白巧巧已經哭成一團了，甚至白嬸還拉著道士的袖子，跟他說：
「嗚嗚，道長你神通廣大，能不能……能不能讓我最後再見我們家老三一面，我想他……想他啊！」
道士早有應付這種場面的能力，一邊哄一邊煽情，沒多一會就把白嬸給哄住了。
這個時候，時間也差不多了……一陣陰風吹過，吹起了屋子裡的紙灰，這屋裡……似乎有什麼東西進來了。
我悄悄拿出一點牛眼花的花粉，把它給塗在眼皮上。一方面是為了確定會不會出事必須要看到那些東西，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好奇。
長這麼大，我還沒見過頭七回家的鬼魂是什麼樣呢。
大家的關係都拉近了不少，我也想著把花粉遞給道士，不過道士給拒絕了。
「不用這個，嘿嘿……如果連一點開眼的手段都沒有，我就真的白修道了。」
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這道士基礎很差的樣子，但是在有關鬼魂事情的時候，他總是能表現出強烈的自信。
我跟道士順著門縫往出看，只見外面是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慢慢的有三隻鬼從裡面分離了出來。
道士悄悄告訴我：
「那黑乎乎的，是陰間的陰氣，這是陰間鬼魂上陽間的主要辦法……」
只見那三隻鬼魂，有兩個身上穿著古代衙門的工服，看起來有些威嚴的樣子，手裡拿著鐵鏈牽著那第三隻鬼魂，第三個顯然就是白老三了，不過死去的他看起來有些憔悴。
普通的鬼魂沒有什麼道行，承受不了陽間之物，是沒有辦法吃酒席的。所以那一桌酒席其實不是鬼魂吃了，而是給隨行鬼差享用的，兩個鬼差直接就去大吃大喝了。
白老三的鬼魂回家之後，先是看了看自己的骨灰盒，還有家裡的各種陳設感嘆了一番，然後就注意到了那些香燭供品，跑上去吃得不亦樂乎。
我跟道士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沉重的東西。
是啊，這就是鬼魂……為了一點香火，一口吃的，就會做出這樣的醜態，所以說鬼道眾生苦啊……也難怪那麼多人死去之後，鬼魂都性情大變了。